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栩,你收拾好了没,快出门啊！”暑假刚刚结束,凌晨四点的卫家来了位客人，骑着自行车的赵乐乐来到白栩家,喊白栩去上学。卫白栩和赵乐乐家离得比较近，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青梅,两人上了高中后又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关系不错。

    卫白栩的村子里没有高中,两人是要到县城里上学的。卫白栩家没自行车,赵乐乐知道后自告奋勇,肩负了带着卫白栩往返的任务。

    凌晨四点,天还是黑的,整个乡村都处在一片静谧之中。土路上已经有背着干粮,骑着自行车赶往学校的人了。

    卫芳把准备好的装着馒头，咸菜还有她昨天特意炒的五花肉的饭盒放进白栩的斜挎书包，又把铁水壶给白栩装在斜挎包里,嘱咐白栩:“到了学校，吃馒头的时候喝点水不然太干了。”村子和县城离的远，学生一般中午饭就在学校解决，家里人一般会提前一天准备好。

    “你以后晚上把东西装好就行，不用早起了,我自己会收拾的,离你原本起床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呢。”白栩道。

    “没事,不麻烦，你高三第一天，我这不是有点紧张然后睡不着么，看你收拾妥当我才安心……你别给自己压力，上个专科学做老师可吃香了，本科上不了就算了，大不了，姐以后养你。”卫芳知道卫白栩这个妹妹一心不想在山村里待，上学的时候开着煤油灯能学到通宵，铆足了劲想考个好学校。卫芳是又骄傲又心疼，怕她熬坏了身体，把眼睛害了。

    白栩笑笑，赵乐乐在外面等了几分钟了，她拍拍卫芳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了，我走了，乐乐等很久了。”

    “路上要小心，别急！”

    赵乐乐力气小，自己骑还行，带人的话踩不动车。她见白栩出来便让白栩踩踏板，自己坐单杠。

    这种单杠坐人是常事，赵乐乐也不怕坐坏。二八杠自行车这种支架是锰钢套接，镀层厚实，用量地道，比几十年后碳钢焊接的性能要好。

    白栩还是第一次摸到货真价实的二八杠自行车。这种车很高，白栩先上去试了下手感，再让赵乐乐坐到单杠上来。

    一辆二八杠自行车要一百到两百块钱，现在普通工人的工资得三四十，除去吃喝得积攒半年才能买。

    赵乐乐家父母，爷奶都是厂子里面的工人，吃商品粮，厂工是让现在的人非常羡慕的工作。好几百块钱的二八杠自行车也只有赵乐乐和宋宇这样家境殷实的人家才愿意买和买得起。

    “你作业写完了没？”赵乐乐偏头笑嘻嘻地问白栩，“我还没写完，你把作业给我抄下嘛。”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还想着抄作业。”白栩低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赵乐乐。

    “我都不会写嘛。”赵乐乐摸摸鼻子，“再说了，我高考考不上就算了，我妈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安排到厂里去。”赵乐乐说完，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失言了。她悄悄看了下白栩的脸色，发现白栩好像没有在意她的话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个青梅心气高，怕这些不学习就有工作的话刺激到她。她平时里很少说这种话，这个暑假她去省城里找小姨玩了，两个多月都没见白栩，一时没注意，居然当着白栩面说出来了………

    “额……额……”

    白栩低头看到她像兔子一样惊慌失措，知道她是为什么，不禁失笑。她于是接下这个话头:“进工厂那挺不错的，不过多学点东西，到厂子里可以做点轻省活。比如坐着算算账什么的，不然一直站着操控流水线那就有点累了。”

    赵乐乐小脸满是纠结，一拍脑子：“啊，对！一天站到头的话不是会累死我嘛，你说的是！”她最怕累了。

    她们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走路要走四个多小时，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坐在单杠上的赵乐乐被土路上的石子颠得屁股都碎了，她不禁揉着屁股：“嘶，这就是上学的感觉！就是这个味道！我玩了一个暑假都快忘记了。”

    白栩感觉还好，除了脚有点麻之外，但毕竟在石子路上踩自行车踩了一个多小时，不难受也不太可能。

    两个人到了学校，把自行车锁好放到车库之后，宋宇也跟在她们后面进来了。白栩和宋宇擦肩而过，两人神情淡淡地相互打了个招呼。宋宇也没和往常一样过来跟赵乐乐她们俩一起进学校。

    赵乐乐神经比较粗，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她正在捧着暑假作业头疼：“白栩你真不给我抄呀？你不给我的话我写不完，陈老师要骂我的。”她对白栩露出满眼渴望的可怜表情。

    “不给，你自己想办法吧，给你抄作业是在助纣为虐，伯母早就跟我说让我看着你让你好好学习了。你就是懒不愿意写，给你抄作业除了让你更放纵之外没什么好处。”

    赵乐乐神情痛苦，圆圆的脸上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垂头丧气的：“嘤……那好吧，我再好好看看。”之后还不时抬抬头看白栩，发现白栩不为所动，是真下了决心不让她抄作业。她瘪瘪嘴，变得更丧气了。

    两人找到上学期的座位坐下，赵乐乐只能摊开一本物理作业，咬着笔尖开始做。

    这时，比他们晚了一步的陈思思走进教室。

    当她看见了坐在座位上的白栩时，被吓了一跳。

    咦，这不是卫白栩吗？这是升高三的暑假没错啊，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陈思思满腹好奇，她记得自己上高三的时候，听说班级的尖子生卫白栩在暑假落水死掉了。班主任，也是自己的爸爸，陈老师非常伤心，在班级给同学们普及了溺水救治的教育，然后又在班级给卫白栩家进行了捐款。卫白栩的人缘还好，班级的人几毛几块的捐，最后总共捐了十块钱，陈老师还添了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五十块，送到了卫白栩家。

    陈思思脸色发白。她记得老公宋宇曾经和自己说过自己喜欢过曾经一个班的卫白栩，自己当时还庆幸没人和她争丈夫，她很爱宋宇。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卫白栩居然没死！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恶毒了！听起来像是在期盼别人死一样。接受良好教育的她不是这样的人，于是赶紧止住，不再朝这个方向想。

    这时，长得高大斯文的宋宇进了教室，陈思思看到丈夫年轻时候模样，热泪盈眶。她低下眼睛，生怕被人瞧出不对。

    宋宇奇怪地看了一眼陈思思，这个同班同学怎么有点怪怪的。

    陈思思看着宋宇一脸懵的样子，满心都在想，我是你老婆呀，但是这话她说不出口，也无法和宋宇解释。

    白栩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她的脑子都被面前的教材和资料充斥着。没想到在几十年后要高考，回到70年代还是逃不了高考的魔掌。

    高考恢复第二年的试卷和几十年后的试卷不一样，总体来说偏难，考察知识面也窄。没有经过几十年众多专家琢磨出来更适合考察学生综合素质的试卷，题目设置得合理。

    高考才恢复的这几年不像后来的五三，王后雄把教辅资料都做成了系列。现在教辅资料非常少，复习的时候只有一个粗略的大纲，前人做过的真题和一些老师的押题数量非常少，也很难拿到。

    班主任陈老师就找了不少人和关系，找来一些真题试卷给班级的人做，希望他们都能拿到好成绩。

    赵乐乐被白栩的话说动了，她是能偷懒就偷懒，白栩说的“好好学坐办公室”的活打动了她，比她妈威逼利诱的效果好多了。

    课堂上，白栩认真地听课，赵乐乐也昂着脖子希望得到知识的灌输，一天都安安静静的。

    到了饭点，白栩打开自己的饭盒，里面是卫芳做的红烧肉，两个馒头还有很多卫芳腌制的咸菜。

    红烧肉用料很足，半肥半瘦，个头很大，有四大块，卫芳加了八角酱油炒香，最后还加了小葱。

    饭盒打开的时候就传到一股香味儿，勾起了赵乐乐的馋虫：“好香啊，卫白栩，这是你姐做的吗，我也想吃！”

    赵乐乐对卫芳的菜评价很高，吃同桌姐姐做的菜也是她觉得自己上学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白栩于是拿起干净的筷子往赵乐乐的碗里夹了一块。赵乐乐也不好白拿白栩的东西，她碗里有鸡腿，赵乐乐就把鸡腿夹给了白栩：“你也吃，这是我妈做的，味道一般，但个头大。”

    赵乐乐抱着红烧肉吃得很香，连卫芳腌的咸菜也想吃。卫芳腌的咸菜先用水焯过了，咸菜很脆，腌好了之后又加了辣椒炒，赵乐乐很喜欢吃。

    由于卫海和自己都要上学，卖鱼的收入没了，但白栩手上有七八百块钱这笔巨款。

    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白栩吃完饭之后想到周围逛一逛，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铺子能租下来给卫芳当菜馆的。

    县一中在市中心，学生多工作的人也多很繁华。

    原本路的两边是居民住的家，现在已经有人把墙打开，开始卖了东西。白栩看见有卖文具的，还有卖鞋子的，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心思活泛的人多。

    白栩走进卖文具的店，想看一看是什么情况，东西怎么卖。她刚拿起一支笔就听见外面有喧闹声。

    “哎哟，这孩子怎么跑那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