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镜发怔的瞬间林月暖转身离开,她知道此时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随你,反正我也不抱多少希望。”

    从小到大她尝试过无数神医开的秘方,结果都不尽人意。

    韩知镜跟上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附在她耳边低语：“相信我。”

    林月暖弯曲手指挠着他的小指头，停在原地看着他说道：“我相信。”

    他抬起她的手轻浅一吻,深沉的眼眸中装着温柔缱绻。

    “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温暖的屋子里，三口之家在一起的画面温馨而美好。

    红春端着热水进来时，林月暖和韩知镜同时不悦地皱了皱眉,说好叫她去别处做事,怎的又来锦云这里？

    “乔嬷嬷,你给锦云添人了？”林月暖提着嗓子喊一声，手里仍旧捏着锦云的小胖手。

    “这……是奴婢想错了。”乔嬷嬷垂头认错，是她的锅她就得背。

    林月暖眼神如刃,掠过衣着鲜艳亮丽的红春,凉声道：“太后丧期着素服,是要三爷背上大不敬的罪名吗？”

    “奴婢不敢！”红春吓得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扑通一声跪下。

    韩知镜咬了一口柿子饼,尝出一丝一丝苦味，幽幽地说道：“出去跪。”

    红春一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韩知镜,满脸的失望和不甘。

    “走吧。”乔嬷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思,半拉半拖地把她弄了出去。

    乔嬷嬷一路把她拉进后面的偏房里，低声劝解道：“当初林夫人送你们过来，确实是为了伺候三爷，可如今不同了，他们夫妻和和美美，三夫人明显不想你靠近，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以后也别妄想。”

    红春这丫头脑子灵活，比其他几个都要聪明些，一向善于审时度势，这次却不知为何，明明看出三爷对她没那个意思，偶尔给个好脸也是看在林月暖的面子上，她却偏要往跟前凑。

    “我知道了，谢谢乔嬷嬷，我去厨房帮忙。”她抹干眼泪，出了门。

    乔嬷嬷望着她的身影，默默摇头叹道：“这模样放在小门小户里什么样的郎君找不着，哎！看惯了高门大户，心气眼界都高了……”

    而屋子里的韩知镜正半眯着眼睛靠在椅上，女子轻柔好听的声音落进他耳中，像是进入了梦境，昏昏欲睡，嘴角还挂着隐隐的笑意。

    林月暖让锦云自己练习一会儿，一转头才瞧见他竟睡着了？

    她转悠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顿时起了玩心，她从小锦云手中拿过笔来，示意锦云不要出声，两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他，小心而快速地在他脸上画了两个圈以后，她赶紧让锦云带着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

    韩知镜猛地睁开眼望着她，把她吓得一个趔趄，趁势把她搂在怀中。

    锦云双手捂紧眼睛，摇头说道：“不许当着我的面亲亲。”

    “你想多了。”林月暖挣扎着，让他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胡闹。

    韩知镜用力再度把她拉回来，抓住她的手腕，一遍遍地舔着她的手心，在林月暖嫌弃的表情下，拍向他自己的脸，来回搓了几遍。

    太恶心了…

    林月暖对此种行为不忍直视。

    “好玩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林月暖这才明白，他根本没睡着，现在趁着她心虚羞愧难当时故意捉弄她。

    “不好玩。”她悻悻地说着，抽回自己的小手，捏着帕子弯腰认真地给他擦脸。

    “知错就好，不要把孩子带坏了。”他望一眼假装认真写字的锦云，话语间颇有几分责怪之意。

    板起脸来装正经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哦。”林月暖应着。

    当天晚饭后，林月暖说要陪着锦云，等她睡下再回去。

    “你先去睡。”

    “等你。”他满脸不高兴地瞪锦云一眼，意在提醒锦云不需缠人太久。

    小家伙立即扑进林月暖身上，对他的不满视若无睹。

    锦云今日明显有些兴奋，林月暖给她讲故事，哼小曲儿，许久之后才有睡意。

    而韩知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度日如年，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他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随着珠帘轻响，女子曼妙轻盈的身姿出现在他面前，明明是秋意正浓的凉夜，她赤着双脚，穿得单薄，手上捧着一碗桂花汤，笑靥如花。

    待韩知镜看清那张脸时，脸色一沉，怒道：“滚出去！”

    她若是敢再上前一步，他一定忍不住扭断她的脖子。

    “三爷，您就让奴婢伺候……”

    她余下的话停在喉间，一把突然飞出的匕首迅速结束了这条鲜活的生命。

    韩知镜此时是愤怒的，他不该在他们的新家杀人，脏了屋子。

    那些流言蜚语他从不畏惧，蝼蚁贱命他并不在乎，只是坏了心情。

    让人迅速处理了尸体，他去洗了洗手，重新坐回床上，继续等着。

    林月暖站在门前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事吧？”她冲进屋里，看着地上残留的一片血迹，不安地问道。

    “夫人为何如此惊慌？担心我？”他笑着问道。

    林月暖眼睛一热，竟说不出话来。她听见清河王对他说的那些真相以后，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他与北燕的，身处东篱国高位，母亲又是穆家人，穆天皓对他打着如何的心思？

    “我武功高，天下间没有敌手。”他目空一切的骄傲模样依旧如昨。

    林月暖坐在他身侧认真地问道：“你杀了谁？”

    “红春。”他如实相答，“用你的匕首。”

    林月暖略一沉思大概明了原因，不由笑道：“虚惊一场。”

    她以为是有别人要他的命，原来是他要了别人的命。

    “看来用不了多久，外面的人又要传，左相家的女儿被三爷虐待，陪嫁丫鬟一个接一个死掉，哎……”她无奈地说道。

    “怕了？”他转头问道。

    林月暖摇头，现在的他愿以真心相待，她有什么好怕的？

    当晚，他们便换了间屋子住。

    夜沉沉，寂无声，只余身侧的均匀绵长的呼吸。

    因为之前在宫中被皇上瞧了几眼，林月华便想着暂且不叫妹妹进宫。

    直到腊月初八，皇后在宫内设粥宴，邀众位大臣的家眷入宫，共享万福宫熬出的腊八粥，林月暖不得不去。

    “一切小心。”韩知镜几度叮嘱道，“找机会尽早离席。”

    他想着宫里有妙兰在，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太后的丧期未满，后宫诸事也不宜大操大办，不过是叫大家去说说话，彼此亲近亲近。

    所以，这次的宫宴并没有什么热闹的歌舞看，大多是闲话家常。丽贵人和静妃都在养胎，便没有出现。

    林月暖挑了件中规中矩的衣裳，素面朝天，丝毫没有盛装亮相的打算。她知道，有不少的盛京贵女盼着这次机会崭露头角，为自己搏个锦绣前程。她，却没这个必要。

    宴席上，听着她们说的那些无聊无趣的话题，林月暖就觉得头皮发麻，正寻思着找机会溜走，怎料被人逮个正着：“韩夫人，听说侯府近来热闹得很啊？”

    那人色厉内荏，她看到林月暖那不施粉黛也能娇媚动人的脸，心里嫉妒的发狂，她并知晓林月暖的脾性，不过是先试探一二。

    林月暖面对着这张陌生却分外热情的脸，心虚地僵笑道：“这……从何说起？”

    那位夫人撩着衣裙起身道：“也难怪，韩大人如今搬出侯府，自然不关心侯府诸事。那韩卿卿寻死觅活地不愿意嫁人呢，你说说，这不是辜负她哥哥的好意吗？呵呵……”

    她说罢掩唇笑着，悄悄瞥了眼林月暖的脸色。

    林月暖则是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陆皇后，这样放纵他人信口雌黄，还真是有皇后的样子。

    陆无双似乎感受到了林月暖的眼光，悄然开口道：“蒋夫人，他人家事，不可妄议。”

    “是。”她倒是乖巧。

    林月暖回想着这个蒋夫人是谁，大概是陆夫人娘家那边的人，也就是陆家的支持者，难怪如此胆大妄为！

    “皇后娘娘，臣妇身子不适，先告退，还望恕罪。”林月暖倒不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与韩知镜待在一处必须学得脸皮厚如城墙，且心如止水。

    “身子不适？那便叫太医来瞧瞧。”皇后满脸关心地说着。

    “多谢皇后娘娘，不过小毛病而已，无需劳烦太医。”林月暖是铁了心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正当皇后犹豫思量时，忽然冒出个天真活泼的少女，指着林月暖说道：“韩夫人是要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吗？难不成真如传言那般？你那些个陪嫁丫鬟被折磨致死，你也每日受尽折辱……”

    “住嘴！”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石化瞬间之后才反应过来是皇上。因为皇后在万福宫单独设宴款待众位嫔妃和女眷，皇上按说不会出现。

    “参见皇上！”众人齐声高呼。

    眼看着乌泱泱跪倒一片，林月暖无奈地随之跪下，她好不容易想当一次缩头乌龟，还被人强行拉出来。哎！

    “极乐堂是保我东篱国安定的一把利剑，韩大人更是朕的救命恩人，谁给你的胆子，信口雌黄？”穆天皓一只大手狠狠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碗都随着起落，愤怒之意可见一斑。

    那原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女子顿时萎了气势，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出声。她是陆家下一辈的长女，原本要借着皇后的脸好好出个风头，却不料出了这等事，她这趟回去恐怕要被抽鞭子了。

    “以后有谁再敢胡言乱语诋毁极乐堂堂主，直接处置了！”穆天皓余怒未消，居高临下地望着跪了满屋子的人，内心生出极大的快感。

    “是！”众人齐声应道。

    而一旁的陆皇后脸色更为难看，皇上这样做也是直接打了她的脸。看着妙贵人与皇上相伴离开的背影，她气的牙疼脸痒，却又不得不摆出皇后雍容大度的姿态。

    至此，这场本就无趣的宴会就变得更加索然无味。

    随后，宴会不咸不淡的继续到尾声，林月暖依旧没能顺利逃脱，她被皇后单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