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日子一点点慢慢地过去，或许是因为那两掌伤到了内力, 柯盈简单的伤寒翻来覆去半个月才有点好转的迹象。

    再此期间, 胡小一直照顾着她，端茶递水, 洗衣做饭, 做着他以前从未做过, 分外不适应的小事。

    柯盈每次看到都会忍俊不禁。

    在这场病中，两人之间的僵硬的气氛也渐渐地好转, 柯盈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心中却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以为他们会这样永远地下去的时候，这日, 柯盈躺在床上，心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地绞痛，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柯盈趴在床头, 迷蒙地看着地面那摊暗红色的血迹, 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回神。

    才过了多长时间, 她竟然忘记了之前常伴的痛苦。

    柯盈擦了擦唇，低笑出声。

    ……

    木屋的窗纱被夏风吹得级钝钝作响，柯盈穿上衣物, 坐在正厅, 等待着不知何时归来的胡小。

    他大概心情很好，走到木屋时，柯盈甚至听到了他轻快的步伐。

    但是同样的, 柯盈也没有错过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胡小或许洗过澡，特地掩饰过，但是却没有逃脱柯盈特地注意下的嗅觉。

    门扉被小心地打开，胡小看到正厅之中的柯盈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阿盈，你的身体好了吗怎么今日忽然下床了”

    他走上前，想要搀扶着她。

    脸上的神态没有丝毫作伪。

    柯盈直直地凝视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去哪里了”

    胡小微怔，掩饰地笑了笑，“我能去哪里我下山为你包药了，你看，我还让妖怪们帮我找到了人参，我给你熬着吃，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柯盈的目光落到了那刚出土的人参上，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

    “你是不是杀人了”柯盈直白地问道。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记忆了第一个世界的场景，时檐杀人回来了，她也是这样质问着他。

    只不过那是黑夜，这是在阳光正好的白日。

    可是为什么呢她竟然觉得现在的白天比那日的夜还要冷。

    胡小的神色僵住了，他笑了笑，还想再隐瞒，可是看着柯盈仿佛看透一切的神色，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下来，选择了坦白。

    “如果我说是呢”

    柯盈一瞬间流露出的果然和失望刺痛了胡小的心。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不甘地辩解道：“我本来就是妖，吃人有什么不对，就像是你们人类吃猪羊鱼，你们会有愧疚感吗为什么一副罪大恶极的模样看着我”

    “所以我在你要眼中就是猪羊鱼吗”

    “不是的，阿盈是不一样的。”胡小激动地反驳。

    柯盈道：“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是人类，我也是人类，你吃了他们，你要我如何相信，有一天你饿了，不会吃了我”

    “你明明知道，我伤害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小小，就算是为了我，你不要再伤害人类了好吗”柯盈恳求地看向胡小。

    胡小低下头，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

    柯盈有些不安，她试探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小小，真的不可以吗你修炼多年成了人形，但是做人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形就可以的，你这样我们迟早会分开，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小小……”

    胡小反攥住柯盈的手，他抱住了柯盈，“阿盈明明知道的，只要是你说出来，无论是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柯盈松了口气。

    “但是，我那喜欢阿盈，阿盈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为了让我向善才这样说，我在你心中真的重要吗”胡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幽幽地想起。

    柯盈毫不犹豫道：“重要的，小小在我心中同样重要！”

    “比你心中的正义重要吗比你口中要保护的人类重要吗”胡小质问道，他紧紧地抱着柯盈，抱得他自己都疼了。

    柯盈道：“那不一样！这这么能比呢”

    “怎么不能比”

    姐姐们哭嚎声被回忆起，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愤再次掀起。

    他原谅了阿盈，但是自始至终，他却不敢深思自己在阿盈心中的分量。

    他那么喜欢阿盈，那么喜欢阿盈。

    他知道阿盈也是喜欢他的，可是这是什么喜欢，对小动物的喜欢吗对花花草草的喜欢吗

    他比得过她心中的正义，比得过那些人类吗为什么好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被沦为被抛弃的那个。

    “阿盈，你真的喜欢我吗”胡小问道。

    “真的喜欢！真的喜欢！”柯盈抱着胡小，焦急万分，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这份心情传递过去。

    真的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为她而哭泣的时檐，为她而放弃生命的杰拉尔德，总是认真注视着她的胡小。

    怎么会不喜欢。

    “那就证明给我看！阿盈，你说的我全都答应，但是就当是我的任性，你给我一颗人类心。无论是坏人，好人，将死之人，什么人都好，你给我一颗人类心，只要你给我，我从今以后就做一个你期望的好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我的命……以我的全部妖力的起誓，阿盈！”

    胡小金色的眼眸浮现，里面有着深深地执着。

    证明你爱我胜过那些人类，爱我胜过你心中的正义，证明你是真的不会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把我抛弃。

    为我杀一个人，一个就好。

    柯盈僵住了。

    “非要如此吗”

    “不行吗”胡小失落地垂下眼眸，“……不行也没有关系，毕竟阿盈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反正这种事情也早就知道了。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胡小一时没有听清楚，他怔住了，放开了柯盈，低头直视她的眼眸，“你说的……”

    是真的

    “让我考虑一下吧。”柯盈低头道。

    胡小面露惊喜，低头吻上柯盈，心中发出满足地喟叹。

    好高兴，好高兴……

    不用答应，只要阿盈肯为他犹豫，他就很开心了。

    柯盈被迫接受胡小地亲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夜晚，蝉鸣暂歇，山上的级青蛙地咕咕地叫着，柯盈从床上起来，看到胡小在床上熟睡的容颜，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她怔怔看了几秒，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之后她拿起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小心地赤脚走了出去。

    门外，夜色漫漫，柯盈望着静谧的夜色，心似乎也跟着这月光变的沉静了。

    她走近自己的布包，掏出了里面的短刀。

    她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攥着刀柄，缓缓将刀刃抽了出来。

    月光下，白刃在月光下反射着银白的光芒。

    她知道胡小为何想让她杀死一个人。

    因为姐姐们死在他的眼前，他在不安，他也在怨恨。

    即使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跟她没关系，但是或许正因为她是他在乎的人，所以才一直无法释怀。

    这种无法释怀变作了不安，深深地缠绕着他。

    他需要任性来发泄，来确认她的心。

    如果她不答应，就算此时胡小被她哄了过去，以后在生活的某事某刻，他想起来，这依旧会是他们之间存在的疙瘩。

    他愤怒生气时，可能就会选择她最不愿意的方式来了发泄这股不安和怨恨。

    所以她只能答应。

    柯盈眼神落在了银白的刀刃之上，带着如夜般的冰冷。

    ……

    第二天，骄阳高悬，胡小起床并没有发现柯盈在身边，他疑惑了一瞬间，下了床。

    他来到了正厅，仍然没有发现柯盈的身影。

    心中疑惑更甚，胡小推开了屋外的门扉，正想再去寻找，忽然，他看到了小木屋门前，树下的柯盈。

    她背对着他，仰着头看着高大的树木。

    那树很大，枝繁叶茂，牢牢地将柯盈的身影罩在它的阴影里，衬托得它面前的柯盈越发纤小。

    胡小松了口气，他走上前，来到了她的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柯盈道：“我在跟它说对不起。”

    “为什么”胡小露出疑惑的神色，有抬头看了看郁郁葱葱的大树。</p>

    柯盈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低头，蹲下来将脚边的木盒抱起来，然后将它递给了胡小。

    在满是树叶清香的森林之中，胡小从木盒之中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这是……”

    他心中隐隐猜测到，却有些不敢确认。

    他不敢相信，阿盈真的为他做到了这种程度。

    柯盈微笑地看着他，“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胡小看向了柯盈，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青黑，裙摆上带着微微地潮湿，应是为了完成对他的承诺很早就起来了，然后又匆匆地赶回来。

    胡小心情复杂，有些无措，有些窃喜，还有些心疼。

    他当时不知为何鬼迷心窍般地说出了那个要求，但是他是怎的没想到柯盈真的会为他做到那个份上。

    “对不起……”胡小也知道自己是为难柯盈了。

    柯盈摇了摇头，露出笑容，道：“没关系，只要你以后能够成为我期望中的人类就可以。”

    胡小点头，道：“我会的。”

    心中空洞与不满仿佛被这颗送来的心填满，以后阿盈希望他成为怎样的人，他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胡小漂亮的狐狸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他抵住了柯盈的脑袋，道：“阿盈，我有没有说话，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柯盈也笑了，她摸了摸胡小的脑袋。

    “嗯，你说过。”

    小小终于在她面前再次露出了这的笑容了，一如他们相见的第一面，那样清澈的笑容。

    你心中的怨恨终于被填满了吗

    真是太好了。

    胡小很是高兴，看着怀里的木盒，道：“阿盈阿盈，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柯盈点了点头。

    胡小打开看了看，果然，一颗鲜活的心脏在里面，还泛着血迹。

    “好喜欢。”

    阿盈送的心脏就是不一样的，他吃过那么多颗，只有这一颗他最喜欢，上面仿佛带着金光闪闪，拥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阿盈……我可以……可以吃掉这颗心脏吗”胡小的这句话说得有些犹疑。

    阿盈虽然真的为他杀了一个人，但是他知道了，阿盈真的并不喜欢他吃人。

    果然，他刚说出这句话，面前阿盈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没关系，我不吃……”

    “没关系。”柯盈道：“你想吃就吃吧，毕竟这是你能吃的最后一颗心脏了。”

    风中，柯盈的声音有些虚幻。

    胡小将木盒盖住，道：“我现在不吃，我要好好的看两天再吃。”

    “嗯。”

    “阿盈，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绝对不会做你让讨厌的事情……”

    “好，你一定要记得你的承诺。”

    “嗯，我绝对会……”

    ……

    两人在树下聊了一会，胡小为了表达自己的高兴，主动请缨做了早饭。

    他们仿若山间一对最普通的伴侣，一起吃饭，一起嬉戏。

    胡小觉得现在的生活美好的不真实。

    午饭后，柯盈有些困倦，让胡小将房间内的床搬了出来，放在了大树下面。

    她躺在了上面，和胡小一起照着树下的碎阳午睡。

    胡小本来不困的，他只是陪着柯盈，但是看着看着，被山上的暖阳照耀着，他也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困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胡小便睡到了黄昏。

    空中，一片枯黄的树叶幽幽落下，落到了胡小的鼻尖，胡小的耳朵抖了抖，忍不住挣开了眼睛。

    他迷蒙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上落的大片枯黄的叶子簌簌地开始落到床下。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落叶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上午还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一天的时间瞬间枯了黄叶，变的光秃秃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难道他在睡觉中无意识抽取了大树的灵力了吗

    胡小看了两眼，并没有在意，随即，睡醒之后腹饿感传来，他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香甜味。

    胡小的目光移到了床边的木盒之上。

    那是阿盈送给他的心，他还没有来得及吃。

    胡小馋了。

    他看了看四周，正好这个时候阿盈不再身边，吃掉吧。

    他知道阿盈虽然答应了让他吃掉这颗心脏，但是她也是真的不喜欢看到这幅场景。

    所以趁现在阿盈不在的时候吃掉是最好的选择。

    腹中饥饿，又加上天时地利人和都很巧，胡小并没有多少犹豫，打开了木盒子。

    他伸出手，抓住了已经冰凉的心，露出野兽般的金色瞳孔和獠牙。

    阿盈为他狩猎而来的心脏。

    杀死这个人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那锋利的刀剑又是怎样刺破皮肤，插入胸膛，为他刨来的呢

    想到了阿盈那张纯洁无辜的脸庞染上他人的血色，胡小就忍不住心动。

    这是阿盈为他狩猎而来的心脏。

    为了这一颗心脏，就是为此献上性命，从此带上枷锁生存，他全都心甘情愿。

    胡小的瞳孔中满是兴奋。

    ……

    餍足地吃完那颗心脏，胡小这才想起柯盈。

    阿盈去哪里了呢

    胡小从床下走下来，去往木屋内找了找，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气味，沿着气味慢慢地追踪着柯盈的脚步向前走去。

    他走过灌木，穿过森林，越过小溪，就在心中越来越困惑之时，他终于看到了柯盈的身影。

    她跪坐在草地上，倚靠在一颗大树之上，好似睡着了，又好似在不小心摔倒了，昏迷了。

    胡小连忙上前，手指刚刚放在了柯盈的身上，还未用力，忽然，柯盈就仿佛被推到的木板，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阿盈……”胡小急忙接住她，双手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胸口，一股湿润传来。

    他整个人浑身一震，呆呆地抱住了柯盈冰冷的身体。

    不是的……

    怎么可能……

    他瞳孔紧张地收缩，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缓缓地伸出手，在黄昏的余光下，在他恐惧的神色之中，他看到了自己满手的血迹。

    “阿盈……阿盈……”

    胡小眼泪啪得落出眼眶，他颤抖地呼唤着，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慌乱又小心地低头看向怀中柯盈的脸庞，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他无助极了，只能死死地抱着怀中的柯盈，试图给她传递过去一点温暖，唤醒她冰凉的体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阿盈……阿盈……”

    忽然看到了自己手心中的血迹，意识到什么，看向了柯盈的胸口，一个碗口大的伤口仍在不断地冒着鲜血。

    你在做什么

    我在跟他说对不起。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可以吃掉这颗心脏吗

    胡小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他死死盯着柯盈的胸口，想起一刻钟之前吃掉的那颗心脏，一股反胃涌上心头，他立刻在地上发出干呕声。

    眼泪不自觉布满脸庞，目呲欲裂，整个人仿若被五马分尸。

    “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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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少女、废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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