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会结束后,林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即使身体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疲劳,但还是无法入眠。

    林眠扯过枕头,盖在自己的头上,就像这样一个躲在黑暗里,但光线还是无孔不入,刺着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啧。”林眠猛地坐起身子,又开始想起生日会上许砚平说的话。

    “生日快乐,”许砚平靠过来,“不知道顾代曼她说的蛋糕是什么,所以我做了加鸡蛋的糕点。”他歪头笑了笑,眼睛里是她的倒影。

    “很好吃呢,你也尝一块。”林眠将糕点掰下一小块,,塞到他嘴里,“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了,谢谢你们。”

    “林眠,”许砚平语气变得认真,“我觉得你最近很疲劳,我很担心你。”

    他直视着林眠,“我感觉你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们,而且它让你压力很大。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很乐意替你分担。”

    “回家好好休息吧。”许砚平摸了摸她的头。

    林眠都不知道生日会是怎么结束的,她在许砚平说出那些话后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浑浑噩噩地道别,浑浑噩噩地回家。

    最近她一直被一个噩梦所困扰:她如平常一般和许砚平他们说话,突然心里有一阵强烈的想法,她处于一本小说里。等她回过神和许砚平他们继续说话时,他们两人已经变为动作僵硬的二维纸片人。看着他们逐渐变成线,乃至一个点,最终消失不见。

    梦境每次到这里时,她便会惊醒,陷入久久的失眠中。看着窗外的天逐渐变亮,心底的不安才会退却。

    林眠知道,这是她心理的映照。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仍然无法和这里的每一个人真正的相处。她放不下这里是书中世界的芥蒂,穿书的秘密就像一根刺,藏得越久,扎得越深。还有父母,她甚至不敢去想他们……

    真的要和他说吗?林眠思考着,她一直以为她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被他发现了。上辈子长期的高压工作已经使她可以将压力与自身融为一体,就像是呼吸般的存在。

    “说吧,你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而且,许砚平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出现。

    “你是谁?”林眠大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林眠,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别害怕,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林眠放下手里抓着的枕头,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回来?从哪里回来?”

    “从你的世界里。”那道声音更轻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我支持不了多久,这次回来是感受到了你强烈的情绪波动。”

    “我自杀后,从你的身体里醒来,我不会电脑,就辞去了你原本的工作,回到你的家乡,用你的积蓄开了一家饮品店。”

    “我可以感知到你这边的动态,可我不能回来。看到你用我的身体过得不错,我也很高兴。”

    “我父母呢?他们还好吗?”林眠激动地问道。

    “他们很好,我每天都会去看望他们。他们知道我们互换了身体,虽然不舍,但是他们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我这次来,主要也是向你传达他们安好的消息。”

    “既然现状无法改变,不如放下包袱,毫无芥蒂地走向新的人生吧。”声音弱到低不可闻,逐渐消失在林眠脑海里。

    “再见,谢谢你。”林眠轻声念到。

    清晨,林眠元气满满地醒来。经过昨日的谈话,她想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既然如此也不该让朋友们担心了。

    她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采药,而顾代曼说要去了赵雅礼做一个了断。

    “我快要疯了,林眠。赵雅礼上午又来找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竟然叮嘱我少吃生冷,以免以后不好生养,我好不好生育关他什么事。”顾代曼愤愤道。

    林眠嘴角抽了抽,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听到了很多关于赵雅礼的奇葩言论,例如“我妈妈说,以后我俩的工资都由她来管。”“我们以后必须生个男孩来传宗接代。”

    “不行,眠眠。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烦到崩溃的。他凭什么可以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必须要给他点教训瞧瞧,让他这种极品永远滚出我的生活。”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留下林眠与许砚平面面相觑。

    “昨天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许砚平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顾代曼的话语还萦绕在林眠耳畔。终于,她鼓起勇气。

    “许砚平,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不许宣扬,懂吗?”林眠一本正经道。

    看见许砚平点头表示了解,林眠继续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确切的说,我来自平行宇宙的未来。”林眠不忍心告诉许砚平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狗血小说。

    “我来自2018年,清楚后世时代变迁的轨迹。因为意外死亡,我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发生了灵魂互换。我来到这里,成为了1974年的林眠。”

    林眠一直在偷偷打量许砚平的神色,但是他表情淡淡的,只是很认真地低头看着她,让人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给个反应啊,就算只是个惊讶的表情也好啊。

    “辛苦你了。”许砚平轻轻地用手臂将她环住,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一直以来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很难受吧。”

    “嗯,是的,”林眠回抱了他,将脸埋入他怀里,声音闷闷地,“非常难受呢。每一天,都活在没有人真正理解我的绝望里。”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来理解你,我们一起来守护这个秘密。”许砚平将下巴靠在林眠头上,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

    将这个秘密吐露出来后,林眠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患得患失,担心消息走漏。而是像终于卸下身上的大包袱一样,轻松感围绕着全身。

    这或许是因为,倾听秘密的人是他吧。林眠看向身旁的许砚平,他正在采药,忙得满头大汗。虽然平时都一副不太着调又心大的模样,可那天告诉他后,他没有怀疑她,反而叮嘱自己不要再和别人说。

    通过这件事,他们两个之间变得更为默契,使草药生意也更上一层楼。凭着草药的高质量与低于官方售价的价格,他们现在负责城里三个药房的原料供应。

    “对了,你上次问我关于制碱的事,我托人打听到了。”两人停下来喝水休息时,许砚平突然道。

    “这儿附近不远有一处村庄,名叫杨家村,盛产油菜花。据说因为前些年技术不先进时,村里吃了没有榨好的菜籽油,导致全村人都难以生育。”

    “这些年过去了,村里只剩些老人,无法下地干农活,只是靠着政府的救济粮活着,他们需要赚钱的机会来改善生活。”

    “我们可以教给他们制碱的方法,他们应该不会走漏消息。”许砚平严肃说道。

    “好的,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吧。”林眠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采集完下一次需要交的货后,许砚平和林眠双双向生产队里请了假,向杨家村赶去。

    两人到了那里,才被杨家村的荒凉冷落所震惊。村子里除了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竟看不到一个年轻人。

    计划生育政策虽在七十年代初就逐渐开始实行,1982年才被定为基本国策。但现在才1975年,农村还是信奉多子多福的,一个家里一般都有三到五个孩子,村里到处都能看到孩子们嬉闹的身影。

    正是这样的强烈对比,才让两人觉得揪心。他们来到村里的支书处,看到一个六十上下的老爷爷在读报纸,他们找他简单了解了一下村里的情况。

    村里也有些老人年轻时抱养了孩子,但年轻人还是太少,根本无法组织生产队。年轻人便把父母接到了别的村落里安家,现在村里只剩下无人奉养的孤寡老人了。

    “那么,您愿意采纳我们提出来的建议吗?”林眠问道。

    “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孩子。为了生存,投机倒把又算得了什么呢?”杨家村的村支书叹息道。

    村支书找来了几个五十几岁的大妈,据说是村里比较年轻的人了。林眠教了她们制碱的步骤,并约定好了下次来收碱的时间。

    许砚平和支书商量好了价格,下次他们来时以一斤八毛钱的价格收碱,他们负责倒卖。许砚平已经托人找好了厂子,他们收碱是一斤一块二。

    支书被林眠他们的开价惊讶到了,其他村子里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辛勤劳作一年,都只有一百左右的收入。而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只要每个月熬制十斤碱,就可以有和他们差不多的收入。

    “许同志,林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你们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村子的。”老支书激动得说道。

    许砚平借此又再次向他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要是走漏了风声,他们就再也不会来村里收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