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撑墙稳住身体, 看脚边缩成一团、巴巴望他哭的女孩。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喝醉。

    走廊的灯灭掉, 瞬间陷入黑暗。又有人路过发出声响, 灯亮起, 女孩的脸又浮现。

    “林哥哥…”

    看林笙严肃凝着眉，一脸的无情，徐写意心里一酸, 哽咽着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林哥哥。”

    林笙被撞得后退一步, 才有点真实感： “你怎么来了。”

    徐写意脸埋在他膝间抽咽： “我想你睡不着觉。”

    她手臂收拢，抱着他的腿， “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的脸，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下午，你不还想跟我分手？”

    她脸擦着他膝摇头，眼泪沾湿他裤腿布料。

    “摇头什么意思。”

    “不要…不要分。”

    林笙眉宇冷静漠然，只是拳头攥得青筋鼓起，骨节绷得发白，“又不分了？”

    他低下眼, 女孩后脑勺的马尾落在蓝白校服上，随着点头回答他的动作摩擦, 呜咽着浑身发抖。

    林笙抬起她的脸。

    徐写意眼睛肿得一塌糊涂, 鼻涕眼泪, 对比之下真没他刚才碰见的那些女人漂亮、妩媚。

    林笙带着醉意看了一会儿：“你喜欢我？”

    来这里之前, 徐写意就已经放弃了坚持，滚着泪珠点头。

    “很喜欢？”

    “…我喜欢你, 林哥哥。”

    林笙曲起一根指头，凉凉笑了下，刮掉她眼泪：“那你想怎样啊，嗯？”

    徐写意把脸埋在他双膝间，“不知道……我只是一想到和你分手，心就要死掉了……”

    她声音细小断续：

    “我坚持不下去林哥哥，我难过得快死了…”

    “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林哥哥……”

    走廊凉风飕飕。

    林笙头很晕，听着徐写意孩子气的告白，既觉得滑稽好笑，又忍不住心口激荡。

    听着她哭了一会儿，他弯下腰，大手落在徐写意的头顶，嗓音哑到像肺腑里传来的低语。

    “乖，别哭了”——

    夜深人静，卧室只亮着一盏晦暗的灯。

    两个人躺在一起，徐写意枕着林笙的手臂睡，整个人靠向他缠着。

    纯情的女人很黏人，加上徐写意才十几岁，又是初恋，更明显。林笙深深知道，所以耐心地顺她头发，慰藉。

    时间很晚了，徐写意最近寝食难安，太累，抱着林笙的腰慢慢睡过去。嘴里还在细声地说：“林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

    林笙就笑了。

    永远。

    小女朋友的情话很真诚，但在他看来太幼稚，也不会信。

    因为年少无知，才可以轻易地说“一辈子”、“永远”，等真正长大，遇到更多的诱惑和选择，就不会轻易把“永远”挂在嘴边。

    因为知道，那是谎言的期限。

    林笙微微叹息，抚摸徐写意头发的手指绕到她脖颈，摩挲她细嫩肌肤，再往下，是初长成的玲珑曲线。

    很美妙。

    然后林笙的手从她腰边插过去抱住，埋在女孩的发丝里吸气。

    “宝贝，你的情话及格了”

    明明知道她的“永远”不可靠。

    可他竟然

    有一点喜悦。

    凌晨三点。

    窗帘被“唰啦”拉开，朦胧的光晕亮窗前低头点烟的男人。林笙抬起头，夹着烟离开嘴唇，长长吐了口白，深黑的眼睛疲倦慵懒。

    他回头瞄自己床上，徐写意正在他地盘睡得安静。

    若自己不是军人家庭出身，能坚持原则，这单纯的女孩早就被侵犯了。

    林笙背靠窗棂，看着他枕上露出的那一瀑乌黑柔软的长发，又一扯唇。

    不过，她那么善于察言观色，要不是他看起来像个好哥哥，徐写意大概也不会这么信任。

    林笙看了很久。

    想着事。

    很显然，徐写意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失去理智。

    她最后选择了爱情和他。他既欣慰，又担忧。

    因为没几个月，她要面对人生第一个大的挑战。

    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留下遗憾。

    在一起的一个多月来，他只想着把最好的给她，忘记了她的状态。恋爱这游戏，他玩得轻而易举，对她来说却不堪重负。

    烟烧着，累了一截烟灰，林笙沉思着，直至天色将明。

    他拉上窗帘来到书桌前打开灯，坐下拿了纸笔。

    落下的字很漂亮，整齐苍劲，和人一样。

    洋洋洒洒的一张。

    写好后扣上钢笔帽，压住纸张一角。林笙站起走到床前俯身，拨开少女脸颊的发丝——如此年轻稚嫩的一张脸。

    他微微叹息。

    怎么就爱了这么个女孩。这么脆弱，仿佛他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她玩死。

    看了良久，林笙略微锋利的薄唇落在徐写意的脸蛋上，慢慢辗转到女孩的小嘴，离开时用舌尖勾了下她唇珠。

    “宝宝，加油。”——

    防盗门打开后，林笙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一声锁响，门合上。

    徐写意昏昏沉沉睡着，一无所觉，直到天初初亮起醒来。本能地伸手去碰旁边的床被，又空又凉，没有人。

    这个认知让她一下惊醒坐起来。

    房间空荡荡。

    “林哥哥？”

    她被子一掀就下了床，赤脚穿进拖鞋在屋子里找人，“林哥哥！”

    昨夜的惊惶还未褪去，徐写意脑子有点晕沉，书房，浴室，客厅，阳台都没有人。

    到处空空旷旷。

    她又返回卧室。

    窗户吹进春日的风，模糊的晨光晕亮书桌上的纸页。

    看见桌上的纸笔，徐写意像有预感般心头一跳，过去拿起来，摁开了台灯。

    洁白的纸上一行行，是她熟悉的、暗恋过的字迹——

    生日快乐，宝贝。

    终于等到你成年。

    夜晚听见你的表白，哥哥很欣慰。我准备了很多生日礼物，但似乎都不合适，所以写下这段文字，送给你。

    我想告诉你，成长不是年龄的成熟，是学会正确认识事物，控制自己感情。

    早恋不是罪恶，高考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人生挑战很多，几张卷子决定不了一辈子的幸福和不幸。

    这场考试，只是你遇到的第一个机遇而已。

    成年，是明白世界的残酷。高考不仅考的是知识，还有你面临考验的心态和思想。或许我们的恋爱才是你这场考试真正的考验。

    没有人能在挑战面前做万全的准备，

    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第一天，哥哥想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想失败的人，必须成功。

    命运不能选择，你没有后路，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正确看待恋爱和高考。

    你也必须控制好感情和学业的平衡，不为别的理由，只因为不想失败就只有成功一条路。这是成年人世界的法则。

    暂时不见面了，如果你六月之后还想跟我在一起。

    我等你

    最后：无论试卷上多少分，你依然是美好的你。

    爱你…

    林笙字

    天越来越亮，台灯的光一点点淡在晨曦里。徐写意反复看着信，泪水地下，指尖发颤，渐渐软在地上，手趴着椅子埋脸呜咽。

    “林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

    在林笙眼里，她一定很幼稚，也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可是她就是这么平凡啊，除了努力一点，认真一点，没有别的办法去让自己优秀。

    呜咽变成出声的哭，晨光越来越明亮。太阳在升起，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手机上的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

    今天有高三的高考誓师大会，徐写意一直趴在那，也顾不上几点。

    班长打来电话，她没有接，接着是杨冰冰也打过来，过了一阵是许沐舟，似乎还有班主任的

    她就拿着林笙的信，靠着墙发呆，看那扇窗户投进的亮和那点灰白天空。

    睫毛的泪珠慢慢干了，她整个人一点点陷入极致的平静。

    最后是父母的手机，停了又振，响了很多遍才将她从窗外的思绪里拉回。拿起手机。

    陈慧萍的电话到时间断掉后，立马又过来。

    徐写意苍白细嫩的手指点了接听，慢慢放在耳边，嗓子很沙。

    “喂……”

    听筒立刻传来急恼的声音：“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要急死爸爸妈妈呀？”

    陈慧萍说着哭出来，“是爸妈昨天不对，说你太重，你别想不开做傻事……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出事爸妈怎么办……”

    每年都有孩子想不开寻短见的新闻，显然这段联系不上徐写意的时间，夫妻俩吓坏了。

    徐写意摇摇晃晃扶着墙站起来，才发现已经快傍晚。

    她去了卫生间，看见架子上林笙留下的洗漱用品和香水，眼睛又发酸。手机被放在台子上，电话里父母心惊肉跳地絮叨变得细小。

    徐写意看着镜子里疲倦凌乱的自己，皱了眉，觉得似乎一塌糊涂。

    水龙头打开后，水花立刻簌簌冲出来。

    她缓缓埋头，捧起水认真地洗脸。

    又一梳一梳绑好马尾，对着镜子出了一会儿神。

    卧室有林笙身上的淡香，她从卫生间出来后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然后仔仔细细地叠好床被，收拾好屋子，关掉了灯。

    最后，将桌上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带走…

    门锁上后，屋子重归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