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声音感知到柯盈死亡归来，很是奇怪。

    “这一次你怎么那快”进入新世界好像才不过一个月吧。

    柯盈垂下了眼眸, 问道：“我可以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后续吗”

    “等一下, 我看一下。”

    声音还没有查看柯盈这个世界的情况，闻言自己开始翻阅, 几秒之后, 黑暗之中, 他的声音难掩惊讶。

    “不是吧！”

    “怎么了”

    声音道：“没什么，只是你真是厉害了, 这个世界你用时最短，得到的效果最明显，据显示, 任务目标的净化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一了。”

    “是吗”柯盈理解了，“也就是说在我离开后，他有好好的遵守承诺了”

    这应该是一个高兴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 柯盈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她无比笃定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她心中也清楚的知道, 那也是最伤害胡小的办法。

    柯盈想着最后她悄悄离开时，胡小带着轻松笑意的睡颜，眼中的眼泪就忍不住一颗一颗落下来。

    他醒来之后发现她的尸体后, 该有多么伤心……

    “我真是太坏了……”她抽泣着, 声音闷闷道。

    声音从任务得到阶段成功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看到柯盈的模样，手足无措了两秒, 毫不犹豫道：“不是的，你绝对不是坏的……不会的……你别哭了……”

    柯盈不住地摇头，哽咽的哭泣让她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抬起手，笨拙地擦拭自己的眼泪，试图制止这一场任性的哭泣。

    “哎呀……你怎么哭起来了……”声音束手无策极了。

    “对不起，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柯盈两只手都在擦着眼泪。

    看上去真是太可怜了。

    声音无奈了，他静静地看着柯盈，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了”

    他自然是值得柯盈的任务对象，时檐，杰拉尔德，胡小……

    柯盈的身体僵住了，随即迎来的是她更加激烈地哭泣。

    她哭泣的时候很凶，但是却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而是将所有声音都噎在喉咙里，无声的，任由眼泪在在脸上奔腾的哭泣。

    委屈又倔强地哭泣。

    “我这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啊！”声音更是无奈了。

    他想了想，道：“好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柯盈坐在地上，红着鼻子，带着哭腔问道。

    “你的任务已经成功了，算不算好消息。”

    柯盈瞪大了眼睛，泪珠从眼眶滑落，她呆呆地看着声音出声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你不是说……”她惊吓的连哭泣都忘记了，哑着声音问道。

    “别着急，你先听我给你说，然后你再问。”声音安抚道。

    柯盈擦了擦眼泪，仔细听他说。

    声音缓了缓，解释道：“其实这个渡魔任务，渡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我”柯盈更不明白了，“我怎么会需要被渡”

    声音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要从一千年说起，光说你恐怕无法了解，我将你丢失的记忆保存了下来，你看吧……”

    柯盈只觉声音的声音徐徐飘来，下一秒，她便缓缓地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柯盈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在一处光屏面前，里面播放着一切事情的起源。

    那是一位粗心的童子，在往生初始将一位女子的命格不小心改成了极恶，从此以后，她便投生畜生道，做猪被吃，做狗被打，做马肠穿肚烂，做鸟被人射下，活活烤死……

    如此不知熬了多少世，她终于攒够了功德，成了人身。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运道也极为惨烈，凡是投胎必家破人亡，不家破人亡便是父母皆是有家暴倾向……不仅如此，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生七苦皆要被她一一尝遍。

    如此过了几世，在一世，她至亲之人的离开，多世积压的怨恨浮上心头，她对天道充满了厌恶，成了一位彻头彻尾的恶人，就像是现在的时檐一般，她是人就是爬到高位祸乱天下，她是修仙者就屠戮八方，以杀人取乐，如她是妖就更是视人命为草屑。

    她恨，她怨，她用极尽癫狂的方法报复着这个世界加诸在她身上一切。

    柯盈呆呆地在光屏前看着那位红发雪肤的自己，她有着自己熟悉的眼神，哪是她在时檐身上看到的眼神，那种憎恨一切的眼神。

    屏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屏幕中的她做的恶事太过了，甚至都被天上和地下的人都知道了，原本按照正常程序，她又要从新走一遍她一开始经历过的投胎经历了。可正是因为她的恶事做的太多，惊动了不少人，他们开始探究为何她会突然入魔。

    而仔细查阅一番，发现了当年的错案。

    那位小童子自然也被惩罚了一番，可是如何处置她，成了天上众人的难题。

    最后，他们决定找一善人来渡化她这个魔头，只要她肯诚心向善，仙域众人便可对她以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而他们找来找去，刚刚历劫而归，有了十世善人称号的的天衍君便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屏幕之中，天衍君出现的第一秒，纵使面貌有所不同，柯盈还是瞬间就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天衍君就是她认识的时檐。

    身为天衍君时的时檐性格很好，面对突如其来的任务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丝毫不耐烦，便下了界前去度化她。

    接下来，便是几世的追随，如同她对待现在的时檐一般。</p>

    天衍君对她苦口婆心地劝诫，舍身成仁地成全，一退再退的包容。

    可是她却和时檐不一样，她憎恨天道，也讨厌前来渡她的时檐。

    她骗他，戏弄他，对他说只要找出蓝绒花就会向善，但是却在他出生入死找来蓝绒花，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将花朵送来时，接过花瓣，满满地将一瓣瓣花朵揉碎了，眼中带着满满恶意，笑着说，“我骗你的。”

    可是时檐全都笑着接受了，他道：“啊，我又被骗了，那下次呢，你还会骗我吗”

    “我会骗你，你还会相信吗”

    “我信，因为这样就有下下次了，下下次你可能就不会骗我了。”天衍君笑着，满是宠溺的微笑。

    ……

    天衍君一开始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任务，但是随着接触，他的千篇一律的温柔带上了他自己的温度和认真，望向她的眼神也越发深沉执着。

    而认真起来的天衍君大概是世间最温柔的人了。

    柯盈无法拒绝，以前的她自然也无法拒绝。

    几世几世的追随，在天衍君一次次的包容之下，就是灵魂上深深地刻下了对仙界之人的厌恶，屏幕中的她还是允许了天衍君的靠近。

    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越靠近只会越让人受伤。

    正因为喜欢，天衍君原本不在意的欺骗和戏弄变得让他无法忍受，他拼命的想去了解她，渡她，但是最后却只能看她在浮世之中痛苦挣扎。

    正因为喜欢，屏幕中的她面对喜欢之人的反对和劝说，心中积攒的怨恨和憎恶得不到释放，她也越发偏激和受伤。

    纠缠着，最后一世，众仙定下的期限之日来到，天衍君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按照计划，她要继续按照极恶之人的命格继续轮回，接受惩罚了。

    屏幕中的级天衍君颓废极了，他不愿所爱之人接受惩罚，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他做了一件众人皆惊的举动。

    他用秘法吸收了柯盈灵魂之中所有的怨恨，然后将自己修了千年的明台净心融到了她的心中。

    天衍君一朝堕落成魔。

    轮回池畔，他抱着柯盈昏迷的魂魄，道：“这就是阿盈的心情吧，对不起，我现在才感受到，这样就好了，怨恨憎恶等一切情绪都不会在纠缠你了，我的阿盈也可以如常人一般享受到快乐和阳光了，真好。”

    说完，他将柯盈托付给自己信任的友人，让他助柯盈正常轮回，然后转身，接受了柯盈的极恶命格，替她受罚。

    屏幕前的柯盈看着自己已经忘却的往事，早已经停止的眼泪再次不知不觉地流出眼眶。

    屏幕之中的天衍君究竟是什么心情呢是不是如她在渡时檐一样，无力，心酸，难过，失望，生气他的冥顽不灵，顽固不化……

    柯盈不知道，她只后悔为什么之前的她为什么没有感受到他的心呢

    明明天衍君是最想让她好的人，让她向善不是为了众生，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让她的心获得救赎与平静。

    眼前的亮起的屏幕渐渐黑去，声音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柯盈的面前，他就是天衍君的那位友人。

    他轻轻递了一块手帕给她，缓缓为她讲述着后面的事情。

    “天衍君承接了你所有的怨恨与憎恶，又替你受罚开始轮回，一开始他能在你的怨恨之下保持本心，但是时间一长，万事磋磨，他便迷失在轮回之中，彻底入了魔。与此相反，你按照正常的命格轮回，又有了天衍君的明净之心，前几世虽然走了弯路，但是后面却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

    我是天衍君的好友，天界众人都不忍心天衍君彻底入魔，堕了仙根，于是我们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将你招了回来，渡他向善。我们本以为又会是十几世的纠缠，却没想到……

    或许是天衍君真的喜欢你，仅仅三世，他的魔性便已经消掉了大半。”

    柯盈静静地听着，攥紧了手中的手帕问，道：“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了，听懂了。可是你所说的我任务成功了是什么意思，不是消了大半，还没有很多没消吗”

    “其实现在缠绕天衍君心头的有两种魔，一是从你那里生生剜走的，一种是他在你的怨恨之下，世道种种不公之下自身滋生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而你消除的是他自身滋生的那份魔，但是你的那份，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消除。”

    柯盈怔住了。

    “所以……该怎么消”

    “其实我所说的任务成功了，说的不仅是你渡天衍君成功了，更是你自己渡你自己成功了。上个世界，在最后的关头，你没有选择随便杀害任何一个人，而是选择用自己来了却这份怨恨，我就已经明白，天衍君想要努力传达给你的东西，你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柯盈，为了天衍君，也为了你自己，你能亲手拿回属于你的那份怨恨，亲自消除它吗”

    柯盈想起了世世艰难的时檐，渐渐地坚定了眼神。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当然要亲自拿回来。”

    声音对柯盈的选择并不意外，他笑了笑，道：“我相信，对现在的你来说，这一切都会没问题的。”

    “但是……”柯盈看向声音，“但是……他呢”

    他自然指的自然是天衍君，也是时檐。

    声音笑了笑，道：“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当然是会继续渡你。”

    “可是他自己还……”

    声音伸出手，捂住了柯盈的眼睛，打断她的话，道：“别担心，下个世界，他会亲自去找你的。”

    随着声音的手覆盖在柯盈的眼睛，她便感觉一阵困意，但是她倔强地不肯睡去，扯住了声音的衣袖，“别让我忘记……”

    这一切。

    “别担心……”

    声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柯盈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疲乏，陷入了深沉地黑暗。

    在意识的最后，柯盈忽然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也没能问一声声音到底叫什么名字。

    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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