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

    秦瑟她们十几人照例来到了繁星总部。

    杜青她们到了这里后, 直接找洛志坚就可以。秦瑟则是独自往设计部那一层去。

    洛志坚不放心秦瑟。让她稍微等会儿。等带着其他学生到了制作室后，他又折回来送秦瑟到设计部。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秦瑟歉然道：“这样也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 走几步事情。”洛志坚温和地说着,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按下数字。

    电梯缓慢行驶时候。秦瑟略微偏头看了洛志坚脸色。见他神色里透着些许凝重, 她心里有了底。

    洛志坚是个很温和人。他一直记得她是何洺同学兼朋友, 所以很照顾她。

    设计部人可能不太待见她，所以洛志坚非要送她过去不可。

    秦瑟暗自把洛志坚好意记在了心里。

    到了设计部哪一层，洛志坚走在前面，让秦瑟跟在后面。

    他不住地回头笑着和她聊天：“我们这里平时气氛挺好。就是每次到了换季要出新款时候，忙个不停。啊不对。”

    他纠正了下；“制作部是要出新款时候累一些。设计部要更早。”

    毕竟是做完了设计才能开始制作成衣。

    洛志坚歉然道：“在制作部待久了，一下子没能转换好思维。真是对不住。”

    这时候已经到了设计部门口。

    不等秦瑟开口说没关系，洛志坚已经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动作, 而后叩门；“姚部长, 秦瑟同学来了。现在进来可以吗”

    约莫过了半分钟, 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说话人是设计部部长姚希。

    秦瑟周一过来时候，她不在这里。所以两人是头回见。

    姚希身材高挑，像是模特一般。卷卷长发到腰间, 回眸一笑看过来时风情万种。

    真是个很迷人女子。

    秦瑟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姚部长，您好，我是秦瑟。a大学生, 现就读于大二。”

    姚希略瞥了她一眼, 笑着和洛志坚说：“洛组长不是要忙着其他学生事情吗你尽管去忙。这孩子留在我这里就好了。”

    洛志坚说：“秦瑟就拜托姚部长了。这孩子很懂事很听话, 姚部长一定可以和她相处融洽。”

    洛志坚说完, 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秦瑟看到了他不经意间投过来担忧目光。

    “你就是那个高材生啊”一声不太友好问话响起，把她地思绪扯了回来。

    秦瑟对姚希说：“a大人才济济，高材生三个字我担不起。不过，我很喜欢设计。谢谢姚部长选中我来这里。”

    “不选你也不行啊。”姚希翻看着手里花里胡哨一大堆册子：“上头说让你进我这里来，我不选你能行吗。”

    秦瑟微笑：“姚部长如果觉得我不合适，不如现在就换人。好歹事情还没开始做，都还来得及。”

    “不换了。”姚希说：“没什么意思。”

    语气里满满都是怨气。

    秦瑟略一挑眉，又很快地恢复如常神色。

    她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毕竟，她是薛晨亲自推荐过来。

    而眼前这个姚希，要么就是不知道她是董事长推荐过来，要么，就是不把董事长推荐人放在眼里。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挺不错。

    秦瑟更倾向于是第一种情况。

    因为姚希说话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刚才话基本上全部设计部人都可以听到。

    有些人装作不知道，继续埋头做自己事情。

    有人略带同情地抬眼看了看秦瑟，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显然是不敢惹怒姚希。

    更有人，则是主动凑了过来，讨好姚希般指责秦瑟：“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说什么换人我们姚部长既然选了你，那就是抬举你。一看就是没有出社会大学生，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姚部长给你面子选了你，你该感谢才是。做什么非要说那种话给人难堪”

    这个凑过来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样子，比姚希略年轻点。妆容挺淡，样子瞧上去也斯斯文文。

    就是说话非常呛人，一句句都是偏心姚希。在她口中，秦瑟是半点儿好都没有。

    秦瑟也不介意，微笑着说：“我们在学校里是什么都不懂，所以还要向你们多多请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哼了哼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姚希指着她说：“冯依思，你带秦瑟到处看看去。”

    那二十七八岁女子应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和秦瑟说：“我带你参观一下设计部。免得你到时候找不到地方，迷了路。”

    冯依思虽然明显不喜欢秦瑟，但因姚希命令，她还是认认真真带着秦瑟在设计部逛了很大一圈。又顺便略微介绍了几个人给秦瑟认识。

    秦瑟就知道了，刚才那个抬眼同情地看着她女设计师，叫郑雪。

    冯依思喊了郑雪时候，郑雪朝秦瑟微微笑了笑，眼神很平和，没有攻击性。显然她态度是友好。

    只是冯依思显然不喜欢郑雪，紧紧略提了句名字，连郑雪是做什么都没有和秦瑟说，就径直走到了下一处。

    简单把设计部各个部分介绍了下，冯依思口干舌燥，指着门外方向说：“秦瑟，你去给我们倒几杯水去。我要咖啡，不加糖。你们，有没有要喝水啊”

    “要”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唯独郑雪一声不吭，继续埋头做自己事情。

    秦瑟一一答应下来：“我很快就好。麻烦大家等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到茶水间。

    冯依思走到姚希桌子旁，把手搭在姚希位置旁边，压低声音：“我看这小姑娘骄里娇气，应该在咱们这里呆不久。你放心，总归是能让她主动退出，把位置让出来。”

    姚希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冯依思知道姚希是心里不爽着那个钻石项链事情，所以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就退出去等秦瑟端来咖啡了。

    之前经常来繁星总部那个姓裴女生，好像是叫裴乐乐吧总是往设计部这边跑。

    姚希虽然表面上没有给那个裴乐乐面子，没有和她说话。但是冯依思知道，私下里两个人交流可是不少。

    最起码，姚希手腕上那块手表，就肯定不是自己买。它出现，是在某个晚上，姚希和裴乐乐单独吃过饭之后。

    姚希接到通知，说是要选择秦瑟到他们这个部门实习时候，姚希脸臭到了极点。

    冯依思依稀记得姚希好像说过，过几天她会买一个价值几万项链。而且连款式都是两个人逛街时候，指给冯依思看过。

    结果，收到那个通知之后，姚希就再也没有提到过项链事情了。

    冯依思知道原本那项链是裴乐乐答应送。如今裴乐乐没有过来，自然东西是得不到了。也难怪姚希对着那个姓秦女生完全没有好语气。几万块钱忽然没了，任谁都不太高兴。

    冯依思靠在自己桌边，要看着茶水间方向，暗自盘算着那个孩子如果把东西买全了需要多少钱。

    很多新人都过不了这个坎儿。

    学生嘛，靠着家里生活费过活。偶尔做个兼职，每个月多上一两千。

    然而，满屋子设计师，要茶水咖啡加起来，从自动售卖机上买来，一次性就要至少两三百块。

    一次两次还可以。

    次数多了谁受得了

    少不得要发发脾气或者是撂下狠话，说什么再不还茶水钱话，就要告诉老师。

    告诉老师笑死个人了。到了外面社会上，谁管你老师啊

    有本事就告到董事长那里啊这样说不定还有点用处。

    只是那个秦瑟，穿着简单白t恤和牛仔裤，t恤和牛仔裤都不是大牌子样子，连个标牌都没有，看着就像是没钱。

    怎么瞧着都是个普通学生妹。

    冯依思笑眯眯地靠在桌边，越想越觉得那个漂亮女生可能连今天第一关都扛不过去。

    茶水间。

    秦瑟到了屋子里时候，刚好没有别人。

    这个时候是下班前处理各种问题关键时刻。手头事情能不能做好，可以不可以顺利地按照正常时间离开公司回家，一切取决于这几个小时工作效率。

    所以很多人都埋头苦干着，唯恐手头事情没有做完耽误了下班时间。

    秦瑟趁着售卖机在装咖啡和茶水空间，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果然，薛晨给她发了消息。

    秦瑟抓紧时间回了一下。

    薛姐：怎么样还可以吗

    秦瑟：还可以。就是部长不太好相处。

    薛姐：嗯，她脾气是不怎么样，辛苦你了。这几天委屈一点，回头姐姐请你吃大餐

    秦瑟：谢谢薛姐。我要吃法式大餐拼命点最贵那种。

    薛姐：哈哈没问题。就是辛苦你了。

    秦瑟：没事

    简短说完后，秦瑟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继续接茶水咖啡。

    她之所以这样子忍气吞声，完全就是因为薛晨拜托她，帮忙看看设计部里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所以，当初她看到了姚希那满满怨气模样，才推断姚希并不知道她是董事长薛晨推荐到设计部。

    薛晨甚至都么有让姚希知道，她和薛晨认识。

    这就有点意思了。

    董事长让她来做卧底，关注着这个设计部，到底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和猫腻

    也难怪薛晨担心。

    身为董事长，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公司里待着，而且，就算董事长待在公司里，下属们面对她时候也都是戴了面具。不可能展露出真性情。

    薛晨之所以这么热心地让秦瑟过来，一是真喜欢这个好苗子，二是两人私下里认识。这样话，秦瑟就能成为薛晨耳朵和眼睛。帮忙看清楚设计部内里问题。

    茶水间有托盘。

    秦瑟拿了托盘，先端了八杯往设计部去。

    走了没几步，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男人。他穿着花上衣，阔腿裤。头发是凌乱发式，挑染了海蓝色。

    整个人看上去花里胡哨。说潮也可以。但是秦瑟觉得略俗气。

    比她家老公叶维清品味差太太太多了。

    看到秦瑟端着托盘过来，那个男人先是不耐烦地催促了句：“你小心点，别把东西洒在我衣服上，很贵。”

    然后他一抬头看了看秦瑟相貌，顿时惊艳，立刻改了口：“小姑娘慢点儿。又不赶时间。你是来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正好在门边儿站着姚希。

    姚希轻哼了声：“这个就是秦瑟。”

    男人目瞪口呆：“她就是秦瑟”满脸不敢置信。

    秦瑟没有理他只对姚希说：“您好，茶水我拿来了一部分，先搁在这个空着桌子上好吗还没有拿完。”

    “嗯。”姚希略点点头。

    门口那个男人对着秦瑟远去背影望个不停。

    姚希不耐烦了：“吕耀然，你有完没完。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被刀割喉。”

    “啧啧，小希你这诅咒略狠了点了。”吕耀然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我一向只对你一个人动心。其他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好看皮囊而已，多瞧瞧只过一下眼瘾。”

    他拿出烟盒，弹出一根烟。

    姚希拿了。

    吕耀然给她点上火。

    凑过去时候，吕耀然轻声问：“布料问题怎么样了”

    “还好。”姚希深吸口烟，朝着屋内禁烟标志吐了一口烟雾：“设计方面也快好了。总之，一切顺利。”

    吕耀然嘿嘿笑，又忍不住朝秦瑟离开方向看了眼：“那个小姑娘没问题吧我瞧着她挺好。你们让她这样买东西，会不会吃不消啊。”

    “这时候怜香惜玉了你吕副部长不是一直非常硬心肠”姚希厌恶地半侧过身：“你放心，她买得起。如果买不起，滚就是了，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吕耀然赔着笑：“是是是。”

    其实，秦瑟还真不在乎买东西这点钱。

    她一身定制衣服和首饰，随便拎出来一小件，都足够请设计部全屋子人喝上至少大半年。所以还真没在乎这个。

    秦瑟把饮料一趟趟地端了过去。

    最后，她听到别人都在叫那个花里胡哨男人吕副部，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吕耀然。

    听说这个人是姚希左膀右臂。两人自大学时候就关系很好了，后来一起来了繁星，共同进步，给繁星带来了一段鼎盛时期。

    那段时间薛晨给他们红包也很厚实。

    最近两三年，繁星在走下坡路。

    其中缘由不知和设计部关联到底有多少。

    秦瑟拿了一杯绿茶给吕耀然：“副部，刚才你不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点了绿茶，你看合适吗”

    吕耀然笑：“合适，合适。”

    秦瑟回给他一个微笑，就继续把刚才大家点东西送到了每个人桌边。

    等到分完，姚希和秦瑟说：“你去把刚刚买布料染一下。”又说了要染程度。

    秦瑟走到那堆布料和染料旁边。

    染色这种事情，如果色彩刚好合适了还好，不合适，恐怕要受到责备。

    而且问题在于，不论染成什么样子，总能说染出来颜色不好，不合适。

    所以说基本上是个十足十，想找茬最容易差事。

    秦瑟拿定了主意，朝着姚希惨兮兮歉然一笑：“对不起啊姚部长。我不会。”

    姚希：“不会就学吧。”

    “可是跟谁学”秦瑟说着，指了吕耀然：“跟着吕副部学可以吗”

    姚希略一皱眉。

    吕耀然哈哈大笑：“可以啊。我上学时候最在行就是这个了。”说着就在挽袖子：“你哪一个环节不懂我和你说。”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吕耀然答应教秦瑟。

    想反悔都是很难了。

    姚希暗骂了声这个姓吕脑子不好使。

    她原本是想为难秦瑟。偏偏秦瑟拖了吕耀然下水。那她到时候责备秦瑟时候，不就得带着吕耀然了

    姚希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我晚一些找个老手染一染吧。吕耀然，你也别教了，太麻烦。”

    吕耀然有些惋惜地放下了袖子。

    这个时候郑雪弱弱地举了手：“部长。”

    “什么事”姚希望过去。

    郑雪：“我这边打板有点慢，能不能让秦同学过来帮忙啊”

    她说话细声细气。相貌也是，柔柔弱弱，很瘦，瞧着就是受气包怯懦样子。

    让秦瑟买东西，没有被难着。让秦瑟去染色，结果没染成。姚希一时间也没想到让秦瑟做点什么好，眼看着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下班了，索性摆摆手让她去了郑雪那里。

    秦瑟谢过了部长和副部长，朝着郑雪走过去。

    设计部屋子很宽敞。每个人都有自己工作台还有办公桌。

    虽然公司有独立制作部。可是设计师做出设计，只有自己最了解。很多时候需要自己打板出来给制作室。

    此时此刻，郑雪就在工作台上制作着。因为台子上需要放零零散散东西很多，所以台子非常宽大，两个人站在前面都还能余下很多空间。

    这样一来，即便设计师们在工作台前，人和人之间间隔也很大。

    “你别和她顶嘴。”郑雪看看四周近处没什么人，和她台子挨着设计师基本上都在办公桌前，就很小声地提醒着秦瑟：“万一你惹到了部长，她不高兴，你要做不下去。”

    秦瑟心里一暖：“谢谢郑姐提醒。”

    郑雪微笑着摆摆手：“就是得麻烦你帮我打板了。你慢慢来，不急。急话做好了你还得去做别，我就没办法了。”

    最后一句说是，就没办法帮秦瑟拖着时间了。

    秦瑟知道她好意，谢过她后，开始慢吞吞做着。

    虽然秦瑟很擅长这个，但是繁星设计部人并不知道。只当她是个来学习学生而已。

    她做慢了，还真没人说什么。就连姚希看看今天剩下时间不多了，也没再挑剔几句。

    下班后。

    叶维清来接秦瑟时候，发现她心情很好。走路时候脚步都轻盈得仿佛在飘。

    “怎么那么高兴”他笑着给她打开车门：“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秦瑟想了想：“坏事比较多，烦心事情也比较多。但是，遇到了个很好人，那些坏事我就不太在意了。”

    做人啊，总得开开心心。

    有时候一天遇到个很好很好事情，就完全可以把不重要事情抛诸脑后了。

    叶维清也搞不清这丫头到底碰见了什么高兴成这样。

    但是一看她这样子，就没打算详说。

    叶维清没辙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给秦瑟关了门，绕到驾驶座开车。

    “哎。”秦瑟忽然敲了敲他椅背。

    叶维清：“嗯有事吗”

    秦瑟：“问你个问题啊。有个词儿我不太懂。”

    “你说。”

    “冰火两重天指是什么”

    叶维清忽然一个急刹，猛地回头看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我无意间听见部长和副部在谈论事情，说得还挺起劲。”秦瑟若有所思：“可是他们俩说话有些含蓄，很多词句都用了指代。我唯一听得明白就是冰火两重天。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用这个指什么。”

    不怪秦瑟听到了他们两个人那一番谈话。

    当时秦瑟帮郑雪把打板好一叠材料放进材料库里。

    按理来说，她应该照着原路走回去就好了。偏偏材料库里东西杂七杂八地堆积着。她一个不小心绕错了路，结果越走越往里。

    然后她就听到了，最里面一扇门里，透出来姚希和吕耀然谈话。

    两个人说话时候用了很多隐喻词。什么树啊花啊，让人很难记住。好在她记忆力超强，硬生生记住了些。

    只不过一堆花花草草里夹杂了个冰火两重天，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有什么重要含义。

    面对着眼巴巴地在等答案秦瑟，叶维清仔细想了想，又仔细想了想。

    最后，他慢吞吞说：“晚上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