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展, 格外成功，杨烁跟周天后头喜滋滋说可以换个办公室了，她要是同意, 自己最近就能到科技园那边找新场子。想法再好, 那也是以后的事，今晚应该去吃饭狂嗨, 为了这个展，杨烁熬的是一额头痘, 她搓手问周天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吃饭。

    周天则不动声色拿出几个手袋，里头是礼物。杨烁惊讶地看了看上头的o“学姐”

    “你学姐现在还没混发达, 等以后有机会送你们好的，拿着吧, 你们吃, 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地儿，直接过去，对了, 我还订了甜点, 改天再请大家一次。”

    周天非常利索的安排好，又折回身，跟通过陈思阳搭线的甲方一家非常有名的新能源汽车公司高管再客气几句。

    对方对她之前盘活一家食品公司的事迹有所耳闻，毕竟, 那家推出的网红雪糕, 已经通过电商平台在大冬天都达成了惊人的交易量，一时出圈, 周天也因此跟那家食品公司一直有后续合作，每次新口味推出，都需要精心策划的文案。

    对方有合作的兴趣, 周天却有那么一丝犹豫，不知人家是看陈思阳的三分薄面，还是真心，但这犹豫很快打消，她认认真真告诉对方，可以考虑比稿。

    “一直都听说你带的团队都特别有创造力，想看看你们思路怎么样。”

    周天说“是这样的，我们还是要搞清楚贵司的最核心需求，要尽可能做透调研，比如说，贵司下个阶段的商业目标是什么，有些东西光靠一个招标文件我觉得是远远不够。不是说上来我就吹的天花乱坠，把您听兴奋了，感觉这个东西多么有创意。我们是第一次接触车企，就是做过类似的，也不能代表贵司可以用同样的策略，您说呢”

    她伸出手，笑得得体又大方“不管怎么说，承蒙您青睐，先谢谢您的邀请。”

    对方显然对她的诚恳和踏实很有好感，开口请她改天详谈。

    夜幕降临，周天水仙般亭亭站在出口等梁嘉树把车开来，她非常白，四肢修长，薄荷绿长裙覆在皮肤上，像裹着朵昙花。人冷冷清清，不说话的样子充满着莫大的距离感，已经慢慢从工作中的状态抽离。

    短短那么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搭讪，意图很明显。

    周天忽然觉得自己手上少了点什么。

    梁嘉树看到她时，她背对着他，正往别处看，露出那么一大片的双肩，微微后旋下沉，整个人颀长而秀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荒原上一株独木的感觉。

    他按了下喇叭，周天回头，拉开车门上来第一件事就是亲梁嘉树一下，听他问

    “我看反响很好，想怎么庆功”

    “我们去买戒指吧”周天到他车里声音就变了，轻柔，慵懒，像下一秒就能化他身上，她在他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像放松的猫咪。

    “你都不知道就这一会儿，有一百个男人想跟我搭讪。”她说的煞有介事，“我说，你是不是在论坛上提问过，女朋友太迷人了怎么办”

    周天自恋起来，浑然天成，她对自己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一颦一笑，都有跟他调笑的意思。有时候，逗一逗越发严谨性情越发稳重的梁嘉树是件很有趣的事。

    “这都被你发现了”梁嘉树笑着打了把方向盘，调转方向，真的就往附近商场开，“想好买什么牌子的了吗”

    “看看吧。”

    两人最终挑了一对某品牌的对戒，简洁大方，彼此为对方戴上，周天冲他骄傲扬手“我名花有主了，你为此感到自豪吗”

    “自豪，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一朵花。”梁嘉树说起情话，波澜不兴，也只是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那，不仔细探究，你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这可能和他老师的教导有关系，医疗环境并不是那么乐观，作为医学生，要修炼出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心态，不要轻易被别人的情绪影响。

    梁嘉树的性格确实是越来越里收着的，不容易被激怒，也不会轻易狂喜，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平静也很沉着的模样，跟着老师，暗自留心怎么和病患沟通交流。

    一天下来，他还要写回忆性总结以及病例报告。

    “我并不觉得你有多自豪。”周天娇嗔瞥他一眼，“你来晚了，都没见到我最有魅力的一面，还有，”她低首看看裙子，“也没夸我漂亮，梁嘉树，你是木头吗我记得你高中时比现在活泼。”

    活泼这词，梁嘉树嘴角的弧度终于扩大，“不是，任何赞美的语句在你本人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周总，所以我不必献丑。”

    周天含笑垂眸，盯着银色高跟鞋脚尖，说“别喊周总嘛，喊我俏俏。”

    梁嘉树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密的人，最亲昵的乳名，她最喜欢听他来喊。

    这样的时刻，周天也最像恋爱中的小女人。

    梁嘉树便笑着喊了声“俏俏。”

    “哎”周天仰起脸冲他笑起来。

    一切都很美好。

    包括两人共度的这个夜晚。

    临近学期尾声，大家在紧张备考，周天回了学校并没有去图书馆占位，只是在宿舍看书，梁嘉树身为医学生，考试相当于闭关，比她们其他院系的学生压力要大很多。

    室友从图书馆回来时，桌子上多了切好的水果，周天从床上探出个头，笑着招呼她们

    “吃水果。”

    大家联络越发稀少，她不希望寝室的气氛过于疏远。

    果然，女生们在对水果的品鉴中话也稠起来，有人跟想起什么似的，笑看着她“周天，刚我们刷微博，好像看见你男朋友那学校学生上本地新闻了。”

    都知道她谈了个医学院的男朋友，具体叫甚名甚周天没细说过，但勾起这个话题，大家调侃东单那块可真是全北京最安全的一地儿，不是这个猝死的被过路医生急救，就是那个晕倒的被护士人工呼吸。

    周天也跟着笑，舒展下身体，手一伸，接过室友递来的手机“我看看。”

    视频拍的有点晃，乱七八糟的人声。

    “甭挤啦，给腾出点儿地儿，这不是正救人呐”一嗓子中气十足的男高音甩出来，人群又跟着一动。

    中间，那个跪地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扑进眼帘，周天其实根本没把室友说的，跟昨天梁嘉树说的那件事联系到一起，她就是想着随便看一看，仅此而已。

    还真的是梁嘉树，被人拍到。

    周天嘴角都要翘飞，她不知道梁嘉树会不会为她自豪，但她知道，她肯定为他自豪，她喜欢并欣赏他那种救人于危难中的勇气和担当。

    可很快，嘴角那抹笑渐渐凝结，周天把视频又放了一遍。

    这世上难免有巧合，但有的巧合，只会让人血液直往脑门冲，感到极大的愤怒。

    最终，周天眼睛里交织着错愕惊怒以及被人隐瞒的各种情绪。

    她去找梁嘉树时，他刚刚收到一面锦旗，惹得寝室人狂笑，这真是考试月为数不多的快乐，梁嘉树被人死缠烂打送了面锦旗，全校都知道了。

    那女生的架势，让人以为她恨不得以身相许，学校本就小，女生偏要跑宿舍楼下喊他名字，梁嘉树，梁嘉树。

    梁嘉树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绩点第一，她这么一喊，楼道那顿时冒出一排排脑袋。

    他皱眉，居高临下往下看，看的就是李佳音拿着锦旗在那叫唤。

    最后，他不得已被逼下楼，李佳音见着他热切地想说点什么，梁嘉树冷冷堵回去

    “凑巧而已，你不用这么大张旗鼓，我不需要锦旗。”

    “我一直很担心你。”李佳音完全无视他在说什么，只顾说自己的，“从那时听说你家里出事，我就一直担心你，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走了。”梁嘉树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仿佛跟她多说一个字，人就要被玷污了。

    李佳音眼睛红红的“我真的挺感激你的，最近熬夜，其实我早觉得心脏不太舒服了，没当回事儿，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梁嘉树连话都不想接了，看她一眼，想了想，把锦旗接过随手一卷，转身上楼。

    李佳音在底下一个人站很久，惹的室友频频探头，告诉梁嘉树“够痴心啊，人家还在那站着呢。”

    梁嘉树不为所动，锦旗丢进了垃圾桶。

    室友很少见他情绪波动，心里纳闷，嘴上虽开着玩笑，但没真正深入地问。

    也不知道李佳音到底什么时候走的。

    后来，他就接到了周天的电话。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她真的很冲动，直接打车到了他学校，本来，她是不会在他备考时轻易打扰他的。

    周天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她正极力压着。

    身边过去三两女生，在那笑着提到梁嘉树的名字，以及黄昏时分发生的锦旗闹剧。

    周天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生着梁嘉树的气，情绪很剧烈。

    为什么，北京这么大，李佳音却一直阴魂不散，连晕倒都要晕在梁嘉树眼前。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

    梁嘉树很快就出来了，暮色降临，他一眼看到某人雪白的双腿，周天穿着短裤，短袖扎进细腰，如果不是头发的缘故，他差点误以为见到高中时期的她，那个妹妹头少女。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梁嘉树对她的到来非常吃惊，“热吗到咖啡厅坐坐”

    周天咬着唇，她没说话，甩开他刚要牵过来的手，往人少的角落走了走。

    一个动作，梁嘉树已经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跟上来，深吸口气“俏俏”

    周天骤然转头“你是不是需要跟我解释一下”

    “好，我们不吵架好吗好好说。”梁嘉树听出她紧绷的语气，非常冷静地应对道。

    “我想吵架。”周天忍不住咬牙说道，声音轻微变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救的谁你为什么隐瞒我你自己也心虚是不是我都从手机上看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着，肩膀就不可抑制地跟着颤抖，她真的对梁嘉树很失望，他不知道吗两人有多少痛苦和错失，离不开李佳音的从中作梗即使没有，李佳音对她做过什么，他不清楚吗

    当年破门而入的他，不是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听到了他怎么能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谁都可以不在乎她，他怎么可以

    周天完全不能理解梁嘉树居然为了救助李佳音，竟然迟到，竟然还要隐瞒她。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有什么事都会诚实地跟你说，可这件事，我知道你会很不高兴，会生气，我想着，还是不要扫你的兴，就让它过去。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我只是，”梁嘉树眉头不觉皱起，“无论什么人发生那种状况，我都会去救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没办法看着一个需要急救的人眼睁睁毁在我”

    “你不要说了，”周天强硬地打断他，她忽然很委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转，“你知道吗我现在好讨厌你这种圣父的样子，医者仁心是吗除了她，你可以救世界上任何人，只有她不行，围观的就只有你吗你看到是她你也会动恻隐之心是吗还是，你知道她一直喜欢你，男人都这样，对一直喜欢自己的人总存几分怜悯，我讨厌你梁嘉树，我一想到你拼尽全力去救她，我都犯恶心你知道吗”

    声音一直压的很低，周天的表情却很锐利，和脸上的压抑成鲜明对比，尽管路灯昏黄。

    城市的霓虹，开始梦幻地流淌，点缀夜色。

    周天却觉得自己的心沉重而悲痛地往下坠落。

    她在这件事上，就是这么小气，永远不会改变。

    要她原谅李佳音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李佳音最好永远永远滚出她的生活，越远越好，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梁嘉树却会主动地跟她又牵扯上瓜葛。

    一丁点瓜葛都不行。

    “我是要当医生的人，不能因为情感上的好恶而影响医生的天职，希望你是讨厌她，而不是真的讨厌我。这件事，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是应该一开始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但我不能欺骗你的是，救人本身我没觉得自己做错，尽管，我对李佳音的厌恶绝对不比你少。”梁嘉树声音幽沉沉的，他靠近她一步，还是想拉她的手，手停半空，因周天的再度拒绝而落寞地垂下。

    “俏俏，别生我的气好吗”他轻轻叹口气，“你有理由生我的气，也可以生气，但不要因为一个外人，就这么轻易讨厌我可以吗”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

    周天脑子里只盘旋着这一句话，多可笑，她前一天还以他为荣，到底是她虚伪，还是什么

    “你一直都是明事理的女孩子，我想，你冷静一下再想想这件事”

    ”

    “我不明事理我讨厌一直懂事”周天忽然无名火起，“为什么非要我懂事我一定要一直懂事我不能发脾气吗难道我做了你女朋友就必须什么时候都乖乖巧巧，听话省心”

    梁嘉树抚了抚紧蹙的眉头，他看着地上两人相隔的影子，低声说“可以，你可以冲我发脾气，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天没说话，她只是在无声流泪。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必须要扮演这种什么时候都贴心懂事的角色这一刻，她还是那个高中时期特别固执的少女。

    “我带你回家好吗”梁嘉树的身影覆过来，他抱住了周天，她想挣扎，可最终在他越箍越紧的力道中溃败下来，人软绵绵的，她伏在他胸口，带着哭腔说，“梁嘉树，我现在很难受，你不能要求我必须马上理解你”

    梁嘉树低首，不停吻她头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不对你提任何要求，先回家，我带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我们慢慢沟通。”

    两人在地上模糊成一团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别气别气，我会安排李佳音彻底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