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长得像你以前爱的那个人，我只是他的替代品……”

    林兀说的那些话不断在沈湛脑子回旋，让他觉得心烦意乱，再加上回想起那些被他忽略了的和楚越相处时的细节，他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越是临近楚家大宅，他的脸色越是阴郁。

    奇怪的是今天楚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接他。“二少爷呢”沈湛朝身边等他吩咐的佣人问道。

    佣人的面容有些生，好像才招进来没多久，三十几岁的样子，头发盘着显得干净利落。 “一个小时前，二少爷就出去了。”说完她顿了一下，“不过，他出去之前为您准备了晚餐。”

    在她说话之际，旁边的餐桌上如言摆上了几个精致的家常菜，而且都是他爱吃的。

    他走过去坐下来，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嚼，本来只是觉得朦胧熟悉的味道忽然清晰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冲击着他的味蕾。

    一模一样的味道！

    顾孽为他做的，他在失忆期间很是喜欢的味道！

    只不过后来他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才逐渐忘了这种味道……

    “你说这是二少爷为我准备的”沈湛背对着灯光，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搅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佣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鼓起勇气说：“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大少爷在家吃的饭菜都是二少爷亲自做的，换洗的衣物也是二少爷亲手洗的。虽然二少爷一直不准我们告诉您，但是我想，二少爷背后为您默默做的这一切，都应当让您知道。”

    “闭嘴。”沈湛觉得悬在脑中那根弦砰一下就断了，他猛然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倒了下去，桌子上的菜跟着桌子摇晃了一下又安然地躺在了盘子里，不过下一秒就被沈湛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盘子碎了一地。

    佣人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惊惶不安道：“大少爷。”

    “滚……”沈湛额头青筋鼓起，眉头紧拧，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涨得更痛了。

    半个小时后，沈湛来到了楚越或者说顾孽的房间，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他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是他刚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当时他的关注点都在楚越身上，所以并没有特意去注意房间的布置，只是隐约感觉和他前世的卧室装修风格有些相像。

    如今仔细一看，哪是有些相像，分明一模一样，他还记得顾孽曾经说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冷冷清清的格调，现在却刻意弄成这样，沈湛觉得有些可笑，也不知顾孽到底是在恶心谁。

    刚这样想着，楚越的欣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啊！”沈湛刚转过身，楚越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来了，“哥哥，我听说你头疼，现在好些了吗”他一脸担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也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沈湛还没回应他，他好像又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一样神经质地自言自语起来，“不行，我还是去给你拿点药吧。”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眼看就要走出卧室了，“顾孽。”沈湛冷不丁地喊道，他注意到在他喊出那个名字以后，楚越猛地刹住了脚步。

    屋内安静了几秒，在这期间楚越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没有转过身来。

    沈湛走近楚越，张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身体有多僵硬似的，沈湛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和前世很多时候那般亲密无间。

    沈湛的嘴唇就靠在楚越耳边，声调很慢，语气很温柔，说出的话却让楚越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蠢，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

    楚越脸色刷白，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气故作轻松地问：“哥哥，你在说什么小越听不懂。”

    “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沈湛松开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阿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楚越忙转过身拉住他的手，他一脸慌乱，语无伦次地说：“阿湛，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如果知道是我，又会不要我了，我真的好害怕……”他的眼眶蓦地红了，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果然是你。”沈湛听他亲口承认后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他厌恶不已地甩开顾孽的手，他觉得他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不仅重新被点燃，还越烧越旺，真是可笑，就在今天，在林兀对他说那些话之前，他居然还天真的打算忘掉过去的一切。

    “阿湛。”顾孽全身如坠冰窖，冷的发抖，他抖了抖嘴唇喊着沈湛，尽管沈湛看他的眼里带着厌恶，他依旧固执地盯着他，执拗的等着，期待它再一次对他变得温柔。然而他得到的只是沈湛嘲讽的一笑。“还记得我死前一两个月医生说的话吗他说只要好好治疗，延缓我器官衰竭的速度，至少还可以活一年。”

    “不，阿湛，求你不要说。”顾孽似乎又陷入了那种神经质的境地，他眼神有些涣散，不断咬着自己的指甲，像个迷路了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阿湛，你不会死的，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没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

    沈湛觉得顾孽的行为有些怪异，但他并没有停止说下去，“但当时我想，比起和你待在一起的痛苦，死又算得了什么。”沈湛想起他死后飘在半空中看到的情景，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还记得他死那天天很冷，漫天飘着白雪，那是在他祖父的墓地前，顾孽呆呆地抱着他的尸体，面色惨白如雪，眼神空洞得吓人，比他还像一个死人。

    沈湛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顾孽顿时失去力气般瘫坐到地上。他的指甲已经被咬断了，手指头也被咬破了皮，鲜红的血将他的嘴唇染得像朵玫瑰，他忽然伸手抓住沈湛的衣角，仰头看着沈湛，泪水划过他苍白的脸颊，“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阿湛，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听到这句话，沈湛出奇地笑了一下，他想起那是他去世的前一天下午，他侧躺在病床上，透过窗户盯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出神，他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虽然医生一直对他说好好配合治疗还有很大的希望，虽然他只是外表看上去瘦了并没有其他异样，但他自己知道，他就快死了。

    顾孽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背上，“阿湛。”他的声音嘶哑，但仍是温柔的。

    明明病的是他，顾孽却比他消瘦得还厉害，身上的骨头咯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即使这样，他仍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也懒得踢开他。

    后来沉默了很久，就在沈湛以为顾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顾孽忽然开口了，声音越发嘶哑，像扯着把手的旧风箱，“你要求的我都答应，我马上就会离开，从此以后永远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他顿了一下，双手抱得更紧了，“你也不要忘了答应我的话，好好配合医生治病。”

    “好啊！”这是沈湛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跟他说话。

    沈湛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背上，接着他顾孽就起身逃似的出去了，听着门外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即使沈湛被病痛折磨得吐了一口血，他还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

    酒有的时候真是个好东西，沈湛将桌上的横七竖八的空酒瓶扒拉到地上，撑着脑袋晕乎乎地想着。

    …………

    沈湛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也不知是宿醉造成的还是昨天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导致的。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昨天晚上他出去喝了酒，醉意朦胧中好像闻人宇来了。

    闻人宇脑子里闪过几个昨晚闻人宇帮他脱衣服洗澡的片段，沈湛猛地坐起来，他低头看了看穿在身上的浴袍，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

    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布置，沈湛猜测这可能是闻人宇的房间。

    “阿询，你醒了。”正这样想着，闻人宇就出现了。他走近沈湛，见沈湛气色还不错，便松了一口气，“刚让阿姨做好早餐，要不要吃点”

    “嗯。”

    “你的衣服昨天弄脏了，我已经让人拿去洗了，这是我的，你先穿着吧。”闻人宇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温和地递给沈湛。

    沈湛接过衣服，说了声谢谢，就当着闻人宇的面大大喇喇地换起衣服来。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什么谢谢！”闻人宇神色自然地接过沈湛手上的动作，替他扣着衬衣的扣子，“你在小麟面前可不会这么客气。”

    闻人宇一边帮他扣着纽扣，一边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既让人觉得亲密又不显得奇怪。

    沈湛昨晚上喝醉了，对于闻人宇怎么把他带回来的，又是怎么帮他洗漱的记忆很模糊，唯独对在他彻底睡过去之前，闻人宇在他唇上的那一吻还记得清清楚楚。

    沈湛盯着闻人宇那粉嫩去樱桃的唇瓣，迟疑地开口说：“昨晚”

    闻人宇手上的动作一顿，“昨晚怎么了”他淡定地帮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似是不解地问道。

    沈湛发现闻人宇脸上虽然一派镇定，耳朵却悄悄红了。

    沈湛心底有个猜测，弯了弯嘴角，“没什么，昨晚梦到你了而已。”

    “真的吗”闻人宇眼里带着笑，配合道，“能出现在你楚大少爷的梦里，还真是荣幸。”

    “不想知道梦见你做什么了吗”沈湛牢牢锁住他的眼睛，不让他有半分逃避他的机会。

    “什么”闻人宇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