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有了欧阳金珉的插手, 公司从乱糟糟蹒跚学步中开始有点新的苗头。

    梁凉跑业务可以，对管理不太精通，小事她还能应付, 碰到人际关系杂点儿, 纷乱点的事就不太行了。大多数还得让欧阳金珉主持。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以前和他针锋相对的营销部部长突然转性，以他马首是瞻。公司里喊凉姐的人少了, 欧副总却与日俱增。恍然间, 梁凉倒成了多出来的那个。

    早上的会议, 梁凉就只说了两句话，其余全是欧阳金珉总结表达。他侃侃而谈，一帮人下属员工目光热烈殷勤，看着他就像看着希望之光。梁凉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散会后跟着他进办公室。她拽着他西装。

    “你把我架空了！”

    欧阳金珉把会议文件放桌上, 回头看她。

    “我怎么架空你了”她怎么一天是一出的，不嫌麻烦

    “我已经没实权了！”她抿着嘴, 看起来既怒又委屈。以前她习惯了忙，早上一来就要看昨天的统计数据, 下午下班前忙着各项工作收尾签字, 每天过得充实又忙碌, 而现在她每天只剩在办公室犯困打哈欠, 闲得都要生锈了。

    这时有人敲门。两人对视几秒，欧阳金珉道了声“进来”。他要回位置坐，梁凉亦步亦趋地跟着, 拽得他西装都要扯烂了。

    “欧副总，这是下个月办公室的采购清单，请您签一下。”

    “哦，给梁总签吧。”

    女员工看了两人一眼，把文件递到梁凉面前。梁凉接过清单，本想从中挑点刺，发现没地方下手。毕竟办公用品都是小物件，没什么好说的。她胡乱指着上面的垃圾袋说：“垃圾袋不用买那么多，堆得越多用得越快！”

    “好的。”女员工赶紧回应。

    梁凉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但不愿承认。她气呼呼地把旁边的数量从“2”改成“1”，再把清单还给她，叮嘱：“以后不论买什么，大到电脑小到买笔，必须经过我同意，明白吗”

    女员工连连点头。梁凉这才气顺了点。

    “出去吧。”

    欧阳金珉挑挑眉，来到沙发边坐下。梁凉走过去，挤在他身边。

    欧阳金珉侧脸睨她，“干嘛”

    这几天她脾气怪得很，夜里说肚子难受睡不着，翻来覆去，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让他给她摸。摸了又说他摸得用力，挤着她肚子难受。欧阳金珉念着她是孕妇，什么都顺着她来。

    “你把我架空了！”梁凉控诉，现在公司有事大家都不找她，她完全没了决策权。

    “刚刚签名的不是你”

    “那算签什么名！”买个一百多的办公用品让她签字，就算把实权还给她了

    “不然我找张纸给你，给你签个够”

    见他还有心思喝茶，梁凉把杯子夺走。

    “你要给我个说法。”

    “什么说法”

    “你是副总！我才是正总！”梁凉说得义正严辞，喊得脖子直暴青筋。

    欧阳金珉眨眨眼，“没错啊，所以我给你打工，你坐享其成，多好。”

    梁凉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气她，故意架空她，让她成为手无实权的大肚子女人，入侵她的地盘。真是个阴险的小人。

    “我不要！”

    她这几天预产期，情绪起伏波动大，动不动就发脾气。特殊时期，欧阳金珉尽量不招惹她。

    “不要就不要，你喊什么。”欧阳金珉给她倒水，“嚷那么大声怕人家听到。”

    梁凉没好气，接过水想一饮而尽，被欧阳金珉拦下。他倒了点温水进去，杯子又放她手里。

    “不怕烫啊。”

    “烫就烫，谁怕谁。”

    梁凉一口喝尽，杯子又还给他。因为孕期，手指头都胖了一圈，圆嘟嘟的，还挺可爱。

    怀孕后半期她突然长胖，以前巴掌大的脸现在腮帮子都鼓了，本来的瓜子脸现在成了倒瓜子脸，肤色粉粉白白。这样的身材跟别的孕妇比还是瘦，但对于她这点小骨架，估计已经达到历史最高体重。

    “听到又怎么样，我怕不成。”梁凉还真不怕，她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就是这么强大！

    “我今天要等到下班，所有的文件都必须经过我签名。”

    她孕期反应大，经常是坐一会儿就犯困，白天在办公室躺够了，夜里回家就特别精神，动来动去地说自己不舒服，像不安分的孩子。

    “随你。”

    梁凉喜滋滋地把笔拿出来，让他坐过一旁。

    “你过去点儿，别挡着我。”

    欧阳金珉淡淡瞥她一眼，身子往旁边靠了靠，胳膊撑在沙发扶手边，懒洋洋地看着她把茶几桌收拾好，准备今天的工作。

    梁凉轻轻拍他膝盖，一脸的假笑：“老公，这几天辛苦你了。”

    欧阳金珉盯着她艳丽的小脸，幽幽点头：“嗯，没关系。”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梁凉一进来就脱外套了，一件薄单衣坐着，垂质柔软的布料裹着她的身体，看着都让人觉得柔软。

    “晚饭去外面吃。”欧阳金珉突然说话。

    “什么”

    梁凉正在看今天的会议记录，欧阳金珉突然出声，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梁凉虽说在看会议记录，但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压根没看进去多少。所以抬头看欧阳金珉的眼神是无辜而清澈的，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欧阳金珉望着她的眼，忽然间就心软了。他拂了下她耳边的头发，擦过脸颊时发现她侧脸上有个红印。

    欧阳金珉大拇指擦了一下，发现擦不掉。

    “我说晚饭去外面吃。”

    “去就去了，我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梁凉被他擦得痒，挥开他的手，“你干嘛，好痒。”

    “蚊子咬的”

    “可能是。”想到这儿，梁凉放下笔，她指了指后背够不着的地方。“这儿还有。”

    “不痒”

    梁凉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刚刚不痒，现在痒了。”

    “我看看。”

    梁凉背过身面对他，头发往两边分散。她今天穿的裙子是后背式拉链。早上出门时拉不上，她光着脚跑去卫生间给欧阳金珉替她拉好。欧阳金珉拉完还不忘酸她，都准备生了还算这么复杂的裙子。梁凉懒得理他，回了一句“孕妇也有爱美的权利”后，哒哒哒地跑开了。

    这会儿，欧阳金珉轻车熟路地给她拉下拉链，白皙的肌肤刚出现在视线，门开了。

    夫妻两人的关系一直是员工们的饭后常谈，大家觉得欧阳金珉对梁凉没有爱，结婚不过是梁凉用孩子威胁，心疼欧阳金珉的同时也可怜梁凉。谁知道他一鲁莽进来，居然看到欧阳金珉在解梁凉的裙子。

    营销部长真想一巴掌拍醒自己。

    要是没有爱，孩子哪儿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拿着门把手后退一步。

    “那……我一会儿过来。”</p>

    欧阳金珉看了眼那白皙上的小红印，感觉没多大异样后把拉链拉起，让他进来。

    梁凉捂着拉链扣回头看他：“怎么样”

    “可能是蚊子叮的。”

    “隔着衣服叮啊”梁凉忧心，“不会是痘痘吧我以前读大学，宿舍里有个女孩子后背长满痘痘，我不会也得可那怪病吧”

    欧阳金珉扳正她身子，一脸郑重道：“放心，很光滑，很白皙，不是痘痘。”

    梁凉咬咬唇看他一眼，说：“晚上要给我上药。”

    “先看有什么事要处理。”欧阳金珉觉得她还真是会看场合，下属一旁看着呢，她还有心情给他放电。

    梁凉这才想起办公室有人，她清了清嗓子，请营销部长坐下。

    “怎么了”

    “额，就是之前副总说的区域问题，我做了个方案，不知道可不可行。”

    “区域要重新划分”她怎么不知道梁凉看了欧阳金珉一眼，接过营销部长递来的文件。

    公司规模不大，梁凉对区域的划分不是很严格，各个区域有专门的负责人，她是哪儿都跑，跑回来的业务属于哪个区域就由哪个区域的业务员平分，这样一来没有考核，光靠梁凉跑回来的几单足够他们吃几个月。

    欧阳金珉这次特意让营销部部长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做了月规划，不仅对进货额和市场路线做了规划，甚至对业务员的工作流程都做了很大部分的修改。

    梁凉快速看完，眉头紧锁。

    “区域这样划分没问题，但是你确定行程这么安排没问题”

    业务员必须按照规定填写日报表，写明当天的行程安排和遇到的困难，并估算拿下订单的机率，以及日后的补救。

    梁凉她自己也是跑业务出身，非常反感这些复杂又麻烦的程序。刚入行的时候，她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实力，公司的制度她照做。后来渐渐弄出成绩，有领导护着，她有了特权，手脚才能舒展开。现在要她用她讨厌的方式去管束她的员工，梁凉怎么都做不出来。

    “这些我跟他们都谈过了，确定没问题。”营销部长保证。

    “我并不是非要这样不可，只要业务量搞得上来，其他的，大家过得舒服点就行。”

    欧阳金珉见她开始说胡话，把文件合上后让营销部长先出去。

    人一走，梁凉开始和欧阳金珉秋后算账。

    “现在制度不规范，你这么搞容易把人逼走。”

    “走就走，稀罕他们。”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压根不知道跑业务有多辛苦，他们这种高位者，以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谈到合同，殊不知那是业务员走南闯北，一次又一次跟踪联系得来的。

    走就走，说得轻巧。

    “他们走了，谁去跑业务”

    “天底下就他们几个能跑”

    这问题却把梁凉给问懵了，天底下当然不是只有他们能跑业务了，关键是他们是她带回来的，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他们是亲信！”

    “亲信。”欧阳金珉冷笑，“你领导没告诉过你，在公司里不要有同事之外的感情亲信，你不知道古代的皇帝在成就霸业后，除掉的，就是这帮亲信”

    “人和人之间最简单的最纯粹的关系是利益维持起来的关系，各取所需，好聚好散。”

    欧阳金珉说得冷血无情，听得梁凉一阵心凉。她想，那么她呢她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欧阳金珉把文件拿起来，打开笔放她手边。

    “签吧。”

    梁凉把笔拿起来，心里思虑半天，准备落笔时，她问他：“那我呢”

    “你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瞳孔漆黑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梁凉突然觉得心闷，感觉烦躁不安。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利益”

    “你叫我什么”

    梁凉眨了眨眼：“老公。”

    他难得的功了耳根，淡淡嗯了一声，看她时的目光带了点温柔。

    “你为我生儿育女。”

    “这也算”梁凉嘀咕，“只要是个女的，都能做到。”

    “你何必管别人能不能做到，你现在就是，这还不够”

    梁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用了卑鄙的手段绑住了他的潇洒单身生活捆住了他的人生

    “其他的不用管，就这样一直走，好的坏的，总会有个结果。”

    “什么意思啊”他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像搞诗歌一样，听得她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这么简单还不明白我说你是我老婆，我睡你，你给我生孩子。这样够明白”

    梁凉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白来了一句，顿时脸如火烧。

    “污。”

    “谁污你污还是我污谁在床上缠着我的腰不让我走的又是谁躺在我身下嘤嘤嘤地叫——”

    梁凉恼羞成怒，抓起文件往他脸上拍。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梁凉皮肤白，情绪稍微有点波动就容易红脸，现在这么一被他刺激，脸粉得像桃。她和欧阳金珉侧着身相对，她的手放在他膝盖上，文件被她卷成了一卷。

    欧阳金珉看了眼时间。

    “行了，赶紧签，签了出去吃饭，晚了碰上下班高峰，堵车。”欧阳金珉替她拿了外套。梁凉落笔写了一点，想了想还是让他签好了。她把笔丢到他面前，文件也转向他。

    “你签吧，不过丑话我可说前头，到时候要是出事，你要担责任。”

    “什么责任”欧阳金珉把外套给她披上，梁凉任由他为她整理衣服。

    “所有的责任。”

    “办公用品采购的事我可管不了。”

    “啰嗦。”梁凉把笔塞他手里，“赶紧点，磨磨蹭蹭的。”

    欧阳金珉大笔一挥，大名就签上了。

    两人出去时，手挽手。待走远，几个员工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手挽手了”

    “谁知道，可能夫妻情深吧”

    “咦，早不深，晚不深，偏偏这时候深。”

    营销部长经过，心想，有什么好奇怪的，刚刚他还看到副总脱梁姐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