第六十三章

    得知黎恩不仅躲过一劫, 甚至还有可能升官当校长再嫁给欧阳景, 黎宣妈心情郁结，一病不起。黎宣也是心情不好。平时大家族围在一起, 被夸赞最多的人是她, 大家也都以为她会嫁得最好，现在没想到一向平平无奇的黎恩倒是出尽风头。黎宣好不气恼。

    “伯伯叫我们今晚去他们家吃饭。”黎宣接完黎恩爸的电话, 对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妈妈说道。

    黎宣妈闭着的眼动了动，她挥挥手有气无力道：“去什么去, 明摆着是要炫耀！我们去给人家羞辱吗”

    “那你自个儿打电话给他。”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伯伯话里时不时透出来的那股得意劲儿真是恶心死黎宣了。不就命运了一回，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让你爸打。”黎宣妈没看到丈夫在病房，缓缓睁开眼，“你爸呢”

    “不知道, 刚刚出去就没进来。”

    母女俩以为他是出去溜达，没想到过了会儿他前脚刚踏入病房就乐呵呵地跟母女俩汇报消息。

    “大哥说今晚做好吃的, 请我们一家去吃饭。”

    黎宣妈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被气死, 她抓了枕头朝他扔去，呼着气大骂：“去去去！有的吃你就去, 家里没吃的要去做乞丐啊”

    黎宣爸无缘无故被骂, 觉得憋屈。以前一听说要去黎恩家，母女俩不是都挺高兴的吗，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一个臭着脸, 一个发大火，都不约而同地冲他撒气他这是招惹谁了

    “你们不去拉倒，晚饭自己解决吧！”黎宣爸丢完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平时家里都是黎宣爸做饭，一听他撂手不干，母女俩急了。她们家女权至上，都是母女俩说了算，这回黎宣爸“揭竿而起”的气质还挺硬，母女俩都愣住了。

    “这神经病！”好半晌黎宣妈捏着眉心骂道。

    “那咱们去吗”

    “不去！”黎宣妈坚决得很，说不去就不去，要她去看黎恩飞黄腾达，那比挖她心还痛苦。她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被她盖住了风头，实在让她不甘心。

    不过母女俩的只硬气到了开饭前，黎宣爸打来电话告诉她们今晚有山珍海味、进口葡萄酒时，母女俩像打了鸡血似的，阴郁一扫而光，赶紧办出院手续往黎恩家赶。

    邻居拿来的饭菜还没吃完，欧阳家又送来了一堆，黎恩爸看着满冰箱的东西，都快崩溃了。这不就弄多了掉吃的，顺便叫上黎宣一家子了。

    “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明白吗”刚上楼黎宣妈就对黎宣说，“你得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别整出哭丧脸，让她们一家笑话我们。”

    “我明白。”所以来的时候，黎宣特意涂了大红色口红，艳丽逼人。

    母女俩雄赳赳地敲门，前来应门的是素面朝天的黎恩。黎宣妈习惯性地将她打量一眼，又看自己宝贝女儿，越看越觉得欧阳景眼瞎。黎宣明摆比她黎恩漂亮不知道多少倍。看看她穿的什么衣服，粉色的卡通圆领短袖，下身是毫无特色的黑色紧身裤，虽然腿是长了点，但这装扮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实在不合格。

    再看看一旁端庄得体的黎宣，还是她会教女儿。黎宣妈心想。

    “婶婶，黎宣，进来吧。”

    黎宣妈进门前总觉得不酸她几句不舒服，左脚迈进去一步后，摆着长辈的架子瞅黎恩。

    “黎恩啊，你这衣品还是得提高才行啊。你要是不会，多学学宣宣，宣宣这方面在行。”

    黎恩知道她是故意挑刺，也没生气笑了笑将她们请进来。黎宣妈终于出口气，她深呼吸，松了松面部肌肉仰头挺胸走了进去。

    餐桌上，黎宣爸和黎恩爸两兄弟相谈甚欢，从现在的生活状态聊到以前小时候的趣事，气氛和睦温馨，家里笑声不绝。

    黎宣妈和黎宣母女俩只顾吃东西，只是偶尔在两兄弟的谈话中泼几盆冷水。黎恩爸不在意，对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但黎宣爸出门前就已经被她添堵一回，如今到了哥哥家还不给他一家之主一点儿面子，当下就口出怒言。

    “你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好好管管孩子，你看看黎宣跟着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尖锐刻薄，你就不能学大嫂，做人客气点，养出黎恩这么端庄大方的好孩子！”

    黎宣爸这一棍不止打了黎宣和她妈，连带着黎恩和黎恩妈也被拖下了水。

    黎恩郁闷自己躺着也中枪。

    “别说这些，先吃饭。”

    黎恩妈赶紧打圆场，但黎宣妈可不依，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啪地放下筷子，不依不挠地和黎宣爸争起来。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孩子不是你的啊什么叫我没把孩子教好宣宣哪儿碍着你眼了，我们娘俩非得被你这么对待你要是看不惯我们，我们走还不成！！”

    黎恩爸赶紧做和事佬：“都少说一句。他喝酒了，弟妹你让一句，你还不知道他平时怎么样嘛，嘴巴偶尔多了点，但一向顾家老实。”说完黎宣妈，他又说黎宣爸。

    “你也是，老婆为你照顾家里，含辛茹苦为你生育了两个孩子，说话之前得先考虑别人心里舒不舒服。”

    黎宣爸长年被女权压迫，早就想翻身，今天趁着喝了酒，一股脑地把这么多年来的不满全数倒出。

    “让我考虑她做她的春秋大梦，老子做了那么多年的窝囊废，早就受够了！”

    黎宣妈嫁进来这么久，没被他用这种语气说过，顿时是委屈又生气。她不顾形象，也不顾这会儿还在吃饭，冲过去要和黎宣爸扭打。看得黎恩和黎恩爸妈一阵心惊肉跳，赶紧把两人拉开。

    但是黎宣妈身手不是一般好，她居然冲破黎恩和黎恩妈的禁锢，冲上去朝黎宣爸的脑袋狠狠打了一巴掌。

    黎宣爸喝酒上头，嘴皮子占了上风，高兴得不亦乐乎，被老婆这么突然一打，整个人都懵了。

    他清醒地看着如母老虎般的老婆，脑门上的皮肤像被人拉紧了似的，一阵阵地发疼。在黎宣妈的第二次进攻袭来前，他赶紧道歉。

    黎宣妈怒不可遏，骂骂咧咧。黎宣爸差点跪下道歉，她才没再继续闹。

    饭局得以继续。

    黎宣妈在维持夫妻地位这场大赛里大获全胜，自然是更有底气酸黎恩。吃到一半，她开始提起上回闹得满城风雨的事。

    “黎恩，就算是有人撑腰，做事也还得照规矩来。你上回那件事，实在是处理得不太好。我听说你要当校长，当校长哪里事那么容易当的，管那么一大堆学生还得管老师，别到时候弄出更大的事来，自己都保不了。”

    黎恩想反驳，被她妈打了下大腿。她妈给她挤挤眼。

    “少说一句。”

    全程桌人不吭声，只有黎宣妈从头到尾地挑黎恩刺。黎恩妈提醒黎恩不要反驳后，黎恩也就真不说了。

    黎宣妈见她毫不反抗地忍受，闷在胸口的气消了大半，整个人身心舒畅起来。她越说越飘了。

    “就算能嫁入豪门又怎么样。”她冷哼一声，“现在能嫁入豪门的人有多少，有哪几个女的能有好结果的男人一有钱就变坏，这个道理不会假。别看谈恋爱的时候嘴有多甜，到时候结婚久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我说女孩子还是找个老实的、安稳的过日子就行了，真要攀比起来，以后过得不幸福了，也怨不得谁。如果结婚了又离婚，或者老公在外面养女人，那才是真的丢脸。”

    她一番话不止把黎恩给说懵了，就连原本高高兴兴地黎恩爸和黎恩妈也笑不出来了。

    黎宣妈目的得逞，也不吃饭后水果了，笑笑着和黎恩一家子说要先回家，饭菜都很好吃，谢谢他们一家的招待。

    黎宣一家三口出了门，欧阳景和姚秘书也刚出电梯。

    黎恩爸平时为人低调，向来不喜欢炫耀，但黎宣妈刚刚那番话实在让他不爽，憋屈得很。所以欧阳景一从电梯出来，他就赶紧迎上去，用关切的声音问：“吃饭了吗怎么那么晚还过来”

    “家里到了一批新西兰水果，我拿过来给你们。”

    姚秘书左右手各提了一大篮，看着不少。

    一听到新西兰水果，黎宣妈整个人都机警起来，她低下头，打量姚秘书手里提着的东西。

    “什么样的新西兰水果给我们瞧瞧。”她话刚说完，姚秘书提着篮子往前走，差点撞上她。

    黎宣妈赶紧躲一边，而就是这么躲，欧阳景就进了门。</p>

    “哎，至少让我们吃几口再走啊！”

    黎恩爸假装没听懂她的话，笑眯眯地开始赶人。

    “天色晚了，你们回去吧。我跟你嫂子就不送你们下去了，家里有客人。走吧走吧。”

    他赶完人，也不管一脸惊讶的一家三口，直接关上了门。

    门口感应灯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喂，这就是你说的好哥哥！”黎宣妈冲黎宣爸吼了一声。这时声控灯亮起，照着他们一家三口。

    “你要是说话客气点儿，人家会把咱们赶出来！”

    黎宣爸妈又在门口吵了起来。但这一刻，黎宣已经没有任何且心情去想那些。刚才欧阳景进门时，和黎恩那一眼对视深深刺痛着她的眼。

    那是爱，欧阳景爱黎恩。

    从小到大，钦慕她的男孩不少，但她从没从他们眼里看到那样的爱意。

    她太羡慕了，同时也太难受了。

    黎宣不管还在争吵的父母，转身下了楼。

    学校后墙边，一个脸色苍白病态的男生被李显拦截在路。

    男生很害怕，抓着书包浑身颤抖。

    “能……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李显踩着碎石一步一步朝他走，他拉着他的背包肩带，将书包往下扯，然后随意丢在角落。

    “不能。截止今天晚上24点，是你最后的机会。”

    男孩扑通一声跪下，“我求求你了我一定会还的，我真的会还。我奶奶前几天进医院了，我爸妈还没把钱给我，他们在外地打工，我就需要几天时间。”

    李显无奈仰天，声音幽幽：“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咱们不废话，我给你少三百利息，你把本金一千五和利息九百给我，这事儿咱们就过了。”

    男孩头一次又一次地往地上磕，声音撕裂尖锐：“李哥，我现在真的没有钱，我奶奶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好吗”

    李显被他哭得得心烦，他踹了他一脚。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求老子，老子还不得卖肾赶紧给钱！”李显过去摸他口袋和书包，男孩哆哆嗦嗦地想反抗，李显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老子让你把钱拿出来，没听到吗”

    “这是我要给我奶奶的，李哥，就几天了。”

    可以李显并没听他的哀求，抢走他包里的四百块钱后，淬了口口水，回头没见身后来人，揪着男生的衣领将他压在墙上。

    “再给你一天时间，我明天来的时候再拿不到钱，那么我只能去找你奶奶了。”

    男孩绝望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子瘫软跌坐在地上。

    李显走出小巷时，电话响了，是一串陌生电话。他不想接，直接放回兜里等它自己挂断。上了的士后，他打出那个人的电话。

    “拿到了四百块，剩下的明天拿。”

    “拿不到怎么做你明白吧”

    李显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沉默了几秒后应了声“我知道”。

    欧阳景带来的东西不止新西兰水果，还有不少好吃的糖果和零食。黎恩装成袋，打算拿给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孩子，顺便看看他们最近乖不乖，没想到只是接通了几个人的电话，李显的无人应答。

    黎恩翻出李显亲生父母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秒就被人接起了，开口说话的是和很年轻的男人。之前李显说这人是他爸爸，黎恩很怀疑他说法的真实性。

    男生和李显不在同个学校，为了躲开李显追捕，男生很早就翻墙跑了。李显在校门口等了大半小时，终于等空了。

    李显猜到了他会跑，也没着急，不慌不忙地找的士去他家。

    男孩没有回家，小居民里只有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太太。李显进门看到老太太后，裹携了一身的戾气散去，他突然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处境，觉得自己其实和这老太太没多大区别。

    他求生，她也求生。

    他站在门口，听着老太太绵长又轻缓的呼吸声。

    男孩以为只要躲到夜里，李显就该走了，没想到刚到路口就看到李显了。他吓得赶紧跑。

    李显回过神追上去。

    男孩身体瘦弱，很快就被追上了。这回等待他的并不是粗糙的拳头和粗鲁的推搡。李显揪着他的胳膊，粗着声问：“你小子去哪儿了！”

    男孩只是哭。

    他哭得李显心烦。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扑通一声响后，男生停住哭声。

    李显压抑地深呼吸，问他：“你还有地方去吗”

    男孩摇头。

    李显低骂了句“艹”，然后摸口袋，给了他两百块钱。

    “赶紧走。”

    “可是我要读书。”

    李显笑他单纯，“你是想读书还是想活命”

    男孩像被人扼住喉咙，眼睛瞪得老大。

    “现在就走。”李显看了眼手表对他说，“再过半个小时，警察来都救不了你。”

    李显松开了手，但男孩已经彻底瞎蒙，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还是李显吼了一声“还不快滚”，他才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显心砰砰直跳。他也不知道私自把他放走会有什么后果，他很害怕，但是——

    他转过身，看着男孩仓惶的身影，内心里某一处像是得到了救赎般，安静了下来。

    但是他必须走。

    发现李显失踪是在周一的早上。

    自称是李显爸爸的男人给黎恩打电话，说李显生病了，要请假几天。

    黎恩觉得不对劲，打电话去问李显养父养母。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原来那人根本不是李显的亲生父亲。

    但是李显到底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