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32 章 番外一

作品:《自古沙雕克反派

    异世界if线

    入冬当天,施黛捡回一个鲛人。

    这是远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除人类以外,人偶师、龙族、精灵、地精等等异种随处可见。

    施黛属于其中比较稀有的一类,吸血鬼。

    吸血鬼多为世袭贵族,寿命极长,因为受不了阳光,常在夜间出没。

    施黛是非常典型的那种。

    她出生于大家族,成年后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独自居住在城郊庄园里,白天舒舒服服睡懒觉,夜晚赏花看书四处闲逛,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在今晚,无意中路过一栋古堡时,施黛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对于血液,吸血鬼很敏感。

    铁锈般的腥臭久久不散,味道太浓,古堡里显然不止一个伤患

    或是说,死者。

    习惯了与世无争的生活,施黛头一回遇上这种事,秉承着几分良心,她试探性靠近几步。

    古堡正门没关,虚虚掩着。

    施黛推开沉重的大门。

    和想象中别无二致,甚至更为残忍,古堡内横七竖八散落大量残肢,血液聚成小溪,从长廊蔓延到门边。

    身为吸血鬼,施黛对眼前的场景不觉得恐惧。

    当然,她也没丧心病狂到想要饱餐一顿。

    源于昼夜颠倒的作息,施黛与周围的邻居们不太熟悉。

    在她有限的印象里,住在古堡里的,是几个神秘兮兮的红袍法师。

    红袍法师擅长黑巫术,是世人公认的不好惹,谁能把他们一夜之间全部解决

    还用了这么凶残的手段。

    施黛思忖着挪动眼珠,瞥见虚影一晃。

    就这样,她遇见那个鲛人。

    鲛人是雄性,和她一样,生有一头乌黑如丝绸的长发,沾满血污,湿漉漉垂下来。

    他浑身是血,靠坐角落,意识有些模糊,鲛尾无力搭在红丝绒地毯上。

    看清他的身体,施黛脊背一阵发凉。

    从胸口到小腹,身前的鲛人遍体鳞伤,不像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更像被人刻意虐待所致。

    他皮肤白,一道道血痕万分明显,幽蓝色的鲛尾更是鲜血淋漓

    不少鳞片,被人强行剥去了。

    鲛人世间罕见,落下的眼泪和尾上的鳞片,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施黛之前没见过这种生物,只听过与之相关的传闻,大多是某位贵族或海盗捕获了鲛人,将其囚禁虐待致死。

    显而易见,在她跟前的这位,经历了与之相似的折磨。

    他看上去快要死掉。

    施黛试着问“你还清醒着吗”

    鲛人很轻地眨眼,睫毛颤动时,滚落一滴殷红的血珠。

    看了这么多年的推理小说,施黛迅速捋清思路,指一指四散的尸体碎块“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样,是

    他们做的”

    她说话时保持了百分百的警惕,以防对方突然暴起,让她成为古堡里的尸体之一。

    虽然看他的样子,连站起身都难。

    气若游丝的鲛人静静看她一会儿,几秒钟后,薄唇勾出小小的弧。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很慑人。

    尤其在当下的环境里,腥血四溅,窗外圆月高悬,气氛阴晦又诡谲,他弯起眼,像苍白昳丽的幽魂。

    “是。”

    鲛人开口,声线沙哑“今晚有人闯进来,用黑巫术杀光他们,像是寻仇。”

    他连说话也没力气,带有一丝自嘲的意味,到最后,成了低不可闻的气音“我受巫术波及,昏迷过去杀手也许以为我死了。”

    施黛了然。

    红袍法师一向乖张恣意,因为修习黑巫术,没少干过打家劫舍、残害平民的事。

    与他们结仇的人,想必不少。

    至于这个鲛人

    施黛想,他看上去温驯又柔弱,随时可能死去,阴差阳错被卷进这桩惨案里,活着已是万幸。

    一个伤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少年,能做什么呢

    对于从小生活在安乐窝里的施黛而言,如果像他那样被一片片剥去体肤,早就疼得不省人事。

    她粗略检查一遍,死者们身上,确实有黑巫术残留的痕迹。

    在这个世界里,不同种族相互厮杀、彼此寻仇,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施黛对红袍法师的烂摊子不感兴趣,唯一值得考量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这个濒死的鲛人。

    事实是,她没来得及认真思考。

    在那之前,少年似乎承受不住疼痛,失血过多,遽然昏睡过去。

    施黛

    施黛望天五秒钟。

    然后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把鲛人抱回了自己的庄园。

    他看上去瘦弱,实际比施黛高得多。

    好在吸血鬼体能过人,怀中的少年又瘦得厉害,施黛将他打横抱起,仿佛抱住一张单薄的纸片。

    许是错觉,被她抱起的瞬间,本应昏迷的鲛人眼睫颤了颤。

    等施黛定睛去看,他一动不动,乖巧得很。

    总而言之,施黛带他回了家,并叫来私人医生,为他止血疗伤。

    医生是人身虎头的半兽人,见到鲛人吃了一惊,听施黛说完来龙去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医生说“这个种族真够可怜。听说五海之上,海盗们在大范围捕杀鲛族东方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怀璧其罪。”

    鲛人本身什么也没做错,因为生得美、鲛珠珍贵,便成了众矢之的,实在唏嘘。

    “正因为这样,海上才越来越混乱。”

    医生耸肩说“海盗猎杀鲛人,鲛人也肆意报复。五海通缉令上,悬赏金额最高的,就是个杀了无数海盗的鲛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关于这件事,施黛有所耳闻。

    上了通缉令的鲛人身份不明、姓名未知▉,传闻是名年轻男性,擅长刀剑,下手极为狠辣。

    说他是海盗的噩梦也不为过。

    医生走后,过去整整好几个钟头,鲛人少年才逐渐转醒。

    醒来见到施黛,他显出下意识的防备与警惕,黑沉沉的双眼有如深潭。

    施黛只得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拿武器

    或是折磨人常用的烙铁和皮鞭。

    “还记得我吗”

    施黛说“昨天在古堡里,我遇到你。”

    她是黑发黑眸,杏眼圆润,常年不见太阳,皮肤透出病态的白。

    一张口,露出两颗雪白的尖牙。

    不同于寻常吸血鬼贵族的傲慢无礼,施黛性格散漫随和,模样也平易近人,看不出戾气。

    鲛人端量她片刻,放松下紧绷的身体。

    施黛顺利和他交换了名字。

    对方名叫江白砚,在五海中的东海长大,半月前被海盗捕获,交易给了红袍法师。

    鲛鳞是被红袍法师们剥下的,一来为了高价贩卖,二来,可以用疼痛逼出鲛人的泪珠。

    施黛听得头皮发麻。

    “你的家人在东海吗”

    她说“我可以帮你写信,给他们报个平安。你失踪半个月,他们一定很着急。”

    江白砚在烛光下看她,轻轻笑了笑“我没有家人。”

    他语气平淡,像说起与之无关的小事“很多年前,他们去世了。”

    施黛一时无言。

    一个孱弱多病、即将死去的鲛人,被各方觊觎,得不到庇护。

    她无法想象,江白砚离开庄园后,会经历什么。

    施黛看他的眼神里多出同情“我们遇上也算有缘。伤势痊愈前,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在这里。”

    她不差钱财,供养一个伤患不成问题。

    说到底,施黛有自己的小小私心。

    身为吸血鬼,实在无趣。

    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有她,当万物生灵睡去,才有机会离开庄园,行走在寂寥无人的长街上。

    庄园里有几个管家和女佣,施黛醒来的大多数时候,她们已回了各自的家。

    留江白砚在这里,说不定,她可以找人多说说话。

    在气息奄奄的情况下,江白砚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不出所料,无声端详她一会儿,鲛人少年轻勾嘴角,露出浅浅酒窝“谢谢。”

    于是稀里糊涂地,这座偌大的庄园里,有了一位新住客。

    江白砚性格温静,举止得体,鲛尾化作双腿、穿上施黛准备的衬衣长裤后,阴郁气息散去,像极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鲛人貌美,他无疑是其中的典型,桃花眼,高鼻梁,薄唇没什么血色,弧度却十分漂亮,噙笑望来,像春天荡开的细柳枝。

    几位女仆见

    到他,无一例外面露惊讶,不时投来悄悄的一瞥。

    受伤太重,江白砚起初下不了床。施黛偶尔闲来无聊,就去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据他所言,父母过世后,江白砚一直生活在东海,靠寻宝为生。

    施黛认认真真地听,情不自禁脑补

    寂静深海,波涛汹涌,少年鲛人晃动幽蓝色尾巴,费尽千辛万苦,从贝壳里寻到一颗莹润的珍珠。

    很好,更怜爱了。

    说着说着,江白砚好几次问她“施小姐想要什么酬劳”

    提起这件事,他尾音带笑,声线不像最初见面时的沙哑,含出悦耳的清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没别的东西,谢礼的话施小姐喜欢鲛泪还是鲛鳞”

    施黛“啊”

    江白砚坦然说“都给你,也行。”

    “不用不用。”

    听不出他是真心还是试探,施黛赶忙摆手“我有钱,不缺。”

    被她一句话堵住,江白砚略略怔忡,扫一眼身下的床铺。

    天鹅绒,象牙木,床头是幅风景画,当代大师的真品之作。

    房间角落,还有几个珍贵华美的东方瓷器。

    这仅仅是一间客房而已。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作为吸血鬼,成天很无聊。”

    施黛从心地说“你多陪我说说话,是最好的报酬。”

    这回江白砚凝睇她许久,罕见收敛了笑意,乌沉的眼底,是施黛看不懂的陌生情绪。

    像探究,也像引而不发的杀机。

    随他眨眼,又成了纯然无害的神色,朝施黛笑笑“好。”

    在那以后,时间缓缓推移,不知不觉,江白砚在庄园里待了两个月。

    他性格温和,待人熨帖,伤口一天天好转后,常为施黛做些家务事。

    不夸张地说,江白砚打扫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施黛站在一旁,发现他双手有不少茧子。

    “这个”

    察觉她的目光,江白砚抬起右手“小时候经常干粗活。”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上分布有伤疤和老茧,大多是以前留下的。

    想想也对,自幼失去家人的孩子,一定在竭尽所能地艰难过活。

    施黛在庄园里憋得久了,本身又是活泼多话的性格,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朋友,把江白砚看作座上宾。

    食物需要美味可口,衣着必须温暖舒适,每到傍晚,她便准时出现在江白砚房前,兴冲冲邀请他出门逛逛。

    从前一个人在夜里去的地方,现在成了两个人一起漫步。

    藤萝环绕的小径,精灵栖息的湖泊,被传闹鬼的荒林。

    “其实不是闹鬼啦。”

    施黛提起裙边,步履轻盈走在林间,拨开一簇垂坠的树藤,露出一片幽绿萤光。

    她回首一笑,露出白亮尖牙“是萤火虫。”

    江白砚一言不发地看她,闻

    言安静笑笑,嗓音和夜色一样清冽干净“很漂亮。”

    这是种奇妙的体验,施黛很喜欢。

    暮色下坠,万物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睡,只有他们是醒着的。

    等逛累了回家,施黛有时向他推荐看过的书册,有时给他投喂蛋糕点心,听见女仆们谈论时局八卦,也会分享给他。

    “话说回来。”

    这天夜里,心满意足吃下一块草莓蛋糕,施黛好奇问“你生活在东海,见过那个专杀海盗的鲛人吗”

    江白砚正为她收整餐盘,闻言一顿“谁”

    “很厉害的那一个”

    施黛说“你应该知道吧当下五海通缉令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赏金特别高我看时报说,因为有他,海盗出航的数量减少了百分之四十。”

    江白砚听罢瞳仁一转,仍是平静无澜的语调“嗯。”

    停顿几秒,他问“你对他很好奇”

    “一般般吧。”

    施黛诚实回答“只是想到你也是鲛人,说不定对他了解更多。听八卦谁不喜欢”

    江白砚无言笑笑,浓密睫毛盖住黑润的眼,用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怕他吗”

    施黛一愣“我不是海盗,和他无冤无仇,有什么好怕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道理,施黛清楚得很。

    五海之上弱肉强食,海盗以烧杀抢掠为生,理所当然地,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毕竟是他们剿杀鲛人在先,不怪被人家找上门来。

    “关于那人,我也只听说过。”

    江白砚道“他行踪不定,和鲛族没有交集。”

    施黛点头。

    江白砚不过是个文弱懂事的小可怜,无论怎么想,确实没办法和掀起腥风血雨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论照顾人,江白砚堪称毫无纰漏。

    唯一的疏忽,是他今天帮施黛拿血袋时,不小心弄破袋子,让血水流了满地。

    作为一个自认与人为善的吸血鬼,施黛当然不会采取蛮横行径,去街边掳人饮血。

    在高度文明化的吸血鬼内部,大家统一的生活习性,是定时购买动物的血袋。

    血袋三天一次送来,被江白砚打破后,施黛哪怕补购,最早也得等到明天。

    “没关系。”

    眼见对方面露愧色,施黛做好挨饿的准备,满不在乎扬起下巴“一个晚上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我是高阶吸血鬼,不会发狂乱咬人,放心。”

    江白砚却蹙起眉。

    “是我的过错。”

    他思索几秒,不知在想什么,向施黛靠拢一步。

    江白砚身量高,刚一靠近,沉甸甸的影子就罩下来,把施黛整个笼住。

    她顺势抬头,瞥见江白砚眼底一抹极浅的笑,黑沉如墨,一闪而过。

    “抱歉。”

    似是随手之举,他用食指勾开衣领

    一角,露出脖颈“我的血,你要吗”

    施黛

    施黛

    大脑卡壳一秒,施黛没有犹豫不用。”

    流血很痛,被牙齿生生咬破皮肤也很痛。

    她不至于因为一个晚上的忍饥挨饿,去咬伤江白砚。

    “没关系。”

    江白砚只是笑笑“我的血虽然沾染过黑巫术我用咒术洗净过,不脏。”

    哪是脏不脏的问题

    施黛刚想反驳,猝不及防,听江白砚说“你尝尝吧。”

    他生来眼尾上翘,桃花眼含情也含笑,轻声吐字出来,像羽毛在耳尖一挠“我想让你尝尝。”

    一瞬间,施黛有种溺于深海的错觉,呼吸停滞,心腔轰响。

    她犹疑片刻,终究往前一步。

    江白砚抬臂,解开衬衣上的第一颗和第二颗纽扣。

    为了方便施黛饮血,他略微偏过头。

    修长白皙的侧颈暴露无遗,薄薄一层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往上看,是棱角分明的下颌。

    贴近他身体时,施黛闻到一缕冷香。

    香气如丝如缕,从鼻尖一路漫上心间。她这辈子喝过无数次血,唯独这一回,感到了迟疑与紧张。

    “会疼。”

    施黛小声说“真的可以吗”

    她视线下瞥,望见江白砚滚落的喉结。

    温热的吐息盈满颈边,他喉音微哑“我不怕疼。”

    “难受的话,”施黛道,“记得告诉我。”

    她说完垂头,小幅度张开嘴。

    尖牙刺进肌肤,滚烫的液体徐徐淌入。

    对于血液,吸血鬼的味觉与常人不同。江白砚的鲜血涌入口中,施黛舌尖扫过,是清新的甜。

    淡淡的,带有柔软回甘,像他周身散出的香。

    她没用力,只以齿尖缓慢厮磨,殊不知这样的蹭弄,最让人难以招架。

    疼痛伴随细密的痒,从体肤渗进血与骨,江白砚微微仰头,眼梢洇出薄红。

    “施黛,你别”

    被施黛的呼吸拂过颈窝,江白砚叫她的名字“用力些。”

    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力道,吸血鬼的利齿再入几分。

    很奇怪,施黛想。

    她喝过人族、精灵族和半兽人的血,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上瘾。

    江白砚的气息清淡微甜,血液炽热,像无影无形的小钩,诱使她索取愈多。

    彼此交融的温度里,施黛听见他不太平稳的呼吸,近似于暧昧的喘音。

    她勉强保留最后的清醒,在让江白砚失血过多之前,及时后退撤离。

    黑眸一转,江白砚垂下眼皮,朝她看来。

    得了享受的理应是施黛,他却有些失神,面颊浮起浅淡潮红,似乎咬过下唇,嫣红唇瓣上隐有水色。

    与她对视,江白砚温和笑问“好喝吗”

    施黛拿了药膏给他止血,闻声一停。

    纠结不到两秒钟,她如实作答“好喝,谢谢你。”

    觉得这种程度不够,施黛笃定补充“是最好的。”

    江白砚弯起眼。

    静默须臾,他问“以后还要吗”

    施黛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像是邀请

    自古以来这么多年,人人对吸血谈而色变,见到吸血鬼,往往敬而远之。

    在施黛有限的记忆里,没谁是主动送上门来,问她想不想吸血的。

    很怪。

    神色复杂,施黛拒绝得义正言辞“不要。”

    她很认真地解释“你会疼。”

    江白砚没应声,食指触上刚刚被咬过的地方。

    他早已习惯痛楚,这点小伤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许是吸血鬼的特性,被吸血的刹那确实有刺痛传开,随之而来,是长时间的酥与麻,浑身上下丧失力气。

    江白砚并不讨厌,甚至于某些时候,有了近乎晕眩的快意。

    他遵循心意,直视施黛双眼“不疼,是麻的。”

    平心而论,这样的眼神和语气非常勾人。

    施黛一瞬晃神,下意识动了动舌尖,舐过其中一颗尖利的齿。

    尚有血气残留在上头,舌尖轻扫,漫开奇异的甜。

    让她不由战栗。

    这一夜施黛睡得很早,天刚蒙蒙亮,就与江白砚道别,回了自己的卧室。

    吸血鬼的房间日夜昏暗,厚重窗帘遮挡一切可能的光源。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破天荒在床上枯坐三个钟头,等天光大亮,施黛打开衣柜,拿出一套漆黑斗篷。

    她打算出门

    从前天起,庄园外,一直有个红袍法师在窥视。

    吸血鬼拥有远超人类的感知力,施黛嗅到那人身上的血腥气,以及黑巫术的气息。

    是当初古堡里红袍法师的同党吗他来做什么

    施黛决定去瞧一瞧,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动手。

    在战斗上,她有足够的自信。

    用斗篷裹好身体,施黛抬起右手,一只蝙蝠从窗外飞入,落在她蜷起的指节。

    这是她豢养的宠物,受她指令,始终跟踪在那名红袍法师身后。今天只需要跟着它,就可以找到红袍法师的藏身处。

    至于为什么选在白天

    这件事,施黛想不动声色地解决,不惊动江白砚。

    轻车熟路打开窗,随蝙蝠振翅向外,施黛跃窗跳下,斗篷鼓荡生风,足尖轻盈落地。

    跟随蝙蝠一路往前,穿过几条狭窄逼仄的小巷,她最终抵达一座其貌不扬的木制小楼。

    楼中寂静无声,停在门前,施黛皱起眉头。

    有血腥味。

    不浓,于她却很明显。

    里面出了事。

    隐约意识

    到什么,施黛屏息凝神,一跃跳上窗台。

    腥气愈发明显,她抬起眼,望见一滩黑红血迹。

    血水四淌,毫无生机的尸体仰躺在地,血肉模糊。

    尸体旁,蹲着另一道影子。

    房内门窗紧闭,唯有施黛刚刚进入,掀开一角布帘。

    日影斑驳,映出那人单薄的唇边,像剑锋出鞘时的凌厉一线。

    尸体前的少年姿态慵懒,毫无惊惶之色,从容蹲在角落,像只捕鱼的猫。

    他的一只手探入红袍法师心脏,脚下鲜血淋漓,身上的衬衣丝毫没乱。

    见到施黛,他略略怔忪,旋即轻声笑开“你怎么来了”

    是江白砚。

    温柔的、人畜无害的江白砚随意捏碎尸体心脏,缓缓收回右手,站起身来。

    施黛怔忪一秒。

    她不会认错,倒在地上的红袍法师身着高级法袍,实力绝对不低。

    施黛怔忪两秒。

    而江白砚毫发无伤。

    施黛睁圆双眼“欸”

    江白砚眼风上挑,掠过她头顶不停打转的蝙蝠,微扯唇角“它带你来的。”

    他用了笃定的陈述语气。

    施黛总算回过神来“你”

    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组合拼接,她脱口而出“两个月前古堡里的凶杀案,也是你做的”

    施黛问得直白,江白砚沉默几秒,垂眸笑道“嗯。”

    果然。

    没忍住眉心一跳,施黛神情复杂,摒弃更多繁杂的疑问,直奔主题“你怎么被他们囚禁住的”

    江白砚能杀了古堡里所有的红袍法师,为什么会遭他们剖鳞折磨半月之久

    看了眼沾满血污的右手,江白砚捻动指尖“东海,我遭到海盗围剿。”

    施黛

    施黛“围、剿”

    什么样的人,配得上被海盗们集体围杀

    她悟了。

    施黛缓慢眯起眼“通缉令”

    江白砚“是我。”

    “在古堡被我发现后,你晕了过去。”

    施黛深吸一口气“是故意的”

    当时被她打横抱起,这人的睫毛动过两下。

    江白砚没否认“我受红袍法师追杀,需要找个地方养伤。”

    施黛默默揉一揉眉心。

    这绝对是她经历过最阴差阳错的相遇。

    江白砚在白天灭口,想必是考虑到她的睡眠时间,不让她发现;而施黛为了避开他,也特意选在这时动手。

    好巧不巧,两人撞到一块了。

    这是什么要命的巧合。

    江白砚轻声道“这个红袍法师,是之前那伙人的同伴。”

    他没再说话,静静凝视施黛的神色,不自觉屏息。

    “这样。”

    觑向地上的尸体,施黛说“防止更多黑巫师来寻仇,先把他的行踪隐藏掉吧。”

    江白砚勾起嘴角。

    “不过。”

    施黛忽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向他“打破血袋”

    周遭沉寂几秒。

    眼底如有水波潋滟,江白砚低笑出声“嗯。”

    他直言不讳“是故意的。”

    施黛

    好好好,这下是连装也不装了。

    “你打破血袋做什么”

    她欲言又止,半晌小声嘟囔“哪有人赶着让吸血的”

    施黛只是随口一说,抬头之际,对上江白砚狭长的眼。

    卸下伪装出的乖巧,那双黑瞳深不见底,像绀青色的兽。

    他随意甩开掌心血滴,嗓音沉郁含笑“你知道为什么。”

    一句话,陡然戳破某个禁忌的秘辛,施黛身形微僵。

    像有一簇火苗灼上尾椎,沿着后脊爬上来,在脑海盛放。

    脸颊逐渐升温。

    视线所及,江白砚迈步靠近,咬破他自己的下唇。

    红唇沾染血渍,宛如刀口绽开的桃花。

    黑黢黢的影子覆下,施黛没躲开。

    而江白砚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把血气与热意一并渡进来。

    他嗓音发哑,舌尖抵入,揉进甘甜血珠“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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