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地点约在一家咖啡馆, 季新成陪娄迩去和童秘书见面，不过她们谈话时他没在旁，独自坐在边上的高脚座。

    不多时他的手机也进来电话。

    霍老二打的。

    出声的则是宗央。

    不久之前霍老二才纳罕康靖安所在的美国总公司没动静，这会儿人家已经悄无声息派出律师, 可能准备保释康靖安。

    宗央讲完后, 电话被霍老二接回去：“老季, 我事先声明，人估计是没办法再扣所里了。反正我们能保证就算他被保释了，他和他女儿也暂时不能出境，你的目的还是能达到，就别强求非得让康靖安一直蹲局子。否则宗央不好办，我也不好办。”

    季新成闻言看向正在交谈的娄迩和童秘书二人, 面露凝色。

    而与霍老二、宗央结束通话不过三四秒, 妇幼那位朋友的电话打来。

    —

    童秘书轻轻搅动咖啡, 小铁匙刮动瓷杯杯壁, 微响, 融入童秘书的声音里：“……也就是说，我和总公司的另外一位同事兵分两路，他在想办法捞康总，我来找娄小姐你。快的话，也许明天，康总就能出来了。”

    娄迩的双手在桌下交握, 面未改色, 温温建议：“童秘书要不要直接进入主题？”

    “我得交待清楚情况, 让娄小姐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童秘书呷口咖啡，“康总一出来，娄小姐就难办了吧？孩子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带在身边，还得因为孩子，受到康总的牵制。”

    显而易见的事情，娄迩否认也没用，所以不浪费唾沫，但童秘书这种变相威胁的口吻，娄迩很不喜欢。她迟迟不切正题，娄迩便切：“童秘书，你在找什么？”

    童秘书端咖啡的手微几不可察一滞。

    “你也想要保姆机器人项目。”娄迩心里基本有了底。

    一开始她毫无头绪，后来发现其实不难猜，无论康靖安来S市的工作，还是童秘书来康靖安身边的工作，都和保姆机器人项目脱不开干系。那么这个方向多半没错。

    “童秘书需要我怎么帮你？”若非如此，童秘书应该不会特意来找她。

    童秘书放下咖啡杯，微笑：“娄小姐今天的爽快样儿，和娄副总有几分像。可惜娄副总外刚内柔，和娄小姐你刚好相反。否则她以前也不会被康总骗得团团转。女人啊，一旦陷入恋爱脑，等于将自己的人生送给对方操纵。娄小姐你就有眼光多了，对康总不为所动。”

    娄迩拢眉：“童秘书，请不要议论我姐姐。”

    特别拿娄葭和她做对比，贬低娄葭来抬举她，她非常不舒服：“我姐姐她很好。

    “抱歉了，娄小姐。”童秘书及时收口，但话题仍未离开娄葭，“我刚刚只是替娄副总不值，所以话讲得过激，其实娄副总对康总还是有提防，最后认清康总的时间也不算太迟。”

    娄迩极轻地嘬下腮帮子：“童秘书知道不少我姐姐和康靖安之间的事情。”

    童秘书撩了撩头发：“还行吧，四处的道听途说拼拼凑凑，再从康总嘴里试探口风，我不敢说自己知道七八分，但四五分也总是有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想动康总的人可不少。”

    “美国总公司那边的利益牵扯？”

    “康总告诉娄小姐你的吧？”

    “他撒谎？”

    “那倒没有。”

    所以童秘书代表的不是她个人，是她背后的利益集团。这点不用猜，娄迩只是谨慎起见，做个确认。

    娄迩对他们公司具体的利益牵扯自然不感兴趣，确认的作用是判断和童秘书的谈话究竟有没有意义。童秘书之所以找她，说明她对童秘书有利用价值，而她不可能白白被利用，最后一定得达成交易。如果童秘书仅代表她个人，那分量太轻了。

    “谈谈具体交换条件。”娄迩再次切回正题。

    童秘书未兜圈子：“我被派遣到康总身边的作用，除了监督项目在国内的运展，更重要的目的是挖掘所有可能威胁到康总的把柄。这趟我回美国，是因为掌握了一点东西，对你从康总手里拿走孩子的抚养权非常有帮助。前提是，娄副总留给孩子的东西，你得给我。”童秘书未兜圈子：“我被派遣到康总身边的作用，除了监督项目在国内的运展，更重要的目的是挖掘所有可能威胁到康总的把柄。这趟我回美国，是因为掌握了一点东西，对你从康总手里拿走孩子的抚养权非常有帮助。前提是，娄副总留给孩子的东西，你得给我。”

    娄迩微怔。既然童秘书的目的是保姆机器人项目，那么无疑，现在提及的“东西”，和保姆机器人项目有关。可她说娄葭留给了孩子？

    童秘书扫过她一瞬的神色，语气多了丝玩味：“娄小姐果然不知情，这么看来你和娄副总的姐妹感情挺一般的。那我可能得重新考虑，娄小姐究竟有没有能力帮到我。”

    娄迩的手指微不可察颤动一下，正色：“童秘书还是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我刚刚说要跟娄小姐你先交待情况，娄小姐不该催促我。”抱怨过后，童秘书告知，“那回我不是说过，保姆机器人项目最早是娄副总带团队研发出来的？当时为了保护各方利益，机器人的核心技术专利分成三方共同所有，一方是公司，一方是技术团队，还有一方是娄副总——娄副总那时候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没进公司就久闻娄副总的大名，她是同行业其他公司最想挖的墙脚。但谁也没挖成，因为康总，娄副总是不会跳槽的。娄副总手里的那份专利，后来也一分为二。”

    后面不用童秘书再讲，娄迩也能自己猜到：“康靖安不愿意放手葭葭抚养权的原因，是我姐姐的那半份专利？”

    童秘书笑里带讽：“娄小姐不会天真地认为，康总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娄迩不天真，但此刻也替娄葭和小妮子心寒。

    “娄小姐方才说我了解不少娄副总和康总之间的事。其实有一件我们怎么都弄不明白。就是娄副总为什么要让出孩子的抚养权？她那时候明明已经和康总感情破裂了，要回了项目的主控权，却让出孩子的抚养权，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样等于让出那半份专利所有权。用技术专利换项目主控权，没有人这么傻。”童秘书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

    娄迩想起康靖安曾经给她的说法，说娄葭为了重新主控项目拿孩子的抚养权和他换，当时从情感上她便不相信，现在童秘书的话也让康靖安的谎言不攻自破。她宁愿相信事实是反过来的：娄葭为了孩子的抚养权放弃核心技术专利所有权。

    那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比孩子的抚养权更重要？才让娄葭做出那么残忍的选择？被康靖安拿捏了什么短处吗？

    片刻，娄迩转回思绪，提出质疑：“你怎么确定现在你们要的东西还在葭葭身上？康靖安这两年没有想办法利用法律弄走吗？”

    “娄小姐问到重点上来了。”童秘书笑，“我们原先也以为，所有权早被康总偷偷转到他手里。最近我们确认，康总一直在忽悠我们，其实康总根本没有拿到手。具体原因我们就不清楚了。也许康总只是暂时还拿不到手。所以现在我们和娄小姐你一样，希望孩子的抚养权尽快从他手里丢失。”

    娄迩凝眉：“你能怎么帮我拿走抚养权？你说你掌控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就暂时没必要透露给娄小姐你了，确定能帮到娄小姐就是了。不管怎样娄小姐你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是我们需要娄小姐你的信用和承诺。”童秘书悠悠搅着那杯被冷落许久的咖啡，“怎样娄小姐？这笔买卖对你来讲很划算。相信在你心中，保姆机器人项目根本不能和孩子相提并论。当然，我们除了帮你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也会另外给你们一笔钱，当作我们买下那份所有权。”

    “我不要。我不需要钱。”那样娄迩感觉和卖孩子没两样。

    “娄小姐还是不要拒绝这笔钱。”童秘书啧声，“专利权是娄副总留给孩子的。钱你是替孩子收的。那是孩子应得的。”

    娄迩轻抿唇，不做回应。

    童秘书体贴问：“娄小姐可能需要时间考虑吧？能理解。不过娄小姐尽快吧。我们得和康总赛跑。”

    娄迩抬眸：“你们可以先不保释康靖安。”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童秘书耸耸肩，“就一点简单的来讲，康总被调查，对公司的损害也很大。其实公司早该做出反应，拖延这点时间，也是想顺便借这次机会给康总些教训。不过不能太过分。”

    既如此，娄迩不浪费时间，起身：“我两天内给你答复。”

    “好的。”童秘书微微躬腰，“娄小姐慢走。”

    季新成在咖啡馆的出口迎上娄迩，两人偕同坐上车，见她心不在焉地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季新成暂且不问她和童秘书谈了什么，开车送她回工作室，然后他去医院上班，如果不是为了陪娄迩去做检查，他压根没的休息——渐渐地，他的时间已经和在急诊工作时差不多满档而无规律了。

    工作室里，乔瑾和乔瑜接待访客，袁满因为咕噜无心忙碌。

    咕噜趴在高架上，俯瞰娄迩，喵了一声，却惨遭娄迩忽视，这才跳下来，跟在娄迩身后踩着楼梯回二楼。

    保姆在给小妮子喂午饭。

    娄迩现在有空，便接手，饭后给小妮子吃药，带小妮子到楼下的音乐教室里接受辅助治疗，一个小时后送小妮子上楼睡午觉，交给保姆照看，她下楼去准备了半个小时，然后迎来做治疗的阿姨。

    直到晚上，娄迩整理沙发上昨夜季新成睡过的被子和枕头，才记起，季新成没告诉她今天她在妇幼的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