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叔。”林曜笑着跟文楮道谢的时候, 余光瞥见文心拎着书袋穿过花园进了洋楼。文心没有像平常那样蹦蹦跳跳的，而是迈着拖沓无力的步子，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叔, 文小胖回来了，我去找她说点事啊。”他难得见文心一面，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也想知道文心为什么心情不好。

    文楮点了下头。

    文心上楼的时候，林曜已经早早地站在那里等着她了。为着婉华的事，她是有点怨林曜的, 于是赌着气看也没看林曜就往卧室走。

    林曜跟过去, 在文心进屋之前先一步握住了门把手，低头望着文心道：“你这是打算再不和我说话了么”

    林曜忽然跟过来，二人虽没挨着, 距离也有些近。文心不适地往后退了半步，低头轻嗯了一声。

    “不想说就不说吧！以后我说你听，你哪怕成了哑巴我也还是喜欢你的。”林曜不觉得文心是真心的, 只当她是心情不好拿自个儿发脾气。

    文心抬头看了林曜一眼道：“你让开。我没心情和你闹。”

    “不是说再不和我说话了么”林曜松开门把手担心地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么要不要帮你把陈医生请过来”

    “不用。”文心进了屋, 将林曜隔绝在了门外。

    过了没多会儿, 文心正闭眼趴在床上想着婉华，听到有人下楼，紧接着她的房间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雁雁。”是文楮的声音。

    “来了。”文心连睁开眼睛都费了很大力气。她这几天在医院照顾婉华没怎么休息好, 有婉华在身边的时候，她精神亢奋还不觉得，眼下回到家就疲累得不行。

    她挣扎着起了身, 有气无力地拖着碎步子将门打开了。

    文楮听林曜说文心脸色很差，本来就有些担心。眼下真正见到文心的状态，他更担心了。“真生病了”他用手背探了探文心的额头，好在并不烫。

    文心揉着眼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林曜走了啊”自打跟她表白后，林曜脸皮越来越厚，往她家也跑得越来越勤。幸好她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婉华家里，不然有得烦了。

    “嗯。”文楮满眼心疼地望着憔悴的小侄女道：“在婉华家没休息好么要不这次回家多住几天吧”他每次下班回家，见家里冷冷清清的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孩子在身边吵着，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是很舍不得的。

    “想我了啊”文心怕被眼尖的二叔看穿心事，故作调皮地笑了笑。

    文楮笑着白了文心一眼，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瓜道：“要是累就早点休息，不过休息之前先帮叔找个东西。”

    “好。找什么”文心乖巧地眨着眼。

    文楮语气寻常地道：“相片底片。我记得你新照的相片和家里那些老相片的底片都是存在一个箱子的，拿给我一下。你南京的舅姥写信说搬家时弄丢了你爷奶的相片，让咱们洗几张寄过去。”他这话半真半假，要给南京寄相片是真的，不过他主要是想拿到梁学盛的相片。

    他记得雁雁去临泉帮婉华一家照过全家福，里面肯定有梁学盛的。

    其实他要想拿到梁学盛的相片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比如京西那边就肯定有，一个电话就能拿到。不过那样做差不多等于毁了梁学盛，本来流言就传得厉害，他们警察厅的人要再找去学校，梁学盛就更说不清楚了。而且也会打草惊蛇，梁学益要是知道他在查章立丘的案子，没准会有所行动的。

    反正既然家里有现成的，就没必要搞得太麻烦了。

    章立丘失踪的事，他觉得更大可能是梁学益手下的人做的，这种脏事儿他没必要亲自动手。不过也不能排除梁学盛动手的可能，学校里的人只知他打过章立丘，但二人之间还有没有别的冲突谁也不知道。既然是查案，当然不能漏掉任何一种可能。梁学益手下那些人的资料他都有，梁学益的相片更在报纸上随处可见，只差梁学盛的了。

    “嗯嗯。”文心半点没有疑心，转身走到窗前的书桌旁，蹲下身拖出个挺大的木匣子，打开了远远地对文楮道：“底片我都照个人用信封分装了的。二叔，舅姥他们只要爷奶的吗那我就把爷爷奶奶的信封单拿出来，不必整个箱子都给你了。”

    文楮大步走进房间，弯腰抱起木匣子道：“都给我吧。我拿回房慢慢挑，把你爸妈和你小叔，还有咱俩最近的相片也给他们寄些过去。”

    “好。要不要我帮忙”文心站起身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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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文楮单手抱着箱子出了房间，顺便帮文心带上了门。

    卧室的窗帘是拉上的，屋子里有些暗。文楮把箱子放在办公桌上，一眼就看到最上面那个写着“云”字的淡黄信封。云字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心……

    文楮忍不住嫌弃地皱了下眉头。

    他拿着信封坐到椅子上，拧亮台灯，挨个儿将底片对着灯看起来。

    底片上大多都是三个人，全家福嘛。唯一的一个单人照是老爷子的，唯一的一个双人照是婉华和梁学盛的。

    文楮拿出双人照的底片，把“云”字信封放回匣子里，拿起电话接通厅里的电话道：“上次有对母女来报失踪案的事你还记得吧就是京西男中有个学生离奇失踪那个案子。她报案时提供的相片你去资料库找一找，找到拿去问车站的人半月前有没有见过。时间过去太久了，恐怕有的人见过也未必记得，你多问点人。要是没有结果，就扩大范围挨个儿查问常守在京西门口的洋车夫，有没有谁拉过那个男学生，最后在哪里下的车。动静不要闹得太大，车夫那边别去学校门口问，去洋车行。”

    婉华一到梁家就淹没在了长辈关切的问话声里。

    老爷子还好，问了几句见确实没有大碍就不再问了。可梁夫人却心疼坏了！

    “这是磕得多重才能伤成这样”梁夫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婉华鼻梁上的红印道：“咱们小寿星得漂漂亮亮地亮相才行啊！”她端详了婉华一眼后又笑了：“不过这样也够漂亮的了。”

    婉华听梁夫人说“寿星”“出席”之类的话，疑惑地望向老爷子。

    老爷子疼爱地笑了笑：“傻丫头。忘了么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爹跟你梁阿姨和哥哥们的意思，就在这边办。咱们那宅子实在太小了些，你上学以后认识了不少朋友，总要请人家参加吧你哥这边也有不少亲戚想见见你。今儿个你梁阿姨请咱们过来吃饭，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想办成什么样的顺便提前把衣裳首饰什么的定好。爹也不懂那些，只能烦劳你梁阿姨了。”说完抱歉地冲梁夫人笑了笑。

    梁学益微笑着道：“婉华你有什么要求放放心心地提，大哥都给你办。”

    婉华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想生日办得简单一点的，只是爹爹说梁家这边的亲戚想见见她，她想不到理由拒绝。

    “我也不懂，都听阿姨的。”婉华温柔和顺地弯了弯眼。

    梁夫人看着婉华乖巧的样子，心都快化了，捉住婉华有些发凉的小手道：“那一会儿吃完饭阿姨带你上楼试衣裳，要是都不喜欢，就叫你益哥哥再派人送过来。”反正天通都是她们家的。

    “嗯嗯。”婉华始终笑着。她其实没有什么心情试衣裳，脑子里老是想着方才盛哥儿独自走出校门时的画面。她欠盛哥儿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用完晚饭，兄弟俩在楼下陪着老爷子说话，婉华跟着梁夫人上了楼。

    她来梁家好几次了，还是第一次上楼。

    都是洋楼，梁家和文家的格局不太一样。最大的差异在客厅，文家的客厅看不到楼上，梁家的客厅是可以看到楼上四周的栏杆的。

    婉华被梁夫人牵着，缓缓迈上y字形楼梯。到了楼梯分叉口，婉华转身的瞬间发现盛哥儿正抬头望着她。她脚步一顿，盛哥儿在她转身的瞬间迅速收回了视线。

    婉华继续跟着梁夫人往楼上走，心情有些异样。是不是一直以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盛哥儿都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的

    不过一个念头的功夫，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站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屋子里有粉粉的带着床幔的床，有文心家里那种大大的落地的窗，窗边还放着架白色的钢琴。

    梁夫人继续领着她朝前走。

    婉华路过梳妆台时，发现上面放着各种女孩子画妆用的东西。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她记得梁阿姨说过，专门把二楼给她腾出来了，方便她留下过夜的时候住。

    “阿姨。这些屋子……”婉华心里有些难受。她进了那间大卧室后，又穿过卧室左边的两扇门进了放着各式好看衣裳的更衣间，原本以为是在这里试礼服，结果一路朝前走，又穿过一扇门进了书房。然后是乐器房、练舞房、画室……

    “给你留着的。这里是你的家，哪能没有自个儿的屋子”梁夫人难掩苦涩地笑了笑。她一直盼着婉华能过来住，只是阿盛做了那样的混帐事后，再也没有可能了。

    婉华心里愈发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