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死在眼前
作品:《大唐奇案》 韩湘这个问题很冒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怎么愉快。
金夫人下意识朝金乙望去。
不过韩湘在她的眼神当中没有感到太多的愤怒,而是感到很多的担忧。
看来金夫人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她是为了金乙而撒谎。
金乙回应夫人的眼神说道:“不用害怕,有什么说什么。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妻子有可能为了替丈夫着想而做了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可以理解。论心不论迹,只要出发点是好的,一切都好说。”
金夫人淡淡一笑,问道:“难道相公认为我在撒谎?您宁愿相信韩公子这个陌生人,也不相信你的糟糠之妻、枕边之人?”
金乙连忙陪笑道:“夫人言重了。只是这铜人之事太过诡异,我想弄清楚而已。”
金夫人又堆出礼貌的笑容,说:“我所言的事情都是真的。没有撒谎,没有虚构。请韩公子不要冤枉我,不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韩湘连忙站起来赔礼道歉:“金夫人请恕罪!我们只是想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铜佛流血一案,死了太多的人。人命大于天。我们想让死者安息,让杀人者受制裁。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金夫人幽幽说道:“此案涉及二十年前的一百条冤魂,又与神佛相关,危险至极。韩公子还是不要再查了吧,免得你也变成铜人,染上金尸症。何况一个铜矿,关闭就关闭了,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铜矿又不是你家的。何必冒死去查?”
韩湘刚想说话,金夫人伸手打断了他。
她冲着金乙说道:“夫君,你也不要去多管闲事。你平常要巡查那么多矿,现在少一个矿,你也能少干点活,轻松一些。即便官改私牵连甚广,最终拍板决定的是盐铁司杜式。有什么罪过,他背着。有什么功劳,他领着。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满身黄铜色。”
金乙摇摇头,说:“夫人此言差矣。铜矿乃是国之重器。又可打造兵器,又可铸造货币。岂能私自给予私人?”
金夫人反驳道:“杜大人说了,铜矿归到寺庙名下,方便和尚给死者念经超度,也不算是完全给予私人。而且过段时间,等不闹鬼了,再还回来。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你何必多此一举?”
韩湘听出来,金夫人不愿意金乙以身涉险,金乙却一心为公。
这两个人,很难说谁对谁错。
而金乙看到夫人当着外人的面反驳自己,居然没有面露不悦。可见二人关系很好。
韩湘站起来,笑道:“金夫人多虑了。此案由我和黄姑娘去查,金先生稳坐钓鱼台即可。二位切莫因此吵架,伤了和气。好了,这个问题,就此打住。中午没有喝尽兴,晚上咱们再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
他拉着金乙谈论诗词歌赋,谈着谈着忍不住针砭时弊。
而黄鹂和金夫人请教扬州的胭脂水粉、针线女红。聊着聊着,黄鹂突然悄悄问道:“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跟金先生说。”
金夫人颇为失望:“我以为你要跟我做朋友,没想到还是来套我话。你和那个姓韩的都是人精。”
黄鹂笑道:“他是假正经,我是真妖精。嘻嘻嘻。有些话,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问,但我是女人,我问出来可能比较方便。”
“你想问什么?”
“金夫人嫁给金先生多年好像尚无子嗣?”
此话一出,金夫人的脸都僵住了。
“唉,这也是我的一桩心病啊。看了无数的医生,吃了无数的药,这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所以我猜测您的难言之隐就是子嗣的问题。您跟金先生说被上辈子的孩子索命的事情,其实是想说您这辈子没有生孩子,是因为上辈子造的孽。希望金先生不要怪罪于您。而您重病一场,差点死了,好在死里逃生,可是依旧身体虚弱。这样一来,金先生更加不会怪你,反而会照顾你。所以继子索命一事,是您杜撰的。”
金夫人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听说黄姑娘侦破了许多离奇的案件,见多识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居然能编出这么精彩却又合情合理的故事,我真是佩服!不过这都是你的想象。我真的梦到了上辈子的继子。我跟向相公说这些,并不是讨取他的欢心,博取他的同情,只是想让他远离铜矿,不要跟王生张五斤这些人一样,死于非命。”
黄鹂敏锐地注意到金夫人的神情由担忧转为淡定,但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金夫人不愿意再提此事,便引着她出去逛街。
到了晚上,两个男人果然对酒当歌,不醉不归。而韩湘和黄鹂便在金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韩湘才睡醒,恍惚之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片刻后,韩湘听到黄鹂的喊声和敲门声,然后看到黄鹂闯了进来。
“还在睡!赶紧起来,干活了。”黄鹂催促道。
“去哪里?黄姑娘有何安排?”韩湘笑道。
“金家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金大人很坦诚,但是金夫人满怀心事,不愿意说实话。我们撬不开她的嘴,那去王家吧。王生好像是铜佛流血案的起源。金大人在第一封信中写的也是王生。”
“看来黄姑娘已经成竹在胸了!”
“少拍马屁!”
二人闲扯了一番。
韩湘梳洗了一番,便和黄鹂一起向金乙夫妇打个招呼,来到王生家。
王生去世之后,全家愁云惨淡。
韩湘站在王生家门口,看到门上的白色挽联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听起来像是幽幽的哭声。
挽联颇为工整。
上联:鹤驾遽归蓬岛,空留琴剑映寒窗
下联:麟趾早折尘寰,忍见椿萱泣残阳
韩湘敲门,奉上述异司察事郎的名帖。
不多时,一个老头子过来迎接。
老头子是王生的父亲。
只见他身材佝偻,满脸憔悴,双鬓斑白,老态龙钟,几乎看不到多少生气。
韩湘暗暗感慨。
他的儿子没了,自然伤心。
王父请韩湘黄鹂进门,恭敬道:“不知二位大人,造访有何贵干?”
韩湘看到天井青砖上残留着未扫净的香灰,轻声道:“我们述异司专门收集各地的民俗民情、奇闻异事。令公子……”
说到此处,王父突然老泪纵横。
“唉,我的儿,死得太惨了!”
“王老先生认为王生是被冤魂害死的吗?”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这就是事实。我儿媳亲眼看到我儿被拉到地下,那么多邻居和亲朋好友把我儿子从地里挖出来。我的干儿子杨万也说了,那骸骨是他的爷爷。无数人都证明我儿子就是这么死的!我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我能和你儿媳聊聊吗?此案太过离奇。我们想知道具体的细节,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我倒是方便。看儿媳妇方不方便。”
王老先生把王生的妻子喊了过来。
“见过二位。”王妻对韩湘黄鹂行了个万福礼。
“还请王夫人恕我们冒昧,多嘴多舌来打扰。”
韩湘黄鹂也客客气气,还了一礼。
“不敢不敢。难得有京城的大人物来到我们这小门小户。很多人都来打听我丈夫的事情。不过都是来瞧个热闹,回家之后多一份谈资。二位却像是来查案的。莫非你们认为我相公的死另有原因?”王夫人颇为警惕。
“实不相瞒,的确有此怀疑。”韩湘倒也开门见山。
“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我丈夫,然后我将我丈夫埋在底下二丈之深?”王夫人眉间闪过几丝怒色。
“那倒不至于。你们家这么多人这么多邻居,想杀死一个人,挖这么深的坑,再把这么多的土填回去,而且不让人发现动静,难于登天。”韩湘否认了这点。
“那你们怀疑什么?”
“怀疑他被人谋杀。”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拉到地下。哪有什么谋杀?就算有谋杀,难道我视而不见吗?”
“有时候人的确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比如有人以性命相威胁。如果凶手直接杀了你丈夫,然后威胁你不要透露出去,想必你只能顺从。”
说完,韩湘直勾勾盯着王妻。
王妻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