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一只脚已经迈出去, 这个时候收脚回去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露台的小灯开着, 应该是秦安开的。今天的月光也很好，如水铺在地上，絮絮绵绵。

    她也坐在自己这边的藤椅上，跟秦安隔了一排绿植。

    她从厨房顺来的吃的大多都是零食，还带了两串葡萄, 抱在手上满满一大堆。她又拉过来另一张藤椅放上去。打开手机选了部电视剧，一遍看一遍吃零食, 假装秦安不存在。

    撕包装的声音，电视剧里的对话声, 让这安静的环境变得有生气。

    也让秦安有瞬间的恍惚, 仿佛还是当时两个人各自在沙发一头。秦桑也是这样, 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剧。看到好笑的地方合不拢嘴。

    秦桑其实心思根本没在电视剧上, 就连嘴里的零食夜吃不出什么味道, 完全变成充饥的食物。

    秦安就在旁边, 与她两米距离，很近。

    很近。

    让秦桑都没空去看电视剧到底演了什么。

    最后她的心不在焉导致手里的那包薯片手滑洒在地上，一激动又把手机碰到在地上，连带着那杯水，玻璃碎开的声音清脆。

    “啊！”秦桑有些懊恼。

    秦安看过去，她蹲下身手忙脚乱收拾着, 捡起手机心疼的看了看屏幕。

    他刚刚就发现，她穿着蓝色的睡裙，长度在脚踝上。因为夏天, 料子是单薄的。莹莹脖颈，如玉凝脂。

    让人着迷。

    秦桑忙着收拾残局，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尴尬。

    她没注意到脚后那块碎玻璃，虽然她穿着凉鞋。

    “别动。”

    沉沉夜里秦安突然出生，秦桑里面跟接受到指令一样不敢动作。她也没敢回头望回去就保持那个动作。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步两步，最后停在他身边。

    她还是没忍住回头。

    正好他俯下身，曾经偏瘦的后背已经有些宽硕。他手上有餐巾纸，弯腰捡起那最大块的碎玻璃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谢，谢谢。”秦桑知道他为什么出声喊住他。

    她样子有些迷糊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没敢看着他，心虚味十足。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犯错还是她不想看见他。

    如果是后者。

    他想起刚刚餐桌上秦老太太的话，宴会上她与白磷亲密的接触。

    秦桑是在瞬间发现秦安周身又冷下来，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反应快过脑子，一把抓住他的手。

    秦安看过来，跟她目光对视，眼里像是在询问干什么，看在秦桑眼里就是不耐烦。

    “我脚扭了。”她脑子里灵机一动说，“还麻了。”

    生怕秦安不信，又重复说了遍。

    “好痛。”

    “真的痛。”

    “呲——”她身体一顿，有些欲哭无泪，有一块碎小玻璃渣飞溅到藤椅上，她另一只手扶过去，直接扎进她掌心。

    这下是真的痛了。

    

    秦桑乖巧坐在另一张新的藤椅上，秦安去找来医药箱，正在用镊子夹出她掌心里的碎片。

    秦安半跪在她面前，这边总共就两张椅子，高度也不合适，所以直接这个样子。

    终究还是秦桑没忍住。

    “你手法还挺专业的啊。”秦桑开始没话找话，“这个是消毒的吗？不用那个纱布？那个——”

    也就在她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秦安下手迅速直接把玻璃片都夹出来。

    其实也就一瞬间，有点像蚂蚁扎了下。

    其实这种□□的时候不会很痛，倒是留在肉里的时候心里想着就会更加疼痛一样。

    “这么，这么快啊。”秦桑有些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到最后真的是一个一个蹦出来。

    她心里突然有些沮丧。

    “好久不见啊。”她呐呐开口。

    秦安把东西放回医药箱里，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久不见。”

    原本以为他不会回复她，没想到。

    秦桑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她憋了一句，“今天晚上看你也没怎么吃饭，要不要吃面包。”

    她这个语气小心翼翼，讨好问道。

    她眼巴巴望着秦安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在那墙壁烈日下等他，一见到他时候眼睛里的光。

    只等他一个答应。

    他想起来秦志林说的那些话。

    她早就知道她跟他的关系，她就是为了报复罢了，他不用沉沦。

    “不用。”听到秦安拒绝秦桑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都暗下去，“我现在不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旁边藤椅上的东西收拾到小桌子上，然后提起医药箱酒离开。

    秦桑有些失落，以为他就此离开。没想到他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扫帚，也不知道他从那里找到的。

    他动作迅速将地上的碎片玻璃还有满地的薯片扫在角落。秦桑原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就坐在旁边椅子上，并没有离开的动向。

    时针已经悄悄滑向凌晨，大概是才睡醒，秦桑并不觉得困，秦安也无倦意。

    “阳台那盆绿萝怎么样了？”

    “啊？”秦安突然开口，秦桑原本默默吃着小面包想着事情。

    “那盆绿萝。”秦安又重复了一遍。

    “死了。”秦桑声音突然有些失落夹杂着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它就是。”

    那盆绿萝是秦安买的，只因为秦桑随口一句，“绿色的东西太少了，家里还是生机勃勃点好看。”

    “我每天都有照料它。”秦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忍不住掉眼泪，“我只要在家就会记得给它浇水，每天都按时浇水，有太阳就带它出去晒太阳，暴雨我还会移到房间来。”

    “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它还是死了。”

    而且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

    秦安这一提，倒是恰好让秦桑心中的憋了很久的难受到限度，眼泪也无声息掉下来。

    但是她没哭出声，只是小声抽噎，但在这安静的晚上格外的显眼。

    秦安原本只是一时随口提起，他其实也很想跟秦桑说说话，问她还好吗？问她过的怎么样？问她有没有想起过她。

    但是他问不出口，也没资格问。

    哪怕他看见白磷搂着她腰的时候恨不得剁掉那只手。

    “你别哭了。”秦安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呜呜呜。”

    秦桑这么久，依旧将蹬鼻子上脸这件事干的不遗余力。

    原本的小声抽泣转为出声，就像幼猫一样，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养死它的。”

    “我知道。”秦安无奈中又想笑。

    她每天都浇水，按照她性格肯定害怕水少，这绿萝大概是活活被淹死的。

    “我没生气。”

    “可是我生我自己气。”秦桑还是低头，肩膀抖了抖，“我养死它。”

    “那是你送我的。”还是唯一留下的。

    “我重新买给你好不好？”

    “你说的？”

    这句话秦桑立马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她眼睛是红的，泪痕还挂在脸颊处，却又因为他这句话脸上有笑容。

    “嗯。”秦安说，“重新给你买。”

    大概是这莫名其妙的话题开了口，两个人之间气氛轻松了许多。

    就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聊了彼此最近发生的事情，临睡前还有一句晚安。

    “你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秦安开口后一直盯着她，“比如跟你生活完全不一样的梦。”

    “没有啊。”秦桑摇头，实现看向一旁的月光，“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这掩耳盗铃的太容易看出来。

    “睡。”秦安说。

    “晚安。”

    “晚安。”

    秦安看着她回去，拉窗帘的时候又窃窃看他一眼。

    他回到床上躺着，窗帘他也紧拉着。他跟秦桑两个人有着谜之相视，一个人的时候喜欢黑暗的环境。

    他刚刚那句做梦，并不是无稽之谈。

    他这两年做过很多梦，断断续续之后也能连成完整。

    梦与现实的交织，让他常常困惑。

    也因时时梦中，喜欢的这份感情就深深埋着，未曾有过忘却。

    如果她也与他一样。

    

    秦桑这一觉睡的还是挺舒服的。

    因为赖床这个习惯是一直以为都有的，早餐是没人来打扰她。她也就一觉睡到了天亮。

    下楼的时候特意看了看，秦安已经不在了。

    秦老太太也正收拾着准备出去跟老姐妹们一起喝茶，看见秦桑下来后，停下来。

    “你昨晚醒来后去露台？”

    “半夜有点饿，房间里也有些闷，干脆拿了零食就上去了。”

    秦桑一点儿都不怕，那个地方是没监控的。老太太睡觉很有规律，那个点早就熟睡，至于其他人，如果不是从三个人房间里根本来不到露台。秦昊昨天没在，她还不信半夜有人跑去他房里。

    “哦，你堂哥一起的吗？”

    “没有啊。”秦桑无辜摇头，“昨天我睡醒后你们都睡着了。”

    “嗯。”秦老太太没再说什么。

    秦桑等她出去后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去。

    试探她，这还是算了。

    回去的路上秦桑头靠在玻璃窗上，开始想着昨天秦安那句。

    “你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

    有啊。

    太多了，都是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