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一
作品:《侧耳倾听》 纪东行回国的时候,已经离他离开,过去大半年不止,恰逢平安夜。
新房那边正好进了部分家具,程西待送货师傅帮忙归位后,留在房子里做清洁工作,犄角旮旯地跪地擦尘。没办法,她是没这么细致干净的,可是她不做,就得程若航做。
他那双治病救人的手,程西实在不忍心他干这些细枝末节的活。尽管他一向比她干得好。
闷头干活的时候,手机响了,程西一见屏幕上的名字,略微有点惊喜,忙不迭接通按扬声器模式,没停下手里的活,问他,“回来了”
程若航今天受邻市一家医院所托,去外地给一个年过七十的长者做个手术,“在路上,……,纪东行回来了,待会儿,他、纪叔,还有我爸妈会去房子那边看一下……”
“哦,”程西拿干布的手,微微一滞。
这半年多,程若航虽说原职称回了医院,周遭流言也淡薄了些,他父母那边始终绝口不提程西,姑姑与陈老师那边也不便多说些什么,程若航每逢时节也都会回去看望父母,但也从不带程西回去。
他用这种互相规避的方式,不向父母妥协,也不肯程西受半点委屈。
今天这一突然的缓和,实际也是纪家在拿和,不过未必见效。
程西勉强囫囵了手上的活,说得去烧点热水,她问程若航,他喝得几罐茶叶带过来了嘛
“好了,别紧张,有纪东行和纪叔在呢,他们吃不掉你。”程若航的话音里,隐隐带着些揶揄之色。
程西却实诚得很,“我很紧张。纪东行为什么偏要挑一个你不在的时候回来”
“我在了,他们也不喜欢你。这样想,就平常心了。”
……
时隔一年再回来,纪沅康说西西成熟了不少,又听说这么大的房子,从毛坯到如今的装修格局,全是她一人设计、采办、监工的,连连称赞了不起,小姑娘的肩膀能搁担子了。
“东行,若航这房子比你那有人味。”
“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大半年未见,纪东行瘦了些,还是那副倾国倾城的样貌,两手闲抄裤袋,即便落在几位长辈身后,也绝不会像个随从失了风采。
纪东行这趟回来,是随父亲的队伍,程西处处谨慎着程若航父母,也不好放下心神与他叙旧,倒是纪东行先开起她的玩笑,“你悄默声地老望着我又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别一副小媳妇样,待会儿程若航回来,以为我们又说你什么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程西在心里怼他一句。
程维生与郭颂心始终没有对程西说些什么,也对这房子里的一物一什不做评价,临走前,程维生与纪沅康在玄关处换鞋,郭颂心落后他们几步,冷不丁回头看一眼程西,目光刺啦啦地问她,“这房子,你们就打算不领证、不办事,这么没名没分地当新房住了”
程西一副显然题已超纲的讶然,目光瑟瑟之感,答不上她的话,可还是实诚地应她的审视,最后只能如实地说,他们还没打算入住,程若航说过要散味一年以上。
郭颂心苦笑一声,“呵”
话题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程西噎语。
“郭姨,您何必呢,您还不知道程若航的性子,向来在他那边讨不到便宜的。你和他僵下去,他无非就是两边都不辜负,他情愿这样呢,倒省了他不少事,起码这婆媳没磨合,他也省了不少气力了。再说,他那个嫌麻烦的性格,结婚都可能不摆酒,那么您这些年撒出去的人情可就打水漂了,就算现在不让步,以后有了孙儿,还不让步”纪东行斜话进来打岔,倒是说得程西很局促,孙儿这未免扯太远了吧。
好像郭颂心与她一致意见,不想听纪东行游说什么,拎着手袋就往外走,程西临到最后电梯口,都始终宠辱不惊,关照他们开车小心。
三位长辈走后,程西显然松了一口气,纪东行蔑笑,“儿媳妇比侄女难当多了,是不是”
“你回来还走嘛”这是她刚才从他进门的第一秒就想问他的话。
“走往哪里去”他像是自问,说话间自己去厨房里找水喝。
二人许久未见,没有边际地聊了许久,直到程若航再次来电,他们等程若航的时候,程西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姑姑与陈老师结婚了。”
他们没找任何人见证,只是领了证,这很不像姑姑的性格,她口口声声的仪式感,到了自己,什么繁文缛节都免了。只一身自己缝制的纱裙与陈老师并肩,画面定格一下,终身大事算是圆满了。
“她要的一切就在眼前,还在乎那些虚名干甚”纪东行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仰头喝的时候,却微微蹙眉,像是咽得什么刮喉的酒。
……
程若航车到楼下的时候,年素的车也到了,纪东行与程西一道下楼,各归各位,还是程若航下车与他打得招呼,“回来继续当你的戏子”
“啊。”
程若航微微挑眉,言语里还是往日的犀利,“行吧,趁着你这张脸还能骗几口饭吃,抓紧多捞点。”
“也好过你把身子卖给医院,也换不来一套房子的钱,……,老子再不缺钱,你每个月的房款也得给我准时还。”
“一定。……,改天一道喝一杯”
“看时间。”
两个包袱千斤重的男人,自有他们阔别后的磨合方式,程若航再与年素简单招呼,目送车子离开,只影迎着风,朝程西这边走来的时候,问她,“一切还好”
“嗯。”没有苛责,没有埋怨,简单的问责还有冷落,也在程西承受范围之内,“手术顺利嘛”
“有惊无险。”
程若航揽着程西的肩头,说有点累,待会她开车。
除夕夜,郭颂心第一次松了口,电话里,让他们一道回来吃饭。
程西犹豫再三,还是主动去厨房帮郭颂心的忙。
虽然她时常在厨房里打打下手,可是至今一道像样的菜做不出来,程若航时常取笑她,还每次温存都得求着她,孰不知,都是他在伺候她,食也、性也,都是他在劳心劳力。
前段时间,程若航夜班回来,程西心血来潮,“哎,我想养只猫!”
“猫”程若航刚洗漱完,躺下,程西已经穿戴、化妆完毕要出门了,她丝毫瞧不出程若航还对她想些什么,“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因为……”因为一个人守屋子好无聊啊。
“如果真得想养宠物的话,还是养只狗吧,猫就免了……”
“为什么,可是猫咪好可爱的……”程西折回卧室,在床尾对程若航撒娇道。
程医生值了一夜的班,精神一点没涣散,程西再对他发嗲,某人一下子就斯文败类了,跃身一把拉过床尾的人,“你说为什么,我们家已经有只磨人的软骨猫了……”
程西搞不懂,他哪来这么大的精力的,某方面,坚韧不拔。
郭颂心在炒西芹百合,量稍微多了点,要换个大平盘装,程西自告奋勇地去碗柜里帮她重拿一个,因为碗柜有点高,她得稍微踮踮脚。郭颂心见状,连忙制止,喊她小祖宗,今后这够高伏低的时候,千万小心,还让她以后像今天那样的高跟鞋,不要穿了。
额,程西着实费解。
程若航正巧来厨房里往杯子里续热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程西:……
瞥程若航,他也沉默不语,只是闲散地倚在流理台边上,低头吹杯里的茶叶。
“这月份大了,岂不是更让人笑话。”郭颂心将一盘漂亮、规整的西芹百合往厨房岛台上一搁,擦一擦手,继续问话程若航,“你也年纪不小了,好话歹话都和你倒过了,既然你们一心要在一起,也没人拦得住,只是这传统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存在你不在乎这些虚礼这话的,明媒正娶即便时代变了,但那个意思变不了。”
程西彻底糊涂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月份
程若航喝一口手里的碧螺春,抬起眼眸,“婚是一定结的,也会按照你们的嫁娶俗习。不过不是现在,我答应过姑姑,等程西满二十四周岁,这是姑姑当初放程西自由的条件。……,至于,前些天跟你说的,是诓你的。”
程若航前几天跟郭颂心提到,春节想带程西回来,姑姑与陈老师那边去美国,除夕他如果回程家吃饭,没有理由放程西一人在外面。
郭颂心始终不开口、不应允。
程若航就告诉他们,程西怀孕了。
……
事实证明,他们可以做到善待程西。
只要他们愿意。
“孩子是一定会有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也请原谅我的谎话。如果你们势必只能因为她有了我的孩子才待她好,那么就暂时这样平和地对自己讲吧,只有她,才能有我的孩子,这一点变不了。”
“当然,程西的本质,你们比我清楚。她不是一个伪善的人,她一直想回来看你们,都被我拦下了,那些补品也都是她自己的工资买给你们的,她未必多爱你们,可是她能为了我尊重你们,这已然足够了,我只能说,她为了你们接受她,已经很努力了。”
“你们,一个是我丢不掉,一个是我不肯丢,就当为了我,试着和平相处看看,也许能皆大欢喜。”
年夜饭结束后,他们回到住处,程若航喝了点酒,程西一路听他絮叨,好不容易上了楼,玄关处让她换鞋,他不知抽什么酒疯,抬一抬程西的下巴,目光紧一紧,“咱们以后生个女儿,不喜欢儿子。”
“为什么”
“因为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你儿子以后要是为了个女人,像我这样忤逆你,我估计你得哭。”
程西从他手里移开下巴,扶他换鞋,这话可是他先挑的头,“那你还那样跟你妈说话,当着我的面,你妈估计得心寒死。”
“是,我是为了爱冲昏了头了。”程若航轻叹一声,很重的酒气。
程西没接他这个话题,扶他进里,泡茶给他解酒。良久,她看着绿茶的白色烟雾升腾到他的眉心,程若航只抿了一口,“以后再也不要为了我,和你妈说什么了,很不好。”程西正色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程若航右手握拳搁在眉心间,侧躺的身子,目光有意地望着程西。
“我是认真的。”
“少废话,别人受点委屈,还能痛痛快快地回娘家哭一场,你会找姑姑控诉我妈嘛不会,你比我更怕她们姑嫂干仗。所以,我只能忤逆点,偏向你了。”
程西一秒钟,哇呜,感动得很,偏偏没话找话说,端起茶杯,“你再喝点。”
“烫呢。”他蹙眉。
……
……
气氛略有点暧昧,程西直勾勾地看着程若航,某人自若得很,等着她的下文以及……赐教。
程西俯偎到程若航身侧去,她一个自作主张的吻,不知真得技术不到家还是怎地,沙发上的某人,毫无反应。
“哎,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哎。”程西薄责。
“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他点评她的吻技。
程西大窘,想从他身上下去,“那算了。”
“半途而废,就是死当。”
“我不稀罕。”程西怼他,很跌面地往卫生间去了。
还听到程若航风凉她,就会穷狠!
程西喜欢把擦身、擦头的干毛巾卷成卷,一个个排在收纳墙架上,她洗完澡在卧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瞄春晚,顺便与唐唐聊微信。
程若航在卫生间喊她,说给他拿一条干毛巾。
“架子上有!”她冲他喊。
“没了。”
怎么会没了,她刚才用的最后一条她怎么浑然未觉!
程西跑去阳台晾衣架上扯了一条干的,开了一点门缝,递给他。
里面没人接,程西喊他一声。
还是不接。
“醉过去了”程西探头进去看他,即刻会意被捉弄了,“你不是正在擦嘛,折腾人有意思嘛”
“这就折腾了”程若航凌乱的短发往后归一归,光洁的额头,在冷光之下,一双眼睛里,有程西耐受不了的东西。
她刚想往外缩缩身,就被程若航一把捉住了,他表示眼下,折腾正式开始。
程西喊不也不管用。
……
程若航在男女之事上,不沉湎,却也叫人不能轻易辜负他的情意。
他工作性质决定,他鲜少碰酒的,也一向给人这样清冷自律的印象。
偏偏每次他喝酒了,整个人性情都随着酒精有些癫狂。
热水澡愈发地助他散着些热烈的酒气,混着些漱口后的牙膏味,里面有薄荷香,短促的呼吸落进她身体里,一时间冰火两重天,程西觉得羞耻极了,她求他停下来,始作俑者的人充耳不闻。
良久,他再摸索着来吻她的唇,程西别开脸,不准,程若航笑着捞住她的下巴,“喂,哪有自己嫌自己的,啊”
他平日里有多惯着她,上就会有多要她还报他。
程若航轻声在她耳边怪罪她,西西,你的骨头呢,我怎么好像摸不到你的骨头呢
你浑身都是软的呀!
叫他不得已施力,必须冲撞着,否则他无从站立。
程西始终咬紧牙关,怕轻易泄露自己的声音,偏程若航好想听,他故意折磨她,进而复进,快到那欢愉的边际,他又抽退了,程西这才闷哼一声,睁开眼睛,本能地不想他离开她。
她呜咽的声音,羞大过欲,这个时候,她学会了怎样才能叫程若航丢掉到理智与促狭,
她尤为轻声地唤了声,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哥。”
她上了高中后,就鲜少这样认真地喊他了,一遍还不够,汗湿的鬓发,微微发红的唇边,骄矜的一双迷离眼,引人心魄地重复她的心声,“哥,程若航……”
她在朝他撒娇,更似嗔怨。
身体比她的言语更诚实。
程若航捉弄她不成,反倒是被她绞住了,像藤蔓,又像长着千万只手脚的小畜生,活生生地,要取他性命般地缠绕着他。
他红着眼望她,她也一瞬不瞬地看他。
“西西,我爱你。”
“我知道。”她缠绕他的力道又坚决了点。
他忍不了了,
程若航伸手去床头柜里够东西的时候,心神恍惚地打翻了一杯水,杯子倾翻了,洋洋洒洒的水蔓延开,吸附到程西每晚夜读的书页上去,玻璃杯也滚到地板上去,落在床边地毯上,闷闷无声。
隆冬深沉的夜,长出了脚,于一烟花烂漫的瞬间,抵达到一个新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