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4章 第134章

作品:《忠犬攻略

    韩伯齐重生3

    再说韩菀和穆寒。

    两人现正在云岭山麓的汤泉庄子里。

    晚风徐徐, 偌大的庄子点点灯光闪烁,夜色下虫鸣蛙叫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寂静又喧嚣。

    韩菀正在寝室外间看卷宗。

    打猎出了一身的汗, 沐浴过后筋骨舒展,她披着微湿的长发坐下, 顺手又拿起炕几上看了一半的卷牍。

    她对学习商事爱不释手, 除了就寝连用膳恨不得拿着卷宗,若不是父亲再三叮嘱并安排下去, 她怕是还不肯出门。

    不过出门一趟也十分愉快就是了,虽她不大会开弓, 但身边却有个百发百中的穆寒, 他还射伤了一只野兔并引导她成功用小弓正中目标, 韩菀开心得不得了。

    “穆寒,为何每到四到六月, 离邑丹砂产量总要少一些比冬季都还少。”

    穆寒自榻侧绕出一步,轻声“禀主子, 离邑夏季多雨,采矿运输多有不易。”

    简言意骇, 但详尽, 话罢,见韩菀没有再问, 便退回原位。

    身姿笔挺, 贴身守护在长榻一侧。

    “哦, 原来是这样。”

    韩菀恍然大悟, 雨水多矿洞更容易崩塌,得加固得每天观察,停工时候更多, 运输也难,难怪。

    她一抬头,却见穆寒又回去了,“你过来呀”

    她招手,“来来去去不嫌累么快坐过来,我还有问题问你呢”

    她小抱怨,皱皱鼻子,娇俏又可爱,莹莹烛光映照,她白皙的面庞润腻如羊脂玉一般。

    穆寒只余光瞥了一眼,心脏怦怦狂跳。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忍不住紧紧攒了起来。

    唯有这样,他才能勉力不失态。

    前日主君来别庄看小主子,临行前,把他单独召到外书房,告诉他,说打算以后将小主子许配给他。

    当日的情形穆寒甚至记不大清了,太过震撼,他当时脑子嗡一声,愣愣抬头盯着上首,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主君看着他,很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穆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如踏云雾,足足过了一夜,他才勉强找回了思绪。

    还很多疑问,譬如他是奴籍,可他跟随在主君身边多年,他更清楚主君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定是言出必行。

    晕眩,狂喜,不敢置信,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这两日上值,他耗费了全部力气,才没有露出异样。

    只震撼随着时间稍稍平复,他的心却忍不住躁动了起来。

    穆寒哑声“是。”

    应了一声,他恭敬上前,慢慢跪坐在脚踏上。

    两人距离很近,她托腮斜倚在炕几上,另一手执着帛卷,薄绸衣袖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白得炫目的腕子,她十指纤长莹润,指甲是娇嫩的粉红色泽。

    映着融融暖光,美得似玉人一般。

    穆寒血液上涌,脸颈发热,欢臊,激动,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韩菀翻过一面帛卷,看了一阵,忍不住瞄了穆寒一眼。

    面前高大矫健的青年正静静跪坐,微微垂首,静候她的询问。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相处了好几个月,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了,韩菀知道穆寒,他沉默寡言,沉稳又谨守规矩。

    素日不大语言,只但凡又需要,他总会及时出现。

    安静,但存在感十足,让人很安心。

    韩伯齐也含蓄对女儿说过了,日后就在府卫里选一个。

    士人多自矜,视附赘为奇耻大辱,就算找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他想过了,既然如此,一个桎梏是打破两个也是,不如索性不在贵族里找。

    韩伯齐说,亲卫队伍里自身优秀的就不少,以后就在里头选一个。

    韩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动,抬头望了穆寒一眼,不知为何,就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心跳忽有些快,她无端端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手动了动,却撞翻茶盏。

    茶汤才煮好,还滚烫着,“啪”一声,穆寒眼疾手快,一拨陶盏直接落地,他扶着韩菀手肘一挪飞快避开。

    “主子小心”

    “嗯。”

    韩菀半靠穆寒手臂,撞了一下但不疼,他手臂硬邦邦的,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觉到结实的肌肉,一股有异于父亲的男性气息包围住她,干净带着淡淡的皂角味,陌生又有点熟悉。

    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正好他垂目看她,很紧张,专注凝视。

    浅褐色的瞳仁剔透,像琉璃珠子似的,深处纹路清晰,似深蕴着很多她看不懂但隐有所感的东西。

    韩菀小指头蜷缩了一下,心跳重了一拍,她脸颊忽热了起来,和他对视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忙轻咳一声,坐直起身。

    总觉得,气氛有点不一样了。

    韩菀拢了拢长发,“这个,我还是不大明白,离邑运矿车都是走丹阳吗”

    穆寒收敛心神,“是,自丹阳转涑州,西去郇都继续车运,发往陈缙鲁等地弃车登船,”

    他低声说着,一如往日般恭谨,韩菀平复一下情绪,看了看他,见他跪在榻前,“你起来吧,坐,老是跪着做什么”

    膝盖不疼么都说了不必跪着说话了。

    她拉他起身,指了指身侧的坐席,知他不肯坐榻,就将它挪到脚踏上。

    “是。”

    穆寒被她拉起身,轻应了一声,他看了她一眼,轻轻跪坐在她身边。

    韩菀这才笑了,瞅了瞅他,这才继续翻开帛卷,继续听穆寒解说。

    两人一个听,一个说,偌大的明堂明亮宁静,仆妇和侍女都放轻了脚步,只听见里头低低的说话声。

    学了大半时辰,直到郇都传讯的人来了,这才打断。

    韩菀见过人,是父亲传话,说明日即启程离开郇都。

    韩菀打发了人,传令下去收拾准备,里外都忙忙碌碌收拾起来,屋里重新安静,她却有些看不下来了。

    翻了两面,最后一卷帛书,韩菀有些担心,“也不知顺不顺利”

    韩伯齐没有告诉闺女全部,但既然教导,他就不会让她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韩菀知道韩氏目前正面临一个巨大危机,这趟离开郇都正是要去部署。

    若顺利的话,他们以后甚至会离开郇国。

    穆寒轻声安慰“主子放心,主君已有应对之策。”韩氏必能安然无恙的

    韩菀长吐一口气,用力点点头,“嗯”

    韩菀不清楚父亲具体是怎么部署的,她只知道车队离开郇都后,就继续前往各国巡察商号。

    一路表面上是不紧不慢,遇上风景优美的古城,甚至还会多留两日。

    先去留国,再去卫国,之后还转道回了东阳。因为她的十五岁生辰到了,父亲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及笄礼结束以后,又启程前往虞国和缙国。

    但实际上,韩菀感觉到那种微妙的紧绷感,外书房的灯火常常燃至深夜,父亲教导她的时候经常会被暗报打断,到了她及笄的时候,韩伯齐甚至私下把穆寒也遣了出去。

    父亲的亲卫队里,唯罗阿平和穆寒身手最高,人也极机敏慎稳,可绝对信任。可见是计划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韩菀有些紧张,她站了起来睁大眼看穆寒,穆寒低声安慰她“主子放心,主君部署深入浅出,十分隐蔽。”

    韩菀收敛心绪,点点头,“那你小心些。”

    她仰脸看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里有着忧挂和关心,穆寒喉结滚动一下,拱手轻声“是。”

    穆寒悄悄出发了。

    在十月的下旬,他悄悄回到韩氏的车队中。

    “禀主君杨膺已上钩。”

    韩伯齐站起身,“好”

    韩伯齐的计策其实并不复杂,核心谋算,无非就两样,人性和利益。

    人性的贪婪,还有郇王的疑心病。

    他这次抛出了一整个大铜矿。

    这是位于缙鲁楚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巨大铜矿,很早之前,韩伯齐手下的勘矿队就发现了这处露天铜矿。原本是要找丹砂矿的,意外发现了这处铜矿。

    这处铜矿位于三国交界崇山峻岭当中,不但露天即可开采,据判断还非常巨大,足可以让拥有者摇身一变成为天下数得上号的巨富。

    就是因为太大了,韩伯齐反而没动,他甚至连找借口采买山头地皮圈起都没有,只遣了一队心腹进山充作土著野民,守着这处铜矿。

    过犹不及。

    他只命人设法遮掩并守卫,打算做子孙后备不时之需的后备之用。

    如今,他将这处铜矿抛出去,通过缙国欷平君黄允之手,送到杨膺跟前去。

    这个欷平君黄允,乃杨膺妹婿黄胜之兄长,如今正为缙太后所用,黄氏兄弟正与稽侯魏其斗得火花四溅。

    这个黄允很有意思,他是楚国的细作,韩伯齐查实了这一点之后,立即将此人作为对付杨膺的突破口。

    杨膺,鲸吞韩氏只是他所掌诸事其中之一。他真正负责的,是在郇王示意下对周边各国明交暗署的拉拢渗透以及一整张关系网。

    以备日后之大战。

    此等事宜,非心腹不可掌也。

    杨膺也确实是郇王心腹。

    而郇王其人,掌控欲极强,疑心也重,对于底下一干重掌明暗权柄的心腹们,若说他没有监视和防备的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事情,想必杨膺也清楚。

    但清楚归清楚,却不代表不会铤而冒险。

    贪官污吏们不知道贪渎受贿犯法吗当然是知道的。但古往今来多少人一头栽进去就没有起来过了。

    杨膺可不是什么正直清正的好人,从前没有动过心,更有可能是利益不够大。

    这次,韩伯齐抛出这么巨大这么隐蔽的一个铜矿,端看杨膺是否能一点私心不动了

    一旦他动了心,即落入韩伯齐的圈套。

    事实证明,杨膺最后还是动心了。

    接下来的一年,郇国风平浪静。

    直至次年九月。

    “杨膺”

    郇王宫内,郇王高居王座之上,慢慢翻看刚送上来的密函。

    密函很长,详写写明了有关缙南铜矿的核实情况。

    郇王笑了。

    慢慢看完了密函,他哼笑一声,将帛书投掷在地,“给寡人查。”

    淡淡一句,声音不高,却如腊月寒冰,沁寒入骨。

    此时的杨膺,正在看黄允给他写的密信,匣中还装有铜矿暗账。

    露天铜矿,开采不难,铜矿品质极佳,短短一年时间,经已获得巨额利益。

    这还仅仅是个开头。

    看罢密信,翻开账册,一个个数字入目,心血上涌,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杨膺摘抄,之后焚毁账册。

    他吩咐心腹出郇,这铜矿所得利益,他并不会运回郇国,而是设暗库留藏在外。

    杨于淳回府,发现父亲明显高涨的情绪,微微蹙眉“父亲,可是有何事”

    郇南水患,他请命南下治水赈灾,刻日出发,匆匆回府正是要拜别父母。

    杨膺摆摆手,“无事。”

    他叮嘱儿子注意安全多带护卫,而后就让他去杨夫人处。

    杨于淳应是。

    出门槛时,他回头望了眼满面红光的父亲,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公务在身,灾情刻不容缓,他停顿一息,匆匆往外去了。

    当夜便出郇都南下。

    杨膺心下大畅,送罢儿子,就叫来幕僚心腹,设宴并召了家姬侍妾过来。

    政事国事天下事,此时正踌躇满志与心腹畅谈并拥着侍家姬狎玩的杨膺并不知道,他即将大祸临头。

    郇王的人非常有效率,很快通过线索查清黄允的身份。

    郇王蓦站起“楚国”

    他颊边肌肉抖动一下,表情一瞬异常狰狞。

    兵分几路,不断查探,韩伯齐布置非常巧妙,若有似无,全部都是因实事而微微添减和勾连。

    杨膺所掌之事,本就非常微妙,减一分嫌能力不足,而多添些,又容易用力过猛。

    杨膺素来掌控得很好,奈何有韩伯齐给他私下描补。

    郇王细查之下,杨膺已颇有左右逢源,为自己留后路的嫌疑。

    黄允的身份,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国,信国,郇王夺取天下的两大敌手。

    黄允身份一查清,杨膺可不仅仅是私蓄巨利左右逢源并留寻后路这么简单了。

    “启禀王上,楚太师近日截停各国多家粮商船运北上,对我们影响甚大,属下怀疑,楚王通过黄允和知晓了我国真实灾情。”

    非常精准,有两家直接听命于郇国的,还有四家是辗转交易的,全部都被截停了。

    很难让人不起疑。

    片刻,上首哗啦香炉笔墨纸砚全部被扫落在地,郇王“锵”一声抽出宝剑,直接把整张王案劈成两半

    “好一个杨膺”

    “轰”一声巨响,郇王恨极“你竟敢通敌”

    深夜,“轧轧”两扇厚重的宫门被重重推开。

    王卫护军戴甲肃容,迅速往内城西侧的襄平侯府而去。

    宵禁早至,沉沉夜色下黑漆漆的街道空无一人,军靴落地的沓沓声如鼓点一般,急促有力隐隐肃杀。

    军靴声惊起了整座襄平侯府,门房大惊失色,慌忙拦上前,“军爷,你们这是呃”

    话未说完,直接被为首将领一剑封喉。

    人头落地,咕噜噜滚下台阶,颈腔热血喷洒一地,将军长剑一指,“王上有诏,如有反抗者,一律格杀”

    “是”

    声音整齐划一,惊飞夜鸟鸣虫,将军迅速率人冲了进去,直奔前院正房。

    杨膺拥着爱妾正要睡下,闻声大惊失色骤然跳起,披发赤足冲了出去,“尉迟鸣岂有此理,你这是作甚”

    宝剑仍滴着血,映着孤月闪烁让人心寒的利光。

    尉迟鸣冷冷道“杨膺,通敌叛国,王上有诏,即刻夺其官爵,抄家押入大狱待审”

    杨膺瞬间瞪大双眼,目眦尽裂。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