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失眠了两天。

    她突然觉得这两年来住习惯的房子又各种不满意, 是看哪都不爽。

    厨房的餐具, 餐桌上的那绿植, 茶几上摆乱的果盘, 就连头顶的灯光，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干脆直接将灯光关闭，只留一片黑漆漆的，窗帘刚刚已经被她拉上, 就连微光也透很少。

    这种烦躁并不是猛烈，却又是蔓延到全身，从身体发梢到脚底。

    她自暴自弃抱着抱枕，将下巴放在柔软的枕头上, 就这样干坐到凌晨，她也不知道眼皮到底闭过没。

    也许有, 也许没有。

    不过都不重要了。

    “啊啊啊啊啊！”

    秦桑有些崩溃，镜子里的那个人头发散乱, 眼睛与脸颊浮肿的简直可怕。眼里的红血丝遍布眼底,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失去精气。

    如果要让秦桑自己形容, 真的是惨不忍睹。

    更别提晚上还要见人。

    对哈。

    她赶紧跑出去拿出手机, 直接搜了几个美容院，最后预约了一个刚好在回去路程上的, 穿好衣服粗略洗了个脸就下楼打车奔过去。

    其实这不是秦桑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之前曾陪林音来过几次，她找的也是之前去过的那家，刚刚看见正好顺路。

    预约了一个深层清洁, 躺上床的时候原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挨着床盖上被子，任由美容师的手在脸上揉揉捏捏还是睡过去。

    “你不能再熬夜了。”美容师送她走的时候说，“平日保持好心情，你最近应该很疲惫。”

    秦桑就近在附近找了家洗发店，洗完头又顺便剪了个头发，在卫生间补妆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手来。

    她这算什么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盛装打扮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秦桑觉得自己不能深思。

    打车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照旧出租车在山脚被拦下。秦桑下车直接慢慢往山上走，这一片区域都是隔离分散，中间有山路蜿蜒而上。

    她慢慢走，也不觉得累。

    距离晚上一般开餐时间还早，手机里来了条短信，是秦志明让她今天必须回家。

    好笑，说的像她要逃跑一样。她有什么好逃跑的？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留意到有辆车缓缓停在她旁边。

    “小姐？”还是那个熟悉的司机，车窗摇下来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要上车一起吗？”

    秦桑正准备婉拒，后车窗降下来。

    “哦，好。”

    秦桑第一次觉得后排空间的狭窄，空气挤在肺部呼吸不能一般。

    她余光看向坐在旁边的人，没几秒就收回，若无其事看向窗外，然后又瞄过去，周而复始。

    秦桑第一次觉得上山的路如此快，怎么就一咋眼的功夫，已经到大门口。

    “小姐。”司机喊向秦桑，顿了顿转头又喊了句，“二少爷。”

    “嗯。”秦安轻声应了声，打开车门下车。

    秦桑迟后几秒，也跟着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下去。

    一前一后，她就在他后面。

    全程秦安都像是没有看见她，眼神对望都毫无一点熟识。

    冷淡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

    谁不会？？？

    秦桑一下子身体挺直，顺手将头发全部拨到背后，挺直腰杆大步就走到秦安前面，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客厅没人，只有一个佣人在扫地，秦桑跟她说了句好，转头看了看秦安，直接就往楼上走去。

    回房间后跑阳台站着，不一会儿又觉得心情不舒服下楼而去。

    不过秦安此时并不在客厅里。

    “那个人了？”秦桑假装问到。

    “小姐说的是？”佣人没懂。

    “就刚刚跟我一起进来的。”

    “哦，你说二少爷啊。”

    行吧。

    “刚刚老太太喊他去了花园。”

    秦桑又蹭蹭蹭跑上楼，跑到大露台上假装溜达，那里可以看到后花园大部分地方，她假装看风景，目光又在下面寻找。

    这两年后面有了点小变化，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正是荷花即将盛开，在里面含苞待放，亭亭玉立。

    秦老太太坐在旁边的凉亭里，秦安站在她前面，背对秦桑。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聊什么，一个看不见表情，一个表情就没有变过，看起来还真的就像是在叙叙说着家常。

    鬼才相信。

    秦老太太打量着秦安，在此之前她也只是看过照片，连真人都没见着就已经被秦志林送去国外。

    “秦安？”

    “嗯。”

    秦安不卑不亢回答。

    秦老太太打量着他，缓缓开口，“回来就好，都是秦家一份子，以后就是一个家庭。”

    “等下秦昊回来，你们两兄弟可以聊聊，他长你几岁，但是也不想差不大。”

    秦安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还有秦桑。”说这个的时候秦老太太直直看着他，观察他的反应，“我知道你们两个人认识。”

    “是的。”秦安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之前她对我多有关照。”

    “都是一家人了，提关照不关照见外。”秦老太太敲打说，“以后她就是你堂妹。”

    “好的。”

    无论秦老太太说什么，秦安话都十分少，站在那里，她问他答。

    最后秦老太太向他挥挥手，楼上已经为他准备好房间，就在秦桑这一层。原本是客房，现在收拾出来给了秦安。

    秦桑没躲开，猝不及防与转身的秦安目光相对。

    他一抬头，就看见她一瞬间缩进去。

    佣人领他上楼：“那是大少爷的房间，那是二，三小姐的房间。”

    “二少爷你的房间在这里。”

    秦安走进去，关上门，打量着房间。

    大概是才准备，里面虽然没什么缺的，但是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想了想，大概就是生活痕迹吧。

    冷冷清清的宛如酒店，其实跟酒店也没什么差别。

    窗台依旧是落地窗格式，出门就有个小露台。

    他想了想，走出去，果然中间有用绿植隔出来的分界线。

    隔壁窗帘拉的紧，不过他一看过去，那边的窗帘动了动，再无动静。

    他在露台站了多久，秦桑就在角落里蹲着偷看多久。

    他头发比以前短了，发梢看起来比以前坚硬。每个露台都有藤椅，他随意找了个坐上去就一直低着头玩手机。

    一直玩，一直在手机上敲打，跟谁一直在聊天。

    以前的秦安明明是一个很少碰触手机还有聊天软件的人。

    秦安在跟周自远聊天，他这两年一直跟他有联系。

    之前有人找秦安母亲秦雪周自远心里就有数，所以当他找到他说要出国的时候，周自远心里的惊讶只是这么快。

    周自远：你这两年没见，不出来聚一聚？现在成年了能喝酒了。

    之前秦安一直不肯碰酒，周自远他们还用是不是因为没成年打笑他。

    秦安：晚点吧，今天有事。

    周自远：什么事？

    秦安：见见我的亲戚。

    秦安知道秦桑一直在墙角看着他，她自以为藏的很好，实际上他对于她实在是太熟悉。

    只要有她在，目光所及一定能感受到。

    秦桑最后是被佣人叫下去的，两个人在那里一个坐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跟着蹲的脚痛。

    秦家全部人都回来了，坐在圆桌上，秦桑跟秦安好巧不巧，正好一起。

    秦安左边是秦昊，右边是秦桑。

    很好。

    至少秦桑觉得如果是她坐中间，饭都要少吃一半，

    桌子上话很少，其实这两年来每次都这样，不过秦安的到来再一次让这里充满暗涌。

    她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几口后就一直小口喝汤，目光扫过整桌人，各有心事。

    “最近公司怎么样？听说你打算买下城东那块地？”秦老太太询问。

    这些事平日她很少过问，不过这一次牵扯许多，投入的资金也大，其他股东闻迅后有不少人让妻子过来跟秦老太太聊天打探消息。

    “是的。”提起这个秦志林也是顿了顿，“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值，但是很快应该就会涨起来。”

    城东那块地标准城乡结合处，周围甚至连个像样的商城都没有。

    “那地方买来有什么用？”秦老太太皱眉。

    “奶奶。”这个时候秦昊开口，“我托人打听到，区府要搬过去。”

    如果区政府搬过去，那边又将会是一次改造。无论是即将的拆迁还是周围的改革。

    秦昊今天是一个人回来的。

    “确定吗？”

    秦昊没回答，但是他微笑里透露出的是满满自信。

    “妈，昊昊他几个月前完成了那边大一笔交易。”之前与国外某个集团合作生产，是秦昊申请到的。

    这件事刘如开心许久，不少人也对他刮目相看。

    言下之意就是相信他。

    秦桑其实一直注意着秦安，她很肯定刚刚他笑了。

    很淡很浅，只是唇角轻轻勾起来。

    “桑桑。”

    “啊？嗯？”

    突然喊道她名字，秦桑倏地抬头看向秦老太太。

    “你跟白磷怎么样？”她意味深长看着她，“你们两个虽然还年轻，但是也已经交网一点时间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奶奶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他。”

    “呵呵。”秦桑尴尬笑了笑。

    “改天让他回来一起吃个饭吧。”秦老太太说，像是想起来对秦昊也嘱咐道，“下一次把清清也带回来。”

    秦安一直就安静坐在那里，他也没怎么食用，也不开口说话，也没人对他说什么。

    安安静静，格格不入。

    吃完饭也各自散去，秦志林把秦昊喊去书房谈事情，最后把秦安也喊上。刘如直接上楼，脸色实在不算好。

    秦志明跟李云容都说有事要离开，秦老太太大概也倦了，根本没挽留任由他们去了。

    秦桑想了想，也上楼回房。

    这每月一次的聚会，根本没有多少意义。

    说起来她突然心里在想，今天算不算跟秦安一起吃饭，那潜在的积分会增加吗？

    得了吧，如果有，那她也是负的。

    

    短暂睡了一会儿，没想到醒来后才十一点。

    秦桑又做梦了，是两年前做过的梦，在再一次与秦安重逢的现在。

    有一瞬间她真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幸好肚子咕咕叫让她转移注意力。

    她下楼偷偷拿了些吃的又跑上来。

    夏日的晚上是最舒适的，夜灯吹的让人懒洋洋到能忘却白日所有烦恼。

    她准备直接做藤椅上吃东西顺便看星星。

    之前她就发现这里比城区好太多，天空中看到的星星也清晰许多。

    只不过没想到还有人跟她有着一样的好兴致。

    秦安就坐在白天那把藤椅上，听到动静回头看她。

    两个人目光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