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奶奶,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新年快乐”

    在一声声的爆竹声中，长青村迎来1990年的新年。

    去城里打工的年轻人陆续回了村子,拎着大包小裹、带着欢声笑语，让各个冷清的院子都变得热闹起来。

    从孩子的手里接过那颗糖，李招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到了他手里“来,奶奶给个压岁钱，等回城里去买好吃的。”

    陈玉华的孩子名叫周灿，今年五岁了，正是最惹人喜爱的年纪。

    摸着那张和陈玉华相像的小脸儿，李招娣想起了小时候的陈玉华,仿佛时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样。

    要是夏瑶也能有个孩子的话

    “呀灿灿来啦”

    正说着，刚洗完手的徐壮实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周灿，跟看到自己的小伙伴一样高兴，随意用围裙擦了擦手，赶忙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壮壮叔”

    “好久没见,有没有想叔叔”徐壮实把脑瓜凑在一起,来回磨蹭着,“让叔叔掂掂胖了没”

    周灿被徐壮实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伸手帮他把衣服上的小碎渣掸掉,随后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想啦想啦我天天都让妈妈带我回来呢,天天都想跟壮壮叔玩”

    “嘿嘿,叔叔也想你。”

    抱着周灿原地转了个圈，徐壮实迫不及待把他带去屋里，把自己去城里买的零食拿给他吃。

    陈玉华正往夏家的院里拿礼物呢，一回头,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已经抱了两包爆米花跑回来了。

    “这孩子，真是爱闹腾。”

    话音刚落，徐壮实也帮着他把剩下那几包零食都拿了过来。

    看他们叔侄俩玩得那么高兴，陈玉华唇角微抬，轻声道“婶子，壮壮感觉这两年长大了不少啊。”

    长大不止是年龄，而是心智。

    比起他刚来时的手脚不协调、口齿不清，现在的他俨然有了成年人的样子。

    “是啊，”坐下后，李招娣继续剥着筐里的玉米，“以后能照顾得好自己，我们也不算辜负了他娘的托付。”

    这些年，徐壮实已经习惯了在夏家的生活。

    虽然他身边没有了疼爱她的妈妈，没有了富裕的生活，但是基地的工作、熊猫们的陪伴也能让他的人生变得充实。

    对徐壮实来说，有夏爸爸、夏妈妈、夏姐姐还有基地里的熊猫，这些就足够了。

    他并没有被遗弃，因为每个月他都会给妈妈写信，每隔几个月还会见到妈妈和弟弟。

    所以，他并不比正常人差在哪，他也会爱、会被爱。

    陈玉华点点头，帮着李招娣把剥好的玉米拿去了厨房。

    夏有才“玉华来啦。”

    陈玉华“嗯啊。”

    “快一年没见，瘦了不少啊。”夏有才瞧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陈

    玉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去年有点忙，过了年就好了。”

    “忙点好啊，忙点日子有盼头。要像我和你婶子这样闲下来，还真不知道干点啥呢。”

    去年八月，年过六旬的夏有才和李招娣，分别从动物园和保护基地退休了。

    他们的身子硬朗，说是再干个四五年都不是事儿，可按照规定，还是决定让他们在家里多休息几年，好好享享福。

    可他们夫妻俩闲不住啊，倒不是忙着赚钱，毕竟他们已经在城里买了二四套房了，还有两二万的存款，实在是在家也没事干，想和熊猫们多呆一呆。

    可惜啊，要是家里能养只熊猫就好了。

    陈玉华进来时，他正在做窝窝头，没办法去照顾熊猫，那他只好做点别的事消遣时间。

    “夏瑶呢她咋没在家”

    “去接唐诚了。”

    提起唐诚，夏有才都替他感到不容易。

    在夏瑶身边努力了六七年，才换来了过年到家里吃饭这么个机会。

    唐诚喜欢夏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他做的努力，老两口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偏偏夏瑶没动什么心思，才一直没有接受他。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或许是被唐诚的一颗真心暖热了，也或许是日久生情，直到这两年，夏瑶看他的眼神才逐渐有了变化，紧闭的心门也逐渐打开了一条缝。

    至于结果怎么样他们老两口一点都不急，毕竟他们一开始都做好自家闺女单身一辈子的准备了。

    结婚生子随她吧，只要她能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好。

    “爹，娘，我们回来了。”

    推开家门，夏瑶和唐诚并排走了进来。

    比起多年前，两人的模样看着是亲昵了不少，可怎么看都不像是热恋的情侣，反而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也对，毕竟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成年人的爱情没必要那么轰轰烈烈，细水长流的简单也挺好。

    放下手里的礼物，唐诚板正地冲着夏有才和李招娣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叔，婶，过年好”

    陈玉华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说话的语气还是坚定地像入党呢

    大年二十的中午，陈家和夏家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快一年没见，饭后，陈玉华想和夏瑶说些体己话，正巧看到她去厨房背了个竹筐准备往外走。

    “瑶”

    快步跟上来，陈玉华帮她掖了掖脖子上的围巾“是要去看幺幺吗”

    “嗯。”夏瑶点点头。

    这些年，夏瑶把野放中心经营得有声有色，每年都会有十多只熊猫重返大自然。

    记得今年年底的报纸上说，现在野外大熊猫的数量比八十年代初时翻了十倍不止，这都是保护基地和野放中心的功劳。

    她还听说了，今年国家有个动物保护的奖要评，其中

    就有夏瑶的名字。

    如今的夏瑶，可不再是当年那个喂猪的村姑了，她的名字，已经紧紧地和“保护熊猫”这四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哪怕她有再高的荣耀加身，哪怕拥有再多的“孩子”，她也不会忘记她的第一个女儿。

    明天就过年了，她是要再去看看住在山里的女儿。

    陈玉华“替我向侄女问声好。”

    夏瑶“放心。”

    每次去山里看幺幺，夏瑶是一个人去的，这次也一样。

    独属于她们母女的时刻，她不希望被人打扰。

    驱车两个多小时，夏瑶来到了虎背山。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今天的阳光不错，落在那一片茫茫白色上能反射出七彩的光。

    “幺幺幺幺”

    夏瑶徒步来到了幺幺的山洞。

    下午的温度正好，睡醒的幺幺正坐在洞口，一边吃着竹子，一边享受着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嗯，嗯。”

    听到夏瑶的声音，它高兴地挪了挪身子。

    幺幺的年龄有些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欢快地跑到她跟前，不过它眸子里的欢喜，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变过。

    “咱们幺幺又漂亮了不少。”

    呼噜着幺幺的脑袋瓜，夏瑶慢慢坐在了它的旁边，同时把头靠在了它的肩上。

    这么多年，夏瑶照顾过不少的熊猫，可再也没有哪一只能够像幺幺这样，让她可以放心且放松地近距离接触它。

    夏瑶养大了很多的孩子，不过，只有它这一个女儿。

    虽然不知道幺幺的确定年龄，但是大概在十五到十八岁左右。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它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宝宝”了。

    听着幺幺的呼吸声，夏瑶平静地吸了一口气。

    看向西边那一片茫茫的群山，她摩挲着幺幺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只宽厚的手掌，“幺幺，我们在一起有十年了吧。”

    “嗯，嗯。”

    幺幺轻轻偏过头，把头搭在了她的头顶。

    回顾过去的十年，夏瑶认识了不少的熊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杏来、乐乐、木槿、奇迹、滔滔、团团、欢欢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那个下午，她第一次在山里碰到了幺幺。

    是幺幺，把和熊猫之间的缘分，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闭上眼睛，夏瑶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下午、那个冰冷的夜晚还有那个明媚的上午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嗯”

    “你走吧，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嗯”

    “幺幺以后我叫你幺幺好不好”

    “嗯嗯”

    一人一熊猫，那是故事的开头。

    如今过了十年，里面又多了更多的人和更多的熊猫，可故事却并没有接近尾声。

    因为人和熊猫之间的友情并不会到此结束。

    十年，既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又会是下一段传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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