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你是我的。
作品:《沥青》 那一年, 文徵成了普通职业者,也不是普通,只是没有去追求什么更远大的、更缥缈的, 她回归了人潮, 去了某制药公司的岗位,做测试员,实验岗位,当然了,偶尔也要写单子、写报告。
生活很无趣, 朝九晚五, 偶尔加班。
和几年前的她一致。
有时候想想,好像和原来工作也没什么区别呢,人生到最后好像都是原地打转。
但要问她后悔吗,也不,经历过的不后悔,都是那些痛苦又折磨的经历,才会成就现在的她。
遇到过原先的老师问起来说工资怎么样, 她说“可以,温饱,过日子嘛。”
老师说“原来是拿工资,现在也是,后悔吗”
别人这样说时,文徵就是笑笑。
低头,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想想,当下社会除非从商,很难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机会,她原来可以月薪多少, 可能考了学,读了书,出来也还是那样,总有人要说读书无用论了,但她不这么认为。她在过去某一天挑灯夜读为自己努力过的东西,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天给予她回馈。
文徵说“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有具体答案,但我想未来几十年里,应该会有。”
后来的她总在想那天宋南津说过的唯一论。
这辈子只要一个人,一次恋爱,一次深刻的。这是宋南津的感情论。
而现在。
她也想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人,寄托的,真实的,至死方休的。
圣诞节那天,她飞了一趟洛杉矶,去帮老师办事,顺带见识了一下那里的风景。
santa onica beach,还有莫妮卡大道,去之前在网上看滤镜挺好看呢,真到了就觉得还好,只是人文文化不一样,不同国度,自由洒脱的感觉很强烈。
正逢过节,她去街上都会有人和她说一句“rry christas”
文徵笑笑,礼貌回一句。
文徵在那儿小住了两天,没见到雪,很快又启程和友人去了芝加哥。
公寓台阶前。
她敲开了那户租户的门,宋南津原来在这的住所,目前早已经转让给别人,有其他人住着。
她简单表明了来意,想找有关于宋南津的东西。
交流半天,那个金发碧眼还有点微胖的女人只是诧异的眼神看她。
文徵有些无奈,只能说一句“r han”
韩君华那段时间在芝加哥,他回去了,他本来大本营就在国外,回国也只是玩玩。
他回去后,知道文徵到了,就约了她在当初宋南津去过的green i酒吧见面。
绿光闪烁的招牌。
有些老式逼仄却舒适的旧酒馆氛围。
不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有人穿行,却也不算太聒噪。
韩君华给她倒了杯饮料,说“来美国找宋南津的过去啊”
文徵说“不算,只是办事。”
韩君华笑笑。
他抬了下手,那边有侍者过来点单,韩君华说了句什么,之后递了小费给那位金发美女。
两人眼神对视,相视而笑。
文徵看见了。
她视而不见地抬杯子喝水,等他们那些私下交集结束了才开口“你玩琳琳”
“没啊。”韩君华说“正常恋爱分手。”
文徵记得年初他们才确定关系,谈几个月分分合合,没想到这就分了。
韩君华胳膊又拿桌上来,说“你真的挺漂亮的,真不怪宋南津惦记。”
文徵说“你还想宋南津再找你一次”
韩君华“嘴也利,我夸你不行。”
杯子是500的,他摸了摸自己酒杯,说“跟你说,我们圈子里的男人,一般情况下太好拿捏太好泡到手的女人很容易腻味,你懂吧,你把宋南津吊那么久其实也好。他忘不了,你看他那两年怎么过的。”
文徵说“怎么”
韩君华扬扬下巴,指驻唱台。
“就在那儿,他以前,有一次上台唱过一首歌。”
韩君华拿手机去搜,然后调大音乐放给文徵听。
burng
女声出来的时候,文徵神色一下迟疑了。
他说“燃烧的爱,这是他给你的心里话。”
文徵眼睑抬起,看着眼前光影变幻。
听着耳边缠绵悱恻却又些许哀伤的女声。
文徵想到他们过去经历的一些事。
那个夜晚之后,其实他们两个人有一阵的无言。
宋南津还好,文徵是沉默的,她很久都没说话,整个人都回不过神。她记得她侧枕着胳膊躺在宋南津床上,身上全是陌生男人荷尔蒙味道,陌生的成熟男人气息,令人颤栗的。
她仿佛不是她自己了。
她手臂都有点发凉,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其实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态度,宋南津又会怎么想。
她去宋南津浴室洗澡,他的主卧浴室和她平时用的都不一样,陌生的男士用品,陌生的一切。
她想泡浴缸,宋南津倚墙边淡声说“水阀开关在下面,现在水温应该正好,你不用害怕。”
文徵回头凝滞着望他。
宋南津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帮她调节水温。
他的动作很自然,帮她拿东西,找女生用品,又说“我帮你。”
文徵赶紧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疏离和客气摆得明明的。
宋南津动作停住,看她一眼。
有些微妙,有点若有所思的。
在那两小时前,文徵在他面前还不是那个样,短短交集,他已经很了解她了。
床上的时候,她特别乖,特别听话。
她会迎合他,会揽着他脖子喊哥哥。
所以那一刻她这种态度有些令他意外。
宋南津说“刚刚不还说要亲我吗,现在跟我装不熟。”
文徵试探着说“我觉得哪怕两个人做过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知心恋人的。是吗,哥。”
宋南津愣了。
之后,看着她笑“厉害啊,文徵。”
音乐被韩君华关了。
室内音乐被人换了首,摇滚的,跳动的,一些因子在文徵眼前变化。
她看着,幻想着,想象那一年宋南津坐在这儿看手机,看上面她一切消息的样子。
那年三月他给她买了一条手链。
bbvgari,对他来说不是很贵,也只是个普通礼物的。
那是他第一次在两人交集后出现在她学校,文徵抱着书本刚下第四节课,收到消息出去看到他迈凯伦时,人都吓坏了。
她过去问“你来做什么。”
宋南津就坐驾驶座,手腕轻搭“接你。”
她说“不用,我下午还有课,而且今天也不回去。”
他把东西递她。
她说“我不用。”
宋南津也没强求,就是盯着她笑“你不会想玩我吧”
文徵有根什么神经好像动了。
“我没被一个女人玩过的,文徵。”
他把东西丢她怀里“哥哥给你的,你就当这意思。”
文徵看了眼,忘了什么牌子,反正,只知道价值不菲。
当时她搜了,几万块。
她还在为课本费发愁时,一百多的东西没有钱在想要不要找上一届学姐买的时候,宋南津这些东西,随随便便给她。
那条手链,她从没有戴过。
那段时间和宋南津早出晚归,很难碰着,偶尔无意见到,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是张寄追她追得最轰动的一年,全系人都知道,别人说文徵是她们班的班花,张寄肯定喜欢。
他给文徵从高中起就带饭,一直到大学,每次和男生骑自行车碰着她,经过时总要拿帽子压一下她头发,跟人一起喊文徵。
她不喜欢在人前出头,张寄就让她成为那个例外。
她望着那个逗她的背影,直到,别人传他们是男女朋友。
话不知道怎么传宋南津耳里去了。
饭局上,他故意让人把她叫去,几个她熟的不熟的都在,文徵就站门口,他在牌桌上,一群人打牌,故意无视。他目不斜视,口吻却淡,还是那句“厉害啊,文徵,泡了我一个,还玩另一个。”
大家都朝她看来。
文徵不卑不亢,平静直立“我没有。”
牌才停了。
他扭头看她,要她上牌桌。
她不。
他摁着她肩要她坐上去,说“打,没人说你。”
文徵盯着,看对面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试探着拿起了牌。
宋南津点烟,她闻到了,很浓的烟味。起初能忍,后来还是忍着不适呛了两声,宋南津当即注意到她不喜这些,把烟掐了,说“窗户打开,透风,都别抽了。”
文徵有点惊讶,她不知道原来宋南津是这样一个心思细腻、会察觉人心、情商也很高的人。
那一刻,文徵的世界好像和他的开始有些接壤了,交集,缠绕。
别人说,女人来牌场从不敢和他说话的,因为宋南津不会理。
别人说,你能做他妹妹,真的很好了。
别人说,他只有黎纤一个妹妹,大小姐的位置,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吗
可文徵心里在想,真的是这样吗。
他心里,真的把她当妹妹吗。
其实那年她心里的旁白,并不是觉得他会嫌弃或怎么样,只是她知道他不会放过她,他回国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一些事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他喜欢护着她,那时候就开始了。
其实那年别人传的他女人,就是文徵。
不是空穴来风。
是因为只有她去过他们场子。
对于知情人来说,文徵就是他女人,她是他的。
那天晚上回去大家都在客厅吃饭,她拿着张寄的实验报告单回去看,是张寄要她帮忙分析的,小组作业困难,他要文徵帮帮忙。文徵就拿了回来,宋南津看到了上面男生名字,也没说什么。
天际暗淡,他们在走廊交集。
文徵手指被他悄然勾住。
“准备和他谈到什么时候该分了,文徵。”
他寂静的眼看也没看她,话语却叫文徵内心颤栗。
她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一年,还是一天。”
她说“我以为你会忘了那些。”
宋南津笑了“怎么忘当你的请求是假的,还是那天我们所有细节都是假的。”
宋兰春和他们就在楼下说话。
那些其他人,文徵熟悉的,不熟悉的。她讨厌的,不讨厌的,他们所有人。
她和宋南津就在二楼碰面,他视线只捕捉她,谁也不看,文徵避无可避。
“让我看看你的作业。”他要拿她手上东西,被文徵避开了。
他拿了个空,也不怕,停顿一秒,接着仍是很坚定地拿过了她手里那份单子。
他看上面名字“张寄。”
他轻声念“男朋友啊。”
她没回话。
不是男朋友。
可她没敢说。
不敢。
他说“我知道,他是你同学,你也没那胆子当我面谈恋爱,你也不敢跟我那么暧昧了又跟别人怎么样。”
文徵说“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理理那天,哥,我那天学东西学疯魔了,我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到一个词,有点上头,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
“招惹”
“对。”
“那你是对什么上头对我吗。”
“不是你。”
“不是我。”
他盯着她,重复这一句“不是我。”
文徵连应都没敢应。
她准备走过去,想说要复习了,胳膊却被他攥住,她说“你干嘛。”
人被他摁到墙角,掐着她下巴,抓着她手腕,文徵要发声,要说话,可楼下就是人,她连一句哥都不敢说。
她又感受到了那一次的感觉。
躁热的,上头的,好像喝酒了,要疯了的。
他说“你再说一遍。”
文徵嘴唇发白,什么也不敢说。
他说“你再说一遍不是我。”
她不敢讲,只是张嘴说了一个音节。
她被他提高手臂摁紧了。
他单手掐着她下巴,去亲她,去咬她,好像要喝她的血,咬她的骨髓,要她一辈子记住他。
他说“不是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没被人玩过,别人也别想玩我,你可以说你怎么样,但接不接受是我的权利。你也可以说你今天有男朋友,但试试吧,你可以试试你那男朋友能不能在学校好好的,你跟他谈一次,我就弄他一次,你跟他在一起,我就弄死他。”
文徵像被捏住命脉,极度失语。
他们那天又做了。背着家里人,在他房间,在他床上。
好多次,多到文徵都忘了是什么情况。
如果要说是什么画面,大概是清高贵公子和贫瘠女学生,反正她从没感受过那种疯狂,那一刻觉得自己人都要疯了。她好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感受到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他书房抽屉里那个避孕套,是他们曾经习惯准备的。
宋南津买的。
他们曾经在书房,房间里,家里。
而那次,那张实验报告单都被文徵的手摁到褶皱深陷的床单上,那是张寄的作业笔记本。
张寄打来电话询问时文徵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铃声一直响,文徵泛着汗的眼去看,宋南津也看到了,文徵埋脸到枕头里,甚至想得到张寄打她这个电话时的想法。
他也喜欢找她,没事情也要找事情和她说话。
张寄喜欢她,她知道。
“是他的,要接吗”
宋南津不会让她接,他声音甚至没任何变化。
文徵闭眼,喘气。
他还故意说“他好像很着急,他知不知道我们在做。”
文徵攥了攥手“宋南津”
宋南津指节捏起她下巴“错了,是男朋友,知道吗徵徵,现在开始我是你男朋友,以后会是你丈夫。我不喜欢滥情,别人招惹了我就要负责。”
“只能跟我做。”
“只能和我结婚。”
“只能是我的。”
不是询问句。
也不是陈述句,是单方面通知。
文徵眼都红了,说不出话。
那天他借严红的手机打电话给她,不单单只是想调戏她。
是只有他们双方,两人,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
他在告诉她有男朋友又怎么样,你忘得了我的身体吗。
忘得了我,忘得了那些过去吗。
那是他的挑衅。
她不想张寄在宋南津面前提那些,不想张寄在他面前多说话,不是觉得别的怎么样,是因为宋南津眦睚必报,他看似淡然微笑实际上心里把他的一帧一帧都死死记在心里。
他会弄死他的,真的,他敢弄严红,肯定也要弄很多人。
他们回国后第一次见,他到她房间门前说她衣服,看似冷淡,其实只有文徵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从那时候开始就憋了一股劲。
一股暗潮汹涌的劲。
至死方休。
永恒之爱
那是那条手链的名字。
曾经她在学校被人欺负过,有人找上她。宋南津那时候也是有人追,喜欢他的人很多,有人私下打听到了她,知道她去过宋南津的牌局。
那是几个女生,在学校把文徵拦路边。
“你就是上次跟着宋南津的女的吧你叫文徵啊,20岁,大二。”
对方甚至连她资料都知道了,拿着单子笑,又看她的脸“长得挺漂亮,但在这勾引谁,你知道宋南津谁吗你就敢攀他。”
前面的文徵都沉默听着,不理。
直到对方念她资料“丧母,难怪,听说你爸妈都死了,你就是个没娘养的”
这句话,文徵伸手去推了人家。
文徵也不知道她怎么上来的劲,反正在没娘养那三字出来时就绷了根筋动了手“你说谁呢”
别人没想过她会动手,都讶异了。面面相觑之后,对方说“说你啊,跟谁横呢。”
她们扭打在一起,确切来说也不是打,文徵还手了,可她们人多,扯文徵头发,把她摁车前盖上。
她们说“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跟我们动手,忘了自己在哪了是吧。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感恩回报的知道吗”
她们摁着文徵去看那辆车的车标,说“看见了吗这是什么标,劳斯莱斯认识吗,迈巴赫认识吗。乡下来的,跟谁比呢,这车你努力一辈子也没有你信吗”
文徵上下剧烈呼吸着,忍不过。
那节课她没去,同学在教室,没人在意教室少了一个位置。反正文徵是一节课一半回来的,大学里大家都各做各的,进来个人也没理。文徵脸上挂了点彩,她迟到了,和老师说对不起。
她去位置上。
张寄问“你嘴角怎么了。”
文徵没说是车标上刮的。
她跟那几个女的打了一架,她也像疯了一样,跟人动手,拿凳子要跟人干,几个大小姐被她那样吓了到,只是她也挂彩了,嘴角被刮破了。
她说“没事。”
张寄说“我下课给你买创口贴。”
文徵苦笑。
而那天的傍晚酒会,宋南津坐声色犬马的场合里,周围喧嚣张扬。
有人去找他要微信。
他抬眼,淡笑,点点手指示意有人。
就是这时候那几个女的进来的,几个化了妆的,转着迈巴赫车钥匙玩的,一进来就喊南津哥。
她们挺喜欢宋南津的,不管他理不理,第一个打招呼。
宋南津瞥一眼,没应。
有人问她们脸上伤怎么了,有女的看宋南津一眼,笑“跟人打了一架,那女的劲太大了,真疯。”
就见有女的撑着胳膊过来问“南津哥哥,你什么时候和那女的分手啊”
宋南津说“什么女的。”
“就那个叫文徵的啊,我都听说了,你喜欢她啊,你的新情人”
“和你有关系吗。”
对方笑“没关系啊,问问,你是和她玩玩的对吧。你们要不分手,跟我谈,我喜欢你。”
宋南津也笑,微微弯唇,用最温柔的语调说了一个字“滚。”
几个人也都习惯了,转头去跟别人说话。
宋南津拿烟盒起身,准备出去抽烟,经过却偶然听对方吐槽着说了句“对,就那女的,没妈养还跟我们还手,对,我们动手了,没打什么,简单教训了下就回了。”
烟盒落手里。
宋南津当没听见地出去,可脚要迈出的一瞬间,神经有一刻松动。
他想到了什么,折返,问她们“听说你们今天是去南都大学找朋友,跟谁动手呢”
几个女的愣了下,互相看看,说“没谁。”
宋南津淡应一声,耷下眼皮,烟盒放回去。
袖口慢慢挽起,露出纤瘦腕骨。
宝蓝色腕表成熟得有味道。
笑了。
“给你们两分钟,我不浪费时间,最好是直接认。”
有人说“南津哥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不至于这样吧。”
宋南津说“是不至于,因为我不打女人,不和女人动手。”
但那一刻他忽然拽过那女人的后衣领把人按桌面上去,惊了大家一伙人。
他动作干练,把打火机掏出来丢女的脸边上“但你跟她动手那我就不一定了。给你个机会,一五一十说一遍。”
那天晚上,文徵的学校晚上有社团活动,操场上有人唱歌很热闹。
她坐草坪上听了会歌,看天上张寄弄来的无人机。
有好多个小的,是他隔壁专业同学弄出来的,他跟朋友一块弄着玩。
张寄说“怎么样,好看吧。”
光影变幻,他把那些无人机给文徵弄成一个点,一排横,一排撇,一排捺。
文徵的笑慢慢敛去。
她看见了,那是“文”字。
文徵想到了白天那些人说的话,宋南津身边的人。
她看着眼前男生,他们当下二十,正值年轻。
可文徵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
之后她自己偷偷出去,擦了擦发疼的嘴角,没敢和任何一个人说她打架了。人生第一次打架,是因为那些人的恶意。她眼眶有些酸涩,被忍进去了,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呢,有伤,痊愈了就好,心里难受,那憋着。反正她也无人倾诉,人生孤寂,迟早会过去。
她想到了那句乡下来的,是啊,她本来就是。
文徵那天晚上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根蜡烛。
没钱买蛋糕,虽然她很想吃,宋兰春不让她吃,她说“徵徵现在漂亮,吃多了会长胖,不好看。人家叔叔之前说了呢,你好看。”
她心里有点作呕。
她点燃那根蜡烛,慢慢吹灭。
宋南津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开着车,直接飙她面前马路边。
“上车。”他一向言简意赅。
文徵本来在犹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低头拿烟了“别让我说第二次。”
文徵上去了。
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反正一路无话。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的,自从那次熟了以后,后面好像就老熟。他们睡了一次,然后又睡了很多次,连宋南津有时候都说都那么熟了,不用装陌生了吧。
他好像记得一个细节,她不喜欢人抽烟,她其实就很少见他在自己面前抽烟。
她原先在家里和黎纤试她的香水时无意说一句烈焰苦艾好闻,此后他车上只留这个香。
宋南津带文徵去了一个他们玩的俱乐部场地。
文徵又看见了那几个女的,白天打过她的女的。
那时她们光鲜亮丽,此刻却被人绑住了胳膊,身姿狼狈。
有点屈辱,跪地上了,被人按着。
宋南津说“谁打你的,告诉我,是这个,还是这个。”
他用脚抬人家脸。
文徵看得心惊胆战。
她说“没有。”
他跟人说“让她们来看看。”
大幕拉开,他的私人车库里面的跑车,一辆一辆,全被开了出来并排摆放场地上,兰博基尼,柯尼塞格,阿斯顿马丁,基本他私藏能登得上台面的都拿了出来。
他蹲下身,面对面一个个问“见过吗,想要吗。”
“欺负谁没看过车呢,你再说说”
文徵说不出话。
但那一刻,在她心中留下不小震撼。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宋南津的资本力量。
他的身家。
也正是那时候他和文徵说“徵徵,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你可以随时拥有几千万个一百。”
她内心颤栗,只能说“我不需要。”
他笑“我会让你需要的。”
那些年,好,那一年。
文徵,究竟有没有一刻是被他的那些资本手段打动的呢。
青梅竹马为她在操场放无人机写她名字的那一刻。
她有没有想到过宋南津。
那个为她一掷千金,打压欺辱她那些恶者的人。
面对男生笑的时候,她眼前有没有闪过他们床上交集,亦正亦幻的一幕。
那个告诉她,他可以拿一切来征服她的男人。
那年的事情。那年的刺青。
她独自寂静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想到,哥哥真好,那个叫宋南津的人真的很让人心动,哪怕只为他的资本,也是很心动的。
可有些现实告诉文徵,她没有权利心动。
在她爸妈死的那一刻,她接受那些恶意的那一刻,潜移默化,年年岁岁,直到她姨母病床前等待手术却没有结果的那一天,她亲眼看着两位老人的死亡。
她唯一的家人。
以至于每次看到宋兰春的时候,面对那些现实的时候,她无法苟同。
没有人让她好过,那么她也不想要别人好过。
宋兰春要她退出考试为她铺路,文徵不,她要自己丢掉一切,她宁愿她什么也没有也不要看着那些人好过,哪怕只是心理上的,赎罪上的。
她要平等地恨他们所有人,要他们愧疚。
她想告诉别人,这世上不是只有钱才是公道。
宋兰春要她牺牲自己,她不可能屈服。
她或许喜欢过那个叫宋南津的人,心动上头感受微醺的那一刻,或许是为他心动过的。
可她知道喜欢在这个社会上什么也不算。
一段关系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不想和宋南津玩,她玩不起。
那天晚上最后睡完,宋南津在床边穿衣服,文徵侧躺着想到了一件事。
她说“哥,今天结束了,我们分开吧。”
宋南津动作停住,侧目看她“什么”
文徵直直望着前方,不敢看他“我说,分开。”
“什么意思。”
她心脏有点发麻,不敢说。
知道宋南津在等,片刻,还是讲了。
一个谎言。
“我喜欢上别人了,我想和他在一起。”
她感受到那一刻空气的寂静。
“什么意思。”他还是这样说,好像不懂这个词汇。
文徵压了很久的麻,才慢慢找回话语“喜欢,就是想和别人在一起。我不喜欢你,你懂吗我跟你睡那一次,是喜欢和你睡觉的感觉,你懂吗。我想分开了。”
那些话对宋南津来说应该是暴击。
他说“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我”
她的人被他提起来,面对着他,文徵看见他的神色,他呼吸都压抑不了“你再说一遍。”
他总是喜欢讲这句话。
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两遍三遍又有什么区别。
文徵心脏有点梗,还是坚持着说“都那么多遍了,你总该信了,其实我们也没在一起,也算不上分手。”
他看了她许久,也是那一次。
他没有坚持,他把她放开,低头去拣衣服。
他竟意外地好说话。
他点头“好啊,走,现在给我走。以后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当我宋南津爱了一条狗,一个白眼狼。”
她说“谢谢。”
他说“别让我看见你。”
她说“好。”
他说“你走了我不会挽留的,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我不会低头,我会让你滚,我会让你再也别出现我面前。”
她微顿,说“好,感谢。”
他心脏轻抽。
文徵真的头也没回,她很果断,而宋南津,在她脚最后要迈出门的那一瞬间出声“徵徵。”
她停住。
他望着眼前墙壁,久久没出声。
她不知道他想说的是别走还是什么。
恨她,讨厌她,她恶心,或者怎么样。
其实他痛骂她一顿也没关系。
可他只是放缓了声音“咱俩刚做完,我帮你洗一下吧,天冷,你会不舒服的。”
一句话,像什么东西无形刺了文徵的心。
他扭头,看她背影“我好像,还没有那么叫人讨厌的程度,对吧,文徵”
文徵抬眼,忍住眼眶莫名涌上的酸涩。
听说抬眼看天能忍下眼泪。
那一刻,她看着天花板想到很多事,她受过的,她经历的,她和宋南津的。
发麻的胳膊支撑着她说话。
“真的,哥,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以后会和他过日子,和他结婚,我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你走吧,回纽约。”
宋南津点头“行,我明天就走。”
“谢谢你。”
宋南津说“不客气。”
她以为宋南津会一直坚持的。
他没有。
他令人意外的,速度很快地订了机票,她知道他走了就是真走。
他也有自己的傲气,如他所言,他不可能一直腆着脸真的去巴着求着一个女人爱她,所以他真的会走,那才是宋南津。
其实在那之后还有个转圜余地,宋南津来医院找她。
也就是那天夜里车内。
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马上要走了,明天去美国的机票,在这之前他还是低了头。
他抽烟,坐驾驶座,看医院那栋大楼。
“你就是缺医药费是吗,我给你,你没必要跟我这样。”宋南津说。
文徵看着面前的驾驶台,看自己手指。
“你姨母的手术不是在进行吗,不是在等位吗肾源,其实再等等就可以分配到了。至于别的,你跟我在一起不影响你考试,不影响你学习。”
文徵摇头,攥紧手“等不到了。”
“为什么”
“没有原因。我自己有安排,你不用拿这些和我说,我都决定好了。没事,我会过很好的,放心吧。”
“决定好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吗。其实你不用这样,你想要什么,钱或者别的,我都可以给。”
“不用了。”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跟我说。”
“真的不用了。”
“如果你想要学业上的只要你别分手,我可以”
文徵忽然扭头“我不爱你,你懂吗,宋南津。”
一句话,让两个人陷入死寂。
宋南津什么也说不出了。
文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得出这话,反正就是说了。
她知道宋南津不会放手。她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走了。
只有这样。
只有这最致命的一句,才是令他离开的彻底导火线。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宋南津眼睫有动,微微后靠,口吻淡如常。
“就上次。”文徵去看车窗外了。她不会讲谎话,知道这时候看他会被看出来。
“一定要他是吗。”
“这跟你无关。”
宋南津笑,低头,去拿打火机“你厉害,你真的厉害。”
他点了支烟,就在她面前。
也不管烟味能不能呛了她。
“既然这样,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下去吧。别坐我车。”
“谢谢哥。”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在她要拧车门前,他又说了这句。
文徵动作微顿,轻轻嗯一声“好的。”
宋南津说“我会把我们那些全都忘掉,我不会记得你一分好,我想起来只会嫌恶你,厌恶你,真的。”
文徵心脏有点抽。
但也还好。
反正最近感受多了。
她说“好的。”
“下车。”
“谢谢。”
“今天你下了这车,大家谁都别回头。”
她说“我不会回头的。”
宋南津直直盯着挡风玻璃。
她开车门下去,穿着那条白裙,他们就此别过。
那天晚上下雨了,文徵在滂沱雨幕中行走,脸庞麻木。
她不知道宋南津在车里是什么想法。
反正她心情可没多好。
其实纠缠以来,她觉得最愧疚的可能就是拿那句谎话伤他。
她知道,那句真的很扎心。
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可事情到现在这样,她也麻木了。
她不知道自己人生路何去何从,肯定没宋南津好,宋南津那么有钱,他回国外生活只会更好。她希望他幸福,找一个女人,谈别的朋友,去感受美国的自由洒脱,他能过得更好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才轻松些。
轻呼一口气,望天。
她没有告诉宋南津。
其实。
她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没有肾源。
没有学习的机会。
她没有新人生。
什么都不会再有。
她只是有一件她自己要做的事,这一年时间,她都会用来做这件事。
而宋南津,他们就此别过。
对不起,伤了你这一次。但你也伤过我,那么这次当我们扯平了吧。
她在心里说。
而多年后,她有没有想过她做的那些决定竟然还有被人拯救的机会,她走错的路,竟然还能被人拉回来。
一首歌已经结束了。
眼前绿光招牌还在闪,周围已经陆续进来客人,有个意大利客人在台上驻唱,大家气氛烘托。
文徵望着眼前一切,记忆也从中回笼。
“想什么”韩君华问。
文徵扭头,看他递酒杯过来,拿自己的杯沿跟他稍微碰了下。
“没什么。一些旧事。”
“和宋南津有关的吗”
文徵望着眼前扭动的身躯,晃动的光影和人群。
她说“你相信有那种只要一次就会延续一辈子的爱情吗。”
“嗯”
文徵不是和他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和自己说。
“只要一次,只要喜欢她,那就是永远,就是彻彻底底的,我原来不相信感情,我经历过很多令我觉得扎心难受的事,但在他身上,我就仿佛看到了这样的光。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说他不好,宋南津把他拥有的一切都给了我,而我甚至一无所有。”
她胳膊好像微微有点发凉了,撑着,又说“但是,这也因为是我走过来了,度过那个坎,想明白了才悟出的道理。有些事,当事人当时怎么能知道呢,我想谁都有个回头机会吧。”
韩君华说“别想那么多,他会喜欢你,无关你好不好,只是因为你是你。我想哪怕你今天去扎他一刀子呢,说不定他还觉得没关系,觉得你扎得好。”
文徵听笑了“你说对了,他就是这样。”
“可我不希望宋南津这样了。”
“接下来的岁月,我想好好爱他。”
“只会爱他。”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