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回来时见婉华脸色很差, 就知道情况不太乐观。送刘家兄妹离开后，她小声问婉华：“刘纶怎么说的侦探社果真查到你这里了么”

    婉华紧抿着唇线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哥。”她把刘纶说的那些话又给文心说了一遍。“要知道会连累到盛哥儿，我当初哪怕费再大的力也会把章立丘的死伪装成意外的。原是盼着这案子成个悬案,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过去。可依眼下的情况，要真成了悬案我哥就说不清了。”

    文心蹙着眉点了点头，坐到婉华身旁将她手握住, 轻声安慰道：“可是没有如果啊事已至此，咱们能做的并不多，甚至于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婉华, 我其实不太担心盛哥儿, 他声誉或许会因此事受损，可谣言终究是谣言，会有过去的一天。我更担心林曜找他舅舅的事, 他舅舅是我二叔的上司，他要是查到什么我二叔也压不住的。”

    婉华和文心恰恰相反。她并没有怎么担心自己，只是内疚于连累了盛哥儿。

    “要不咱们告诉二叔吧”文心凝望着婉华愈发伤感的双眸道：“在事情失控前让二叔想办法帮咱们遮掩过去。二叔一定有办法, 也一定不会害你的。他要是敢铁面无私治你的罪, 我就帮你把罪顶了。他总不会不管我的。”

    婉华动容地笑了笑, 眸子里浮起一层浅浅的水光。虽然很感动，不过她还是拒绝了文心这个提议：“雁雁，警察厅治不了我的罪。哪怕真查到我身上, 我也最多有杀人嫌疑，有人目睹我进过车站又怎么样我可以说是长相相似的人。我那日故意穿的北平当下最流行的那款裙子，帽子也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 回家以后也找机会把衣裳帽子偷偷处理掉了。他们真的很难定我罪的。”

    “但是如果告诉了叔叔……”婉华鼻头一酸，把文心拉进怀里用力抱住道：“我会失去你的。”为了文心她也要赌一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面临盛哥儿眼下的局面，受谣言所扰罢了。

    “你担心二叔知道了会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么”文心仰脸望着婉华语气坚决地道：“不会的。谁也不能阻止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的。”

    “我不想你陷入两难。”婉华用下巴抵住文心的额头，隔断文心望向自己的深情眼神，羞惭地道：“雁雁你知道吗。如果爹爹知道了咱们的关系，无论如何不同意咱们再在一起的，我是会妥协的……”然后继续在心里默默爱着文心。这样的选择未免太软弱太没担当，只是爹爹那样的身子，她真的不敢任性，只能先和文心分开，再慢慢慢慢地劝爹爹同意。

    文心心里紧了一下，埋下头道：“我明白。”

    婉华用指尖轻抚着文心卷卷的耳发道：“总之不能告诉叔叔。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盛哥儿，也许益哥哥那边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想什么来什么。

    幸好文心提醒过阿梦这几日先不必忙别的，只留意着电话。云老爷子打电话去文家找婉华的时候，阿梦接的电话才没有穿帮。阿梦说婉华洗澡去了，说一会儿便转告婉华给家里回过去，然后挂完老爷子的电话就赶紧打来了医院。

    婉华于是给家里回了电话。老爷子让婉华明儿放学等着盛哥儿，一起去梁家吃晚饭，他那边益哥会去接他。

    “嗯嗯。”婉华摸了摸鼻子上的伤。挂完电话她转头问文心：“雁雁你觉得显眼吗好久没照镜子了。”

    文心安慰地笑了笑：“还好。肿都消了，就是有片指甲盖大的淤红还没消，用粉盖一盖就不显眼了。”

    “那就好。”婉华也笑了。

    俩人比起平日都沉默寡言了许多。婉华还在为盛哥儿的事内疚，文心也还在为婉华而担心。

    周五婉华回了学校上学，下午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没见着盛哥儿，文心就陪着婉华去了男中门口等着。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三五成群地结着伴肆意谈笑。

    婉华挽着文心站在人群里，俩人在擦肩而过身形高大的男孩们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纤弱单薄。

    没有男生围过来表白献殷勤，文心没有从前那样多的追求者是因为同林曜在一起了的流言，而婉华没有追求者则是因为盛哥儿杀了章立丘的流言。

    流言传得很快，女中那边也知道了。甚至有人拿此事打趣，说追求别的女孩子不要脸就行，追求婉华得做好不要命的准备。

    打趣的话和流言一样，也传得很快，婉华刚回学校不久就听说了。

    不过男生们从二人身旁走过时，还是假作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目光也飘忽不定着从二人脸上匆忙掠过。

    婉华没有在意落在她身上的各种视线，只是伸直了脖子在不断涌出的人潮中寻找着盛哥儿的身影。很快她就看到了盛哥儿，同一瞬间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盛哥儿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在三五成群的各个人堆的夹缝里，神情淡漠。

    她一直想盛哥儿多认识些朋友的，可是出了那样的流言，恐怕以后更难有了。心疼、内疚、自责……种种情绪在她心里翻涌着。</p>

    <strong></strong>

    “哥。”婉华忍下泪意，踮起脚尖笑着冲盛哥儿挥了挥手。

    盛哥儿本来淡漠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加快脚步朝婉华走去。待走近了，他才发觉婉华鼻梁上有道明显的指印大的淤痕。

    “不小心磕到的。”婉华察觉到盛哥儿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笑着道。

    文心见盛哥儿来了，便跟婉华道别准备坐蔡叔的车回家。她还是不放心婉华和盛哥儿独处，不过这只是情绪上的，理智上她其实也相信盛哥儿意识清醒的时候并不会伤害婉华。

    “晚上到家打电话啊”她离开前小声叮嘱婉华。

    “嗯嗯。”婉华弯了弯眼。

    等上了梁家的车。

    盛哥儿担心婉华不自在，紧靠车门离婉华远远地坐着道：“你恐怕也听说了。不过章立丘失踪的事，就像我之前同你说的，确实跟我和我哥没有半点干系。”他倒确实起过那样的念头。如果章立丘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婉华麻烦，那他威胁章立丘的话就不会只是威胁了。

    “嗯嗯。”婉华扯了扯嘴角，歉疚地望着盛哥儿点了下头。“流言对你在学校的生活影响很大么”

    “没什么影响。”盛哥不好一直盯着婉华，遂将视线投向窗外语气平静地道：“倒是你那边。追求你的人恐怕会被我吓退不少，流言再盛些甚至可能影响你的婚事。你莫怨我……”他回头再次看向婉华，见婉华原来一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的后影，心悸得呼吸一滞。

    悸动紧张之余，他还隐约有些不安。

    婉华不常用这样的目光看他，尤其在那件事以后，婉华待他少了许多亲密多了几分客气。

    上一次婉华用这种眼神看他，还是在临泉的时候，他说想好好照顾云叔，不愿再上北平考学。

    他爱着婉华，记得与婉华相处时的点滴。婉华这是歉疚的目光，只是婉华为什么要对他感到歉疚

    难道是与吴钦言好事将近怕他伤心么

    他不愿再往下想。

    文心到家时，发现家门口停着林家的车。进了门厅，发现架子上挂着二叔的警帽。

    “家里来客人了吗”文心问迎过来的孙伯。

    “林家少爷来了，和二爷在楼上说话呢！”孙伯看向文心的目光有些心疼：“小姐这几日瘦了。”黑眼圈也有些重，二爷看到该要难受了。云小姐家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些，别说二爷，连他也不放心小姐长久在那边住着。

    文心皱了下眉头，拎着书袋直接往楼上卧室走，打算等林曜走了再去找二叔说话。

    “叔。”林曜苦苦央求文楮道：“您就接了这案子吧！我去找我舅帮忙，他说这种事找你文二叔去，北平就没有能瞒过他的案子。我这才来烦您的嘛！”

    文楮的食指尖轻轻击打着玻璃圆几的桌面，沉思了片刻道：“你刚才说，传言里害章立丘失踪的那个学生是婉华的哥哥梁学盛”这就有点意思了。

    林曜亮了眼：“是啊！叔您哪怕不为我，为着文小胖的好姐妹也该查查这事儿。流言对婉华哥哥的影响很大，查出来若真是他，能还章立丘家人一个公道。要不是他，也能还他一个清白。”

    他是倾向于相信章立丘的事与梁家无关的，因为换作是他，他决定不会那么高调地去揍一个想杀的人。他看了那么多案子，发现真正高明的作案，最有嫌疑的人往往并不是真凶，真凶常常是意想不到的人。

    章立丘的失踪，如果不是意外而是谋杀，那作案手法相当完美。因为时隔这么久，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的害，没人知道他的尸体是怎么被处理掉的。这个案子什么线索都没有，连嫌疑人也只有梁学盛一个。

    真凶如果得知学校里梁学盛杀了章立丘的流言，估计心里会发笑吧！

    文楮干脆地道：“好。我接了。”他对章立丘的下落没兴趣，对梁家倒是很有兴趣。

    正好走私的事上哪怕劫了货，梁学益不在现场只要被抓的人不敢指认就奈何不了他。这个案子没准是个很好突破口，不管章立丘是梁家两兄弟谁弄死的，只要查出来跟梁家有关，他就能让梁家狠狠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