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丫头活泼好动得很,她拍开冬霜的手，扭了扭自己个儿的屁股，重新站起来。

    宋绘注意力从顾愈身上转到顾年年身上,从旁拿了个彩布拼做成的娃娃吸引她注意力。

    年年高兴的发出“咯咯”笑声,一歪一倒的朝宋绘走。

    整个屋子铺上了软和厚实的皮毛垫子,家具尖锐的地方也都用布包裹好了，小孩儿倒了几次,又自己站起来,然后似觉着走路太慢，趴在地上蹬蹬蹬的爬向宋绘。

    宋绘看着她耍赖,轻泄出一声笑，起身往后重新拉开一截距离。

    顾愈单手撑着头,斜瞥了一眼和小孩杠上了的宋绘。

    宋绘松松垮垮扎着两条辫子，软软的碎发勾在耳后，眼底盛着细碎的天光,注意力整整的都在顾年年身上。

    顾愈虚了下眸，敲了两下桌面，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水。

    被娇惯多了的女娃娃眼见着追不上宋绘了，干脆调转方向爬向顾愈,拽着他的袍子要往上爬。

    顾愈遭受无妄之灾，在顾年年张嘴就要哭之前将她抱起来。

    小孩没个轻重,一脚踹到顾愈的腰腹上。

    顾愈闷哼了一声。

    宋绘先变了面色，将顾年年抱起来,“没事儿吧”

    顾愈慢悠悠地舔唇，声音放得轻又低，“疼。”

    宋绘将小孩递给冬霜，目光含着几分担忧,“蹬到了”

    顾愈看着离了宋绘怀抱，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小孩儿，施施然地补充道“嗯，估计伤口崩开了。”

    宋绘偏头看着冬霜，“将年年带去隔壁，哄她睡觉吧，另外让人去找个大夫过来。”

    顾愈懒着骨子靠在桌沿边上，“不必，我回来前已经看过大夫了，膏剂之类都收在方沛那儿了，派个人去将东西取回来就是。”

    冬霜听到记下，出去转达。

    宋绘将顾愈新穿上的袍子脱了，看着他腰腹上浸出来的更大片的红色，“刚才大人就不该去抱她，她还小，哪里知道轻重。”

    顾愈眸里映着她姣好的面容，根本没过心的应着她的话。

    方沛把东西送来。

    宋绘在针线篮子里拿出剪刀剪断从肩一直缠到腰腹的绷带，然后按着顾愈的话，换上新的药膏，重新用白布固定好。

    做完这些，宋绘摁着顾愈上床榻休息。

    他也就躺了不到一刻钟，外面便有人传话，说是李泽来了。

    顾愈坐起身，“忘了，他说有事要商量。”

    宋绘轻拧了下秀眉，“改日不成吗”

    刚才还弱得风就能刮倒的顾愈哪还有一点疼痛难耐的模样，他重新套了件袍子，“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来和我对对战后清算的章程，这边确定好，我们差不多就能收拾东西回临安。”

    宋绘帮他理好衣襟，应声道“待会儿我让人出去购置几个大些的红木箱，晚些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

    顾愈自己系好了腰带，“箱子不够”

    宋绘后退半步，送顾愈走到门边，“来渡良倒没买什么，只是年年的各种小玩意儿多了些，再加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可能比来的时候多上两箱子。”

    顾愈开门走出去，“你拿主意就行。”

    顾愈这人说的话，只要遇到公事，十句有八句都不能信。

    他这一商议便到了傍晚。

    要是平日，宋绘便随他了，但顾愈还受着伤，宋绘便不太好放任他由性子来。

    宋绘问了晚饭的菜式，多加了两道肉菜，让后厨装了食盒。

    她拿了件斗篷，踩着变成橙黄色的夕阳去找顾愈。

    渡良的宅子和其余处都不太一样。

    这里的大部分住宅都是破坏了七八又重新修建起来的，所以少了些繁琐束缚的规矩，换个说法就是有些不伦不类。

    顾愈的书房在宅子的偏东南方向，和前后院都隔开了。

    它挨着一片池塘，四周立起来的墙壁都堆满了雪，像是书册子常会提起的世外桃源一般。

    宋绘让守在门口的方沛去传个话。

    他进去了片刻，出来朝宋绘拱了拱手，“大人说是马上就要谈完了，让娘子稍等上片刻。”

    宋绘应下好，站在池塘边上瞧着薄薄一层冰下游来游去的鱼群。

    也就片刻，身后的房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

    宋绘转身，看见跨步走出来的李泽。

    宋绘被渡良这儿的风气养出来了些随性，倒没避着，弯眼朝他笑，远远福身。

    这是李泽第二次见她。

    尽管之前被顾愈敲打过了，但真真看见宋绘的时候，他依旧藏不住惊艳。

    大美人啊。

    她跟着顾愈这么个端方的玩意儿有些可惜。

    宋绘就像被细心细致打磨出来的陶瓷一般，因为用了足够纯粹的耐心，所以成就了持久温润的性子。

    顾愈站在他身后，“还不走”

    李泽正想着逾越的事，被这声儿吓了一大跳，脚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瞪了顾愈一眼，“你走路怎么不出声。”

    顾愈面无表情瞥了他一下，“我还得专门配合你的耳聋程度走路”

    李泽自觉丢了面儿，分外不爽。

    宋绘走近，笑意碎在眼底，“李将军没事吧”

    李泽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他消了火气，朝宋绘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

    他低眸瞥了眼宋绘手里的食盒，“我正好饿了。”

    顾愈偏头看他，李泽扬着下巴，“吃口饭再走都不成”

    宋绘将食盒交到顾愈手上，“准备了两人的饭菜，就大人的话可能吃不了这么多。”

    这话算是给李泽解了围。

    顾愈给了李泽一个眼神，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碎雪，进到屋内。

    顾愈摸了摸宋绘发冰的手尖，“下回出来的时候抱个暖炉，正是冷的时候。”

    宋绘柔顺应下好，踩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顾愈进到屋内。

    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李泽打开盖，将里面一碟一碟还冒着热气的菜拿出来。

    顾愈在他对面坐下，先拿了筷。

    李泽目光在他手里巅巅一满碗的米饭上顿了顿，“你这次回临安得带着你那小妾吧”

    顾愈应下，“怎么”

    李泽搔了搔鼻梁骨，“我母亲来信有提到我小妹，其中也提到你了，好像在给你们俩相看亲事。”

    顾愈停下手里的筷子，看他。

    李泽清嗓咳了两声，“但信里没提过你这小妾，看语气好像不知道这事。”

    顾愈眼底轻掠过思索，“有可能。”他和李泽多年的兄弟，没必要事事都瞒着，他停顿了会儿，继续道“我祖母不太喜欢她。”

    他没多说其中症结，抬了下下颌，“吃饭，吃完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