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初吻
作品:《雀屏选(大唐帝后)》 华灯初上。
长安城的夜幕才刚刚降临。
今年的冬日真可谓是极寒了, 长安城的街边竟是积起了小儿腿高的积雪。
南边的长安城都已是这般了, 北边的突厥就更加了。
突厥人逐水草而居, 这般大的雪将他们畜养的牛羊冻得半死,不少突厥人意图南下劫掠滋事,好撑过这个寒冬。
不过幸好突厥可汗听闻周国皇帝对他的女儿宠爱有加, 训住了那些南下的突厥人,避免了周国和突厥的交恶,因而也没让正在部署对齐国出兵的宇文邕多一件烦心事。
因着正值元宵佳节的缘故,纵使积雪漫道行路艰难, 长安的晚市仍是热闹非凡。
街上璀璨的灯火, 路人眼里的星光, 都让这元宵节充满了生气。
街市中的喧闹欢笑同这偌大的皇宫自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御书房里的皇帝仍旧是那般眉目紧锁的模样。
他想着, 要尽早将齐国解决了才是, 不然又有突厥在北方时不时地作乱, 周国会一直有如芒在背之感。
伽蓝在一旁磨着墨,好不容易才劝着皇帝阿舅停笔, 按时用膳。
用膳到了一半, 掌事太监便来报,说是襄阳长公主临盆了, 拓跋太傅希望皇帝能允了伽蓝回去, 侍奉母亲。
皇帝点头便同意了,本来拓跋骜之前就同他说了, 想让伽蓝回去过元日, 只是他没有允许。
可没想到阿姊的肚子不乐意了。
他就是再想留伽蓝在身侧, 也得顾及着阿姊的感受。
母女连心,阿姊生产时有伽蓝在身侧,或许会好受些。
掌事太监多了句嘴,说是外头积雪太深,马车车行都有些困难。
宇文邕便要掌事太监将李湛召来,让他将伽蓝送回去。
他觉得上回下那么大的雨,李湛都背着伽蓝爬了半座山,这回这么大的雪,马车要是不能走的话,李湛估计也还是能一路将伽蓝背回太傅府的。
伽蓝听着皇帝阿舅的决定,小嘴撅起。
她都不知道皇帝阿舅到底是她的阿舅还是李湛的阿舅了!
之前让李湛带着她骑马,现下又让他送她回家。
之前的事情都算了,这两个月来她一直躲着李湛,还言语间暗示过阿舅不要让李湛发现她。
可皇帝阿舅每回却还偏生故意要将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还好她机灵,每次都躲了过去。
这次皇帝阿舅直接要李湛送她回家,她怎么能够再躲得下去。
不知道李湛到底发现她放在香囊里头的东西没有。
也不知道李湛有没有想起来,他教她骑马那日说过的话。
不过不管李湛有没有想起来,她都清楚明白,让李湛等得越久,一旦被他逮到,她遇上的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而这回她让他等了两个月…
她这么聪明,自然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宇文邕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朕瞧着长安城的儿郎,唯有大野湛能配得上伽蓝了。况且你骗骗旁人也就算了,阿舅可是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这对小鸳鸯,早就已经是情意相通了。”
当年步六孤愿和候莫陈崇打算在齐国边境杀掉宇文护一事,宇文邕自然也是知情的,不过想到两个兄长的惨死,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
他那时就清楚,宇文护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举就能被诛的?
于是他对步六孤愿和候莫陈崇的计划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他想看看,宇文护对朝政的掌控程度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大野昞居然也遭了池鱼之殃。
后来他即使同宇文直亲手杀死宇文护,可还是一直对这三家人心怀愧疚。
不过侯莫陈家和步六孤家都没有能供他用的人才,大野昞的二子倒是个可用之才。
于是他便一直有意栽培李湛,虽然他的施政之策一直以宇文宗室为重心,可这天下又不能全只靠宇文宗室,还得需要其他人形成拱卫之势。
这些年,李湛无论是在军营里还是对伽蓝的表现都令他满意极了。
他也看出来了,虽然伽蓝一直是在被动接受李湛的示好,可若她对李湛没任何感觉,以她的性子,必定是理都不想理他的。
没想到他第一回做媒人,便点了这么登对的一双小鸳鸯。
伽蓝从未想过会从皇帝阿舅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说的调笑之言,比一般人说的杀伤力更大。
伽蓝只好扭过头去,掩盖自己的失措。
罢了罢了,让李湛等得够久了,她还是跟着李湛回去吧。
反正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长痛不如短痛。
李湛得了皇帝的旨意,立马过来了。
伽蓝既是不敢迎向李湛那情意深深的目光,也是不敢回头去看阿舅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小脚。
刚才她还不怕的,可是现在见着李湛…
他比她想象中的和估计的还要可怕。
他的眼神虽然饱含着两月不见的深深思念,可是她发现了,在阿舅看不到他的时候,他看着她,仿佛想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好后悔啊…
既然迟早这么一天要来,她还不如直接明白地告诉他。
枉费她花了几个时辰做的香囊,还有这两个月的东躲西藏。
而且等了两个月的李湛的威力,只会是只增不减。
这是她唯一一个觉得自己做的很愚蠢的决定。
饶是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将小手放在李湛的手上,被他搀扶着上了马车。
她也没回头望宇文邕,因为她知道阿舅已经把她塞给了李湛,怕是觉得她的这些小纠结都是小儿女间的打情骂俏。
虽然也的确是这样…
她感觉她阿舅就像一个牧羊人,而她是早就被屠夫李湛看中的小羊羔,牧羊人阿舅刚刚给她修剪过羊毛,把她洗得干干净净以后,就把她卖给了李湛这个屠夫。
虽然宰她吃了的方式有千万种,可最终她这只小羊羔都是会在今天被这个屠夫吃干抹净的。
她越想越害怕。
阿耶在哪里,快来救救她吧!
哦,阿耶在阿娘身边呢…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陷入了这样的险境。
这会儿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趁着李湛和车夫说话的空当,她赶紧安抚住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自己同自己说些话来安抚自己。
怕什么啊!
她应对宇文赟都那般自如。
等会她也可以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牵制住李湛的。
对,她不怕。
可当李湛同车夫谈完,上了马车,又紧紧地坐在了她身旁时,她方才做好的准备又全都被击溃了。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连宇文赟那样的奸邪之徒都不怕,唯独害怕李湛。
李湛上了马车,也不急着跟伽蓝说话,而是仔细盯着伽蓝,好好看看她,好弥补这两个月来的相思之苦。
今日她穿的白色狐裘上绣了粉色的小花,衬得整个人都可爱极了。
虽然只过了两个月,可他觉得她好像又长开了一些,更美了。
看着她因紧张动来动去的小手,李湛悄悄地笑了。
当初有胆子躲他,怎么这时候没胆子承担后果了?
终于看够了眼前的小人儿,李湛刚想逼问伽蓝那香囊的事情,可前面的车夫这时碍事地插了一句说,街道上的人太多,马车过不去,问李湛是否需要驱赶街上的人。
伽蓝听见这句仿佛救星一般的话,立马说道:“我们还是下马车吧!路已经这般难行了,强行过去只会是更难了。扰着百姓不好。”
虽然怕扰着百姓的确是她的顾虑之一,可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实在无法同李湛在马车里待下去了。
她刚才被他越盯越害怕,生怕他等会儿就饿虎扑食一般地扑上来。
还好有车夫的这句话,她不用和李湛再单独处在一个这么小的空间里头了。
马车这么小,他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
可是外头人来人往的,李湛应该不敢放肆的。
于是她才打算求李湛下马车,两人走回太傅府去。
李湛见她这样子,心道前些日子躲他的厉害劲哪去了?
以为同他不在一个马车里,就能逃开他的追问了吗?
这长安城,他可比她熟悉多了。
他想要问她事情,总是有办法找到个无人的角落的。
下了马车,伽蓝才发现夜幕里影影绰绰的全是星星点点的璀璨灯火。
她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集市,忍不住瞥上几眼。
可是前头的李湛走得飞快,她又必须得跟上他,不能在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上流连太久。
真是的!平日里走个路他都会心疼她,怎么今天这么反常,等都不等她一下。
而且平时,他如果见着自己喜欢这些东西,一定会停下来陪她好好看看的!
伽蓝也气不了多久,她急着跟着李湛,走了许久才发现,带着她走街串巷的李湛,将她离那灯火愈明处带得越来越远了。
她虽然对长安城的街道不太熟悉,可每月往返于皇宫和太傅府的她,还是清楚这两处之间的路线。
李湛带她走的,明明不是她熟悉的那条。
她抬头欲问,却看进了李湛较往日更为幽深的眸子,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走错了,这里…这里不是回太傅府的路。”
看着伽蓝纯净无暇的眼神,加之四周除了他俩再也没有别人,李湛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伽蓝摁到街墙上。
伽蓝只感觉李湛的脸在她眼前无限地放大,听他说:“你那日的香囊,代表的是答应的意思,嗯?”
这片街巷已没了什么灯火,于伽蓝而言,在她眼前最为明亮的是李湛的双眸。
她想像那回放天灯时躲避他的吻一样,偷偷蹲下来躲避他。
可她稍微往下头一缩,李湛的两条铁臂就往下挪一寸。
她稍稍往右移一些,他的双臂也往右移一些。
而且见着她不配合,李湛像是整个人都扑在了她身上一般,连两双长腿都钳制着她两条不安分的腿。
看着李湛深邃的眼神,还有在她身旁的两条手臂,她才意识到,她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我…我…送香囊又不代表什么。”
李湛又靠伽蓝近了些。伽蓝只感觉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本因寒气冻白的小脸又变得绯红起来。
虽然李湛离她愈近,她越觉得暖和。
可是她现在宁愿冷些,都想让他离她远些。
李湛见她死鸭子嘴硬,又想逗逗她,继续问道:“那香囊里的画像又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上次在宇文赟面前撒谎的游刃有余,看着李湛的眼睛,体会着他的气息,伽蓝的心中在天人交战,可是她还是不想这么快就承认。
她于是赶紧将视线飘到别处,紧张地说:“什么…什么画像。如果有…那可能是…可能是不小心放进去的…不是…我的意思…”
李湛看着她这副委屈的样子,觉得这两个月的郁卒烟消云散了,不过他还是不想放过她:“可是我记得,上回教你骑马的时候,我说过只要你再向我道谢,便是答应了的意思。你又说这香囊是谢礼,不就是代表你答应我了吗?”
伽蓝欲哭无泪,只能继续强撑下去:“我…我又不喜欢你…又…又怎么可能记得住你说的每句话嘛!”
李湛无视她这副可怜的小样子,直接将自己的脸又往她的脸靠近了一些。
两人之间就只隔几根手指的距离。
李湛说话时,嘴中温热的气息直接是洒在伽蓝的唇上的,不是亲她,更似在亲她,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伽蓝,你最好诚实一些,不然,我就要亲你了。”
说罢,好像是为了加深自己言语中的威胁一般,他又往伽蓝的唇边凑了凑。
伽蓝愈发地欲哭无泪,本来她猜到他在马车上就想亲她的,所以拼命要下马车来。
想着街上人多,他必定不敢对她做什么。
哪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还是落入了这种局面。
她想离他远些,可后边是墙,她已经无路可退。
怕他真的是要亲她,她只得说道:“谢礼…谢礼的意思…是…是我答应了。”
她总感觉自己用唇舌说话的时候,都快要亲上他了。
他隔她隔得太近了!
能不能离她远些!
见他听了这句话还不挪开,伽蓝只得自食其力,用小手推着他的胸膛。
可她的力气哪里够瞧?
他一动也不动的。
伽蓝刚想开口,哪知道下一秒,就被他火热的唇舌给包围了。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李湛之前虽然动不动就同她表明心迹,可从来也没有占过她便宜!
他…他到底是怎么了嘛!
李湛若是能听到伽蓝的心声,大概会这样回答她。
之前他之所以对她那么克制,完完全全是因为害怕她不会喜欢他。
可是方才她已经承认答应他了,他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算是获得了某种名分,那他也就更没必要压抑着自己了。
郎中说过,男人压抑久了,会压抑出病来的。
她是他的女人,自然应当替他的身体着想。
而且替他的身体着想的时候,不也是在替她的幸福着想吗?
他首先用小舌同唇瓣轮流吮了吮她的上唇,待到她想说出拒绝的话的契机,用舌头侵入她的檀口。
这一举动自是迎来了她的一番推拒。
哪知遭到推拒的他变本加厉起来,竟缠住了她的小舌,毫无节制地攫取她口中的蜜津。
伽蓝才发现亲吻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之前她也曾离李湛这么近过,虽然会被他的浓郁的男人气息左右,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般。她觉得李湛的气息由她的檀口传到了她的脑髓,似是会永远地刻骨铭心地记住一样。
他吻得越深,她就觉得自己越不会忘掉。
而李湛这边亦是这么觉得的。
没有亲吻她之前,他只觉得她看起来特别甜。
可没有想到,真正尝起她的滋味的时候,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甜上许多。
他觉得伽蓝的桃花般的芬芳穿透了他的心,似是会永久地留下痕迹一般。
这朵小桃花只许他这只小蜜蜂采她这一朵花。
他自然是愿意的。
毕竟她那么甜那么香那么软,他永远不会饿肚子的。
一吻毕后。
见着伽蓝因着他的亲吻而水波潋滟的眼眸,还有那因为呼吸不及泛红的小脸,李湛满意地笑了。
他算是在伽蓝身上烙下了印记,证明她属于他。
伽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本来因为李湛亲她,她已经够恼的了,可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她气得又用小粉拳锤他的胸口:“你说了我只要实话实说,就不会亲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李湛紧紧地抱住伽蓝,让她的小拳头无法施展:“谁教你躲我躲了几个月,该叫你吃点苦头,下回才不会这样戏弄我。再说了,你方才不也是在骗我吗?我骗回来又怎么了?”
他的下身微微有了些反应,幸好是冬日,两人穿得都多,就是抱她抱得再紧,也不会被她察觉,更不会被她指责是个登徒子。
不光光是亲她,想娶她这件事情,他也是迫不及待了:“伽蓝,我明日就上太傅府提亲去。”
娶到她,他就可以每日亲她了。
伽蓝一愣:“你不许明日来!”
李湛以为伽蓝又是嘴硬,怕是一定又要吻她,她才肯诚实一些。
之前他也觉得,她好甜,他还想再亲一次。
她既然嘴上不饶人,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要直接亲到她服为止。
他扣住伽蓝的头,又仿着二人的初吻,更深地吻了吻伽蓝。
方才在马场想起来被她戏弄的时候,他可是在心底暗暗立誓,一定要吻到她双唇肿了才肯罢休。
于是他便不再忍耐自己,在伽蓝的檀口中肆虐后,又不停地吮吻她的双唇。
直到二人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他才甘心放开。
还心生遗憾地想,为何人的气息这么容易用竭。
要不然,他真的愿意亲她到天荒地老的。
伽蓝气得直推开他:“你为什么又亲我?我刚才那句话不是在拒绝你,而是我阿娘还在生产,生产之后要坐月子,一个月都不能见客。你来了,我阿耶也会把你轰出去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湛看着伽蓝已经被他吻肿的唇瓣,笑着对她说:“那我还得感谢伽蓝这么替我着想了。”
果然伽蓝还是欠修理。
看吧,被他亲了两次,终于不说假话了。
伽蓝噘嘴不理他,趁着李湛没注意,从他的禁锢中逃出,飞快往前走。
李湛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她,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至怀里:“婉婉,以后莫唤我李湛,叫我湛郎。你总是李湛李湛的叫,不觉得太生疏了吗?”
伽蓝一愣,他是怎么知道阿耶阿娘觉得婉这个字挺契合她的,所以还是用婉婉做了她的小字。
女子的名是用来让旁人叫的,可这小字只能让家人和丈夫知晓。
李湛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是在疑惑些什么,笑道:“我前些日子带你阿弟出去打猎,他同我说的。谁叫你不愿见我,我只能去你阿弟那儿探探口风了!”
又是拓跋羲这小子!
伽蓝似乎还是没有记住刚才的教训:“谁许你这样叫的。而且我们二人本来就生疏,那样叫你才奇怪哩!”
李湛扣住伽蓝的左肩,虽然二人没有停下,但是伽蓝还是被他紧紧地制在怀里,他稍稍蹲下身子,在她右耳边说道:“湛郎你不愿叫的话,叫我的字仲德也可以,你若再不叫我便亲你了。”
伽蓝还是不肯,她又不是傻子。通过方才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她叫不叫都会被他亲的,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已经都被他亲过两次了。
再被他亲也好过于叫那个羞人的称呼!
李湛只得换了个方式,温声细语地说:“伽蓝,你的双唇已经被我吻肿了,今天我不会再亲你了。你若快些叫,我便快些送你回太傅府。”
伽蓝无奈,想起在家中等她的阿耶阿娘,只得唤了一声湛郎。
结果她最后还是被亲了,遭殃的是她的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