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将这张纸收了起来。

    他又重新缩进了床底下，摸索着打开机关，将那具身体拖至边缘，思索着是否要把这个大包袱也丢下去。

    小皇帝没有找到绳子。

    仔细想也是，宫殿里基本上也比较难找到实用的用品。此刻又没办法叫宫人来拿，他纠结许久，默默地把自己刚脱下的那条被弄脏的裤子拿了过来，在那人手上缠了好几层，最后打了个厚厚的结。

    赵浚還在这边感慨自己那拿一丝忧郁情怀，房门外似乎又有了声音。就像是有人从外面敲门，赵浚被骇了一跳，急忙之下胡乱地下手一推，很快就听到地下的空间内传来沉闷的“咚”的一声响，听起来感觉灰尘都要被扑得飞出来了。

    怎么都和苍蝇一样，络绎不绝的！

    赵浚带着微微的恼意，不过并不敢发作，假装成是一名普通的小孩子，悄悄地后退了几步，将手背在身后，指头悬停在木扣的上方蓄势待发。

    “陛下！您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他正打算往下按的动作一顿，很快迟疑了起来。

    唔，这个声音……

    “观音菩萨……您怎么穿成了这样……”

    赵浚看着他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陷入了沉默。宫里的新人不多，这个人他有印象，是顾怜英不久之前领着的徒弟，办事倒是利索，可是做人像是缺了一根筋，想不记住都难。

    “您、您要是想要换，那也要考虑国威……”

    看吧看吧，很奇怪的。

    赵浚自己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照理来讲，方圆五里的人都应该知道赵浚本人平时就比较不像个寻常的主子，作为新人可能是还没适应环境吧，因此才总是这么喜欢大惊小怪，还特别龟毛。据说这小太监是某家大门大户的家生子，虽然小小年纪就进来了，可是当初自幼浸淫在官宦大家中，后宅门里妻妾彼此的争斗、嫡庶之间的争风吃醋与小姐们的勾心斗角看得久了，貌似染上了让人不适的气质。

    心眼都用在了不该努力的地方，他心肠是好的，脑子也机灵，如果放在干活上，说不定赵浚会更喜欢他一些……

    又跑题了。他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散开，重新聚精会神了起来，将注意力集中放在现在第一紧要的事情上。“你来了？还有心情讲这些，看来还没碰到什么人吧。现在几时了？”

    小太监依旧对他身上的行头表示震惊，情绪停留在赵浚的衣服上一直没有跑掉，小皇帝不耐烦了。现在性命攸关，没人在意这样的小事，对方见到了他难看的脸色，见好就收，“回皇上……现在已经午时二刻了。”

    “是么。……呼。”赵浚缓缓吐气，似乎心情沉重：“还再等一会儿吧，还有多久才能天亮呢。”

    这句话并不是在问他，所以小太监没有不识趣地突然插话。

    赵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是无法克制地显露出了一丝不安与紧张，后槽牙咬得紧紧地。他的冷汗就像下了雨一样，扑簌簌地向下淋去，就感觉洗了个澡似的。

    夜幕深重，浓且阴沉，天气也很冷。偶尔可见的黑影像是飞掠而去的蚊虫，在天空中划下了一道道虚线，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未到大厦将倾的地步，但足以不详到像是夜行时诡谲的魍魉妖魔。

    但奇怪的是即便气氛如此不妙，这长夜依旧寂静。偶有几声嗖然而过的寒风，但依旧安静，悄然无息，似乎早已身处怪物的巢穴，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穴而出一般。

    今天的这一次刺杀蓄谋已久，先不提以后会发生的什么事，此刻正在皇宫内的这场刺杀远没有史书里写得那样波澜壮阔，反而更加默然，听不到什么喧嚣声，历史处总是这样落雨时无声听惊雷。赵浚紧靠着窗台站着，藉由墙壁来遮住自己的身形，一边向外窥望。身后的太监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此刻那凝重的氛围，但是却不敢问，赵浚张了张口，似乎忍不住道：“今晚……”他又很快地反应过来，及时地止住了声音，轻轻摇了摇头：“算了。”

    和他讲并没有什么大用。

    但小皇帝再寻思了一会儿，最后留给了他一句叮嘱：“总之，你都给朕小声一点。”

    那小宫人眼睛睁大，要反应过来也不过是眨几下眼的事情，脸上逐渐涌现出了恐惧与绝望，但是他及时地捂住了嘴巴，将情不自禁发出的呜咽声紧紧地用手掌堵了回去。

    “算了，你也不必太紧张。”赵浚头也不回，轻声道：“也有可能找的只有朕，你或许还有机会能够……”

    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回话，突然发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急急地转身向后看，已经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小宫人依旧站立着，眼睁得很大，像是在瞪着赵浚所在的方向，半饷脖子处缓慢地浮现出一条血线，然后头颅坠下，身子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

    已经有人摸着黑爬进来了。

    赵浚呼吸一紧，四下寻找来人的踪影，但对方好像及时地躲进了角落，他见到了那小宫人这样的死状后更是感到了一股沁入心脾的冷意，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人命的脆弱与无常，寒得他直打哆嗦。烛光微弱，他现在越是心慌，就越难看清楚角落里朦胧的虚影。赵浚矮下\身子来，扶住了桌沿，一点点摸索着小步向前挪动，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儿后，他似有所感，停下了步伐，猛地下蹲。

    耳边刮过呼啸的风声，虽然轻，但速度却快，他感受到一束锐利的寒光，吓得头发都要炸了，作势向后缩，电光火石之间，选择拔腿就跑。

    但这场宛若猫捉老鼠的追逐终于到了头，你追我赶之下，赵浚还是被逼到了角落，逃无可逃。这座侧殿本身并不大，无法为到处奔跑提供充足的场地，赵浚本身也只是个小孩子，现在也终于跑掉了大部分的力气。他再也跑不掉了，紧紧靠着墙壁，宛若瓮中捉鳖的好戏。

    墙角的老鼠已经没有退路，捕猎者被他的神态所迷惑，见此了胜利在望没有在意太多，向前冲来，一路畅行无阻。他被藏在黑夜中的长绳绊了一下，身形不稳，很快又架起短刀，向着赵浚冲去。

    第二根绳子绑得很高，在刺客注意着脚下陷阱的时候，赵浚在他面前静静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预想中的结果。

    那是一根纤细而又坚韧的铁丝。

    因为昏暗的光线，就更加不显眼了，像一根女人的头发，不仔细看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这根线被绷得直挺挺的，撞上了刺客的鼻子，那人收不住势，刹不下来，很快就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赵浚跑得毫不犹豫，借助身高的差距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头顶的第二个陷阱，反而更加不会引人注意。而考虑到潜入宫中的都应该不是什么矮个儿的瘦弱人士，他这才选择绑在了头顶的柱子上。刺客摔得不轻，在地上栽出了沉闷的声响，那根钢线狠狠刮过了他的面皮，让那半张肉色的脸和黑色的布料黏在了一起掉了下来，仅靠着下巴的残余一点皮肤相连，随着对方起身的动作而在空中晃荡。

    他看得胃里有些恶心，见那个刺客沉默地起身，再次举刀冲来，这一次却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男人再次朝他跑去，愤怒和疼痛让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再观察周围，最后一次又正面撞上了第三根线。银芒吻入了脖颈，终于让头颅也掉了下来。就像方才的小太监一样，将自己的脑袋也还给了他，这死状宛若情景再现。

    宫殿内终于又安静了。

    赵浚站在墙角，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笔直站立的无头尸体，脸上充满了某种平静而慈悲的怜悯。此刻的他才像是深宫中一位不动声色的天子。

    ……

    ……

    ……

    小天子安静了很久，很快又再度破功。他在刺客的身上掏了一会儿，很快又摸到了一块令牌、几张鬼画符一般的草纸。图像和他之前收下藏好的那一张完全一样。

    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把纸条藏进裆里！什么东西，这一波刺客组织的特有风俗吗？净不学好！

    赵浚一天下来摸了两个成年臭男人的胯，感觉自己的手要烂掉了。他没有什么话好讲，默默地在心里将洗手这件事提上了一切风波都平息后接下来的日程中。

    此刻应该不会再来第四第五个人了……

    天幕中已经浮起了鱼肚白，御林军会大规模地进行一次晨时的巡逻排演。天要亮了，局势也终于开始变化。

    但是赵浚那一颗吊着的心依旧还是提在嗓子眼中没有下去，因为还有一个大麻烦藏在他的床铺下面。

    虽然赵浚设下机关将刺客都送去见了无常鬼，但机关到底只是机关，设好位置之后等它启动就好了，刺激并没有那么大。他没有亲手扼杀过什么生命，此刻的他并没有强到有足够的勇气来做这种事。肉体是鲜活的，亲手扼杀时难道不会感到那种软嫩而黏腻的恶心吗？

    因此赵浚举着那个方凳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将它向下砸开那人的脑袋。

    现在他却后悔为什么方才没有做这件事了。密道里都藏着些不太好让皇室以外的人见到的东西，他也不好叫信不过的人下去看一眼，更不知道还有没有知根知底的下人在，顾怜英又回了老家省亲……

    小皇帝纠结了很久，在地板上盘腿坐着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地下的木板传来了沉闷的“笃笃”敲击声，一晃神又听不到了，似乎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他骇了一跳，只希望对方还昏着，连忙打开机关，观察了一下地面似乎没有什么响动，又想起自己还给他的双手双脚捆了起来，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轻轻地跳下去。

    地窖没有多亮的光线，他举着烛台，一方面也是为了观测还有多少可供呼吸的空气。赵浚举起手上的烛火，朝着那刺客的方向照了一照，看到了对方依旧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似乎依旧意识不清。他向前再走了几步，光将那一团黑影照亮后，他才发现这一团远看上去比成年男性的身形要瘦小一些的原因。

    这只是一些散落的衣物，人已经清醒后打开锁结跑出来了。

    但这里没有增援，也没有机关……也没有足够的空气。

    赵浚的视线移到了自己手上的烛台上。

    他缓缓地吞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咽下了一口唾沫。？/

    /

    /

    /

    /

    因為擔心有些人會屏蔽作話，所以先開這一章出來說一個說明……

    因為現實生活中發生了一些事需要去解決，這段時間把它集中精力弄完了以後應該會自由一些吧，所以我放個請假條：2019年的一月份，也就是下個月的第一個週末，我應該會回來的。準時準點回來，然後復活（。

    此章會替換掉的，本文不會坑，雖然我總是哪哪兒看著都不滿意，但是好歹大綱已經齊備到非常豐滿了，不填完真的愧對我曾經花的時間……

    題外話，感謝投雷的讀者們，雖然我覺得這篇文並不值得，但是還是很感謝……

    /

    /

    /

    /

    啊啊啊我真的是一個蠢貨！才發現第二章本來想挪掉一點內容換到第三章去的，結果到現在都沒加上啊！難怪第二章看起來那麼奇怪！斷了一大截漏掉了啊啊啊啊！補全了 ……現在補全了……嗚嗚嗚。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題外話，感謝投雷的讀者們，雖然我覺得這篇文並不值得，但是還是很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