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作品:《长安

    陆承礼之事, 给长安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虽说这么说颇有些矫情, 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起,长安便与陆承礼相依为命。在她的心中, 陆承礼的意义不仅仅是亲人,更多的是一种特别的依靠。但似乎清醒过来的陆承礼心中, 并非这样看待她。

    心情郁郁,却又不能怪陆承礼什么。毕竟如何看待陆承礼, 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陆承礼没回应同样的认知,是他个人的选择。若强行去愤怒,怕是陆承礼会认为她不知所谓。

    长安憋屈了几日,周和以看不下去,连人带被子一起掳了, 驾车去京郊。

    一晃儿就又是一年夏。从年前明德帝驾崩到年后周修远登基, 再到如今朝堂初初稳定下来, 眨眼间四个月过去。

    春花落尽, 夏花刚起,正是不冷不热适合泛舟的时候。

    长安窝在周和以的怀中, 仰头看他弄了一篮子不知什么品种的野花搁手边。长臂环着长安,手里不紧不慢地编,很快编了两个十分精致的花环。

    一个戴在她头上, 一个就扣在了豆豆的头上。豆豆是一条白犬, 是曾经长安命人寻来哄陆承礼的三个小玩意儿其中一只。

    当初三只犬,黑白花三种色。陆承礼选了花的,周和以这厮瞧见了, 闷声不吭地掳走了白的那只。剩下的那只小黑,长安自个儿养着。嫁入溧阳王府快一年,长安从未在府里看到过,都忘了周和以还养了只狗。此时看到这么灵动的白犬,她还颇为惊奇周和以这家伙居然有耐心养宠物。

    瞧这狗戴花环斜眼瞧人的姿态,颇有点宠似主人型的味道

    周和以不大会哄人,见花环扣上去长安笑了,他心头那点不舒坦也就松开了。

    陆承礼的事儿,早在陆承礼登上安王府大门那一日周和以便知道了。一直没告诉长安就是怕她会多想。不过陆承礼这事儿不能说做得不对,跟着周修远,总比跟这着他有前途。但陆承礼不知会长安的行径,确实有些轻慢了。

    周和以没说话,心中却记了陆承礼一笔。

    如今是国丧期间,忌酒色。说来周和以自从出事以后,已经许久没碰过长安。长安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儿跟长了尾巴似的,一下一下地勾得他心慌。此时怀里抱着娇软的人儿,他总有些压不下那股冲动。

    “等京城之事尘埃落定,长安你跟我去北疆。”

    上辈子周和以从未要求姜怡宁跟他走,一来嫌弃姜怡宁累赘,二来觉得没必要。但如今一想到他要在北疆几年不能回京,放长安一个人在京城,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长安眯着眼斜他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见她不开口,周和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本王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且安心,北疆那边虽冷,但本王保证不会比京城差多少。”

    长安懒洋洋道“我去做什么又不会用兵,又不会打仗,过去了也是累赘”

    话还没说完,周和以眼一眯“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本王的孩子谁来生”周和以憋得难受,又撒不开手松开长安,一时间脸色古里古怪的,“姜长安,你莫不是想叫本王断后”

    长安被他抱得难受,扭来扭去的想挣脱他的怀抱。周和以年轻气盛,又憋了许久。没扭一会儿,他的脸色就渐渐又青又紫了。周和以低低地咒了一句该死,一把搂起长安就飞身离开船只。对不住了父皇,请恕儿臣不孝

    因着陆承礼之事,周和以带着长安在京郊别院住了好些时日才回。

    两人回府发现,许久没露脸的陆承礼一早便登门,此时就在花厅里等着他们。

    许久未见,陆承礼还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打扮。一身碧青的广袖长袍,后脑勺头发已经长出来,用玉冠束着,眉宇间清淡温和。他见着长安,弯眼便是一笑。放下杯盏起身就向长安迎来,走动时,手腕上叮铃叮铃的声音传出。

    长安眉头皱了皱,松开些许“承礼。”

    陆承礼嘴角的笑意一顿,复又恢复自然。

    他点了点头,轻轻应声道“许久没来看你了。今日来瞧瞧你。”周和以就在长安身边,他说完这一句,转头又对周和以行了一礼。

    周和以淡淡道了句,义兄不必多礼。一手牵着长安,走到主位上坐下。

    下人们奉上茶点,陆承礼目光在长安身上落了落,继而笑着又走回原位坐下。这么一会儿,若说他没察觉到长安的疏离,那是不可能。陆承礼心里稍稍一想,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投入隆惠帝门下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跟长安解释不清。

    心中幽幽叹了口气,陆承礼无奈“长安可是生我气了”

    他这口气一出,两个人脸色微变。

    长安是一愣,周和以则是蹙眉。周和以心中是十分厌烦陆承礼的存在的。长安之所以对陆承礼特别,割舍不去,不过是陆承礼陪她度过最艰辛那段时日。在她心中,陆承礼是她亲密无间的亲人,是不能冷落的寄托。但事实上,陪长安度过那段时日的人其实是他,只是顶着陆承礼的皮囊而已。

    仿佛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但这种恶心还不能托之于口。

    周和以听陆承礼亲昵地唤长安闺名,心中涌起的那股暴戾就没办法压下去。

    陆承礼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看得出周和以厌恶他。得到这种厌恶,陆承礼一面觉得荒谬可笑一面又忍不住窃喜。在不知道长安曾是自己妻子之前,陆承礼对周和以只有敬佩和敬仰。而在得之之后,他不可抑止地对这个人生出了恶意。

    夺妻之事,不论周和以知情与否,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一面膈应着周和以,他一面将自己的作为避重就轻地解释给长安听。

    周和以勾起一边嘴角,一手点着桌案,似笑非笑地听着。

    长安没注意到两个男子之间的小机锋,在听完陆承礼的解释后,心里那个疙瘩总算是消了。她对陆承礼素来宽容,当即便露出了个笑脸。

    陆承礼见她笑了,立即也笑“一直没敢来就是怕你生气。”

    长安摆摆手,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朝堂之事,你有分寸便好。”

    陆承礼在成功膈应了周和以以后,也没多待。虽说朝堂渐渐趋于稳定,但吏部的职务还是很重。尤其周修远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加开恩科,年后又要又一次科举。陆承礼拒绝了长安留饭的提议,甩着袖子,叮铃叮铃地走了。

    长安目送他走远,忽地撞了撞周和以“如今允许官员戴铃铛这等东西上朝吗”

    “怎么”不提这个不说,一提,周和以脸色就难看。

    “承礼怎么说也是吏部侍郎,他整日走起路来就叮铃叮铃的,该不会被罚吧”长安摩挲着下巴,心道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叫陆承礼将那个铃铛摘下来。毕竟之前打这个铃铛是为了防止傻子丢了,陆承礼早就不傻了,还戴着未免丢人。

    周和以没忍住翻了长安一对白眼“本王也叮铃叮铃的,你怎么就不问本王会不会被罚”

    “谁敢罚你”长安挑眉,“周修远敢罚任何人,他敢说你”

    这话说得,周和以就不高兴了。

    周修远对他嫉恨已久,若非他兵权在手周修远动不了他,周修远恨不得将他给踩到泥里去。不过,就算没有兵权在手,周修远想踩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长安不能因为他能力强,就理所当然地忽略他

    弯起食指,对准长安的额头啪地就是一弹。周和以冷淡着一张脸迅速离开花厅。

    长安捂着剧痛的额头气得要死。等追上来,周和以的身影已经翩然远去。对天翻了无数对白眼,长安没忍住骂了一句“幼稚鬼”

    松散的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周和以的委任状终于下达。即日起便可以收拾行装,远赴北疆赴任。周和以一个月前开始准备行囊,此时都准备就绪了。长安在他软磨硬泡之下,端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总算是答应陪他一道去镇守北疆。

    不过临行之前,宫里来人,说是陛下要亲自给周和以夫妇践行。

    不知周修远要搞什么名堂,但皇帝传口谕,不去也得去。长安私心里极不想见到周修远的。周修远对她的那点子觊觎之心,任何人都没有长安本人感受到的更赤裸。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周修远往日对她的那股沾乎劲儿,越来越令人作呕了。

    握着周和以的手,长安也没跟周和以提,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会出事。

    日子就定在出行的前三天,帝后亲自做东,邀请了剩下的三个兄弟夫妇一道前来。兄弟几个一起为周和以践行。长安都想好了,届时就全程与周和以共进退。就算不在一起,出行身边也有紫怨蓝欲四个人跟着。

    这般一想,她也不怕进宫了,见招拆招吧。

    真到了这一日,长安发觉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随意。周修远说了是兄弟践行,还真的只是几兄弟带着王妃,一起来给周和以践行。饮酒的过程中,周修远虽然偶尔会瞥过来一眼,但眼神也没有往日那般志在必得的光了。

    长安默默吐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松了松。

    这一放松下来,人有三急就憋不住了。长安低声与周和以说了句,带着紫怨蓝欲几人便起身出去更衣。周和以点了点头,任由她去。

    长安这边一起身,高台之上的埋首于酒杯之中的周修远如有所觉地抬起了眼帘。他眼睫微动,眼中闪过了一丝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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