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长夜

作品:《冷血权臣的暖月光

    林月暖整理好衣服,收拾好心情,带着白玉狐大摇大摆地走出鸾飞宫。

    她强撑起精神,站在宫门前朗声说道:“皇上和怜妃娘娘在内,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两旁的宫女怯懦地应着。

    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眼神各异,却没人敢出声拦阻。

    举头间,明明是艳阳天,可是林月暖却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

    她甚至来不及与林月华道一声别,便匆匆出宫而去。

    “此事,回去不可与韩知镜提起。”林月暖边走边说道。

    白玉狐扑哧一笑,转头看向她,明眸中尽是嘲弄:“不提?过不了两日他便会知道,到时候怒火更盛。”

    他想道,原来,她并不了解他。

    马车前,林月暖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看向他,惊讶道:“你,受伤了?”

    白玉狐敛了敛身前的衣裙,遮住那滩血迹,脸上却是混不在意。他拉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也随之跟上去。来时,他骑马,回去,他有伤在身,自然要挤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

    他收起那副笑脸,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静静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

    他们回到韩府时,韩知镜并不在府上,白枝说他去了极乐堂。

    “香儿,快去请大夫。”林月暖一边说着一边叫人来扶白玉狐下车。

    “不用,我来就好。”白枝回屋去取药箱。

    她看了眼白玉狐的伤势,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世上有几人能轻易伤他?除非他没有任何防备。

    也好,有命死心便好。

    林月暖站在床榻边上,看着他发白的唇色,顿时觉得,他往日里的嬉笑玩闹都变得那般讽刺,其实心底是个不快乐的人,偏要故作潇洒。

    白枝为他包扎伤口,细心地上了药,他昏迷中口中似乎还低念着谁的名字,林月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我们出去吧。”白枝转身对林月暖说道,“让他好好休息。”

    关上门以后,林月暖突然说道:“没想到白枝你还精通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你们今日去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从外面找大夫反而引起他人怀疑,白玉狐他命硬,我粗糙的手法也能应付。”白枝自谦地说着。

    “过谦了,我看你手法娴熟,哪里是粗糙?”林月暖由衷的说着。

    白枝神情一怔,随后莞尔一笑,却没有答话。

    晚上,韩知镜很晚才回来,林月暖一瞧着他那张脸,就觉得大事不妙。

    “出什么事了?”她惴惴不安地问道。

    他望着她,狭长的凤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半晌才道:“无事。”

    极乐堂对后宫之事不加干涉,是以多年来并未布下什么眼线,所以今日鸾飞宫之事他所知不甚清楚,只知皇上在鸾飞宫大发雷霆,令怜妃和静贵妃禁足一月。

    “我今日瞧着四皇子十分可爱,大姐也很开心。”林月暖为他斟一杯桃花酿,敛起衣袖自顾说着。

    韩知镜接过琉璃酒盏一饮而尽,搂过她的肩头温声说道:“你可喜欢?”

    “喜欢啊,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我。”林月暖想起白日里那小家伙的哭声,顿时觉得头疼,那小小的身体,一哭起来整张脸都扭到一起,憋得通红。

    韩知镜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往日里不许她喝,今日却主动递去一杯又一杯。

    “因为,你不是他娘亲。”他在她耳边低声喃喃道。

    “我才不要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林月暖鼓着粉色腮帮子,说得极为认真。

    显然,她迷离的双眼已经染上醉意。

    “好好好,我们的孩子一定乖巧懂事。”他轻声笑着,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林月暖呜咽一声,趴在他怀里睡去了。

    韩知镜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拂去她眼上落下的一缕头发,凉声道:“暖暖,那些对不起你们林家的人,我会一一向他们讨还,陆家,还有他。”

    夜风凉如水,月色冷如钩。

    林月暖因为贪杯,已然进入梦乡。韩知镜把她放在床上,先把她的鞋子脱下,然后再去脱她的外衣,他一只手还没够到被角就被林月暖忽然用力一搂,他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吻上她发烫的小脸蛋。

    “不许动!”

    她咕哝两句又松开手,他贪恋着她突然的霸道蛮横,嘴角逸出一丝笑容,心道,自己大概是有受虐的倾向。刚才那一瞬,明明被她搂得极为难受,心里却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

    他恋恋不舍地亲吻几下,温存片刻后,还是强拉回理智,起身整理好衣衫出门了。

    他去前院找了一圈不见白玉狐的身影,又默默地往回走。

    而此时的白玉狐因为睡了大半日,所以晚上精神大好,正躺在西厢房顶上抱一壶温酒,数着天上的星星。

    “韩知镜,韩小三,韩三爷?韩大人?我在这呢?”他听着脚步声,挥着手喊道。

    韩知镜停住脚步,一个旋转跳跃,已经稳稳落在他身侧,转头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说道:“受伤了还喝酒?”

    “死不了。”白玉狐一脸的无所谓,“我还记得最不怕死的那个是你,现在也知道惜命了?”

    韩知镜沉默不语,过去他无牵无挂,不痛不痒,无所畏惧。但是现在,他有怕失去的人,所以会变得有些怕死。

    “想问我今日宫里的情况?你的极乐堂是干什么吃的?”白玉狐毫不掩饰的嘲弄,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亦是扎进自己的血肉里。

    “陆家姐妹胆大妄为,竟然想把林月暖送到穆天皓的床上。你赶快找个由头弄死她们,若不然,以后就都不要再进宫了。”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在说捏死两只蚂蚁一样。

    晚风钻进衣袖和衣领间,带着透彻心骨的凉意。

    “死心了?”韩知镜忽然问道。

    “从来就没有心。”他对于挫败从来不会承认,嘴硬死撑到底。

    白玉狐用力地摇摇头,想要把自己的烦忧全部赶走,他从韩知镜手里夺回那壶酒,仰头灌下一大口,之后说道:“林月暖还是没向你提起这件事?所以你也假装不知道?”

    “我自有打算。”他双眸幽暗,声音中带着几许阴冷坚决。

    白玉狐眯着眼睛,不去深究他的打算是什么,抱着酒壶往后仰躺着,随口问道:“长情那个死老头子呢?我想见见他。”

    韩知镜忽然站起来,朝他说道:“滚回去睡觉,我还有事。”

    白玉狐坐起身子,望着那抹渐渐消失在夜空中的身影,怒道:“欺负小爷受了伤,追不上你?哎哟……”

    他终究是觉得无趣,老实回床上躺着去了。

    而韩知镜是去了宫中的无量观寻长情,好好商议商议那件事。

    之前他不表态,不愿意牵涉其中,是有诸多考量,而如今他走到了死局,不可能选择后退。

    穆天皓想要铲除极乐堂的想法早已有之,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快走到撕破脸的地步,依着他多疑的性子,恐怕很快就要对极乐堂下手。

    所以,他必须早做准备。

    其实,长情在无量观中已经等他良久,或者说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韩知镜。”长情听见动静,慢慢转过身来。

    他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唤他的名字。

    “师父。”韩知镜上前跪在他身前,言辞恳切。

    “徒儿今日有事请教。”

    长情面上是淡淡的笑意,一身雍容风华,他上前扶起韩知镜说道:“非要被逼入绝境,才要奋起反抗?”

    长情心里知道,经过林月暖这件事以后,韩知镜和穆天皓再也回不到过去表面上的平静中,他们必须时时刻刻警惕着对方。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若那个人不是他的徒弟,若那个人不是林月华的妹妹,他们一早便会被拖进这泥淖中来。

    “今日,暖暖说她喜欢四皇子,那我大概也会喜欢。”韩知镜别有深意地说着。

    长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四皇子有位好娘亲,他一定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出色。”

    韩知镜心下了然,从这个孩子降生的那刻起,或者更要早一些时候,他们便已经打算与虎谋皮。

    “我极乐堂自会鼎力相助。”韩知镜眼神坚定地说道。

    穆家先祖有训,极乐堂不得牵涉皇子纷争,他们维护的是穆家的江山稳固。

    但是,先祖另有旨意传达,若是穆天皓敢动极乐堂,那就证明他并未得到先皇的承认,很有可能是伪造了遗诏。

    昏暗的光影里,长情捋着银须,挥灭一室的烛火,畅然笑道:“如此甚好。”

    韩知镜正欲张口,忽而听见身后有缓慢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望了一眼长情,默默隐入山水屏风后的暗影中。

    “长情法师可在?”门外响起轻缓有节奏的敲门声。

    “贫道在。”长情低声应着,上前开了门,

    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打扰长情法师休息的人,也只有穆天皓了。

    长情引着他坐下,挥手间燃起一盏灯火。

    “弟子今日遇到难题,特来请教。”穆天皓在长情面前颇为尊敬,并不以朕自称。

    “皇上请说。”长情看起来慈眉善目,语气温和。

    “弟子白日里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到了晚间却又犹豫不决。”穆天皓语气淡漠地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他所说的话却又让人觉得他内心十分矛盾。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皇上开口时,便已有了答案,又何需再做求证?”长情一脸高深莫测。

    触及到长情坦荡的目光,穆天皓稍稍一愣,旋即垂眸道:“多谢法师。”

    穆天皓并未多留,引了半盏茶便起身离开。

    待那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无量观内,韩知镜才从暗处走出来。

    “他竟这般相信你?”韩知镜嘴角翘起,眸光幽深,里头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长情淡然一笑:“他只是把我当成个无关紧要之人。”

    “所以,对你放下防备。”韩知镜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长情这一点,即使心里含着万千心思,面上依旧能够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徐徐图之。

    现在,前朝后宫那些想要往皇上面前凑又怕触怒龙颜的人,无不拐弯抹角地摸到这无量观前,等候长情法师指点一二。

    长情却不接话,转而端起自己那半盏茶问道:“小三儿,今日来还有别的事?”

    韩知镜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为着暖暖身上所中的蛊毒。”

    “最好是能从陆家那里问出来些许线索,不然,就只剩危险的法子。”长情敛眉说道。

    一般来说这危险的法子,便是要命的法子。

    “那我便要陆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知镜的眼中似乎藏着猛烈冲击的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