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威廉赶往王宫的时候, 艾拉正在和爱尔打牌。

    十一岁的男孩已然进入疯狂蹿个的年纪, 这半年来的爱尔恨不得一天一个样, 哪怕艾拉同自家弟弟抬头不见低头见, 也经常感觉是几天没仔细瞧他, 再正眼一看又是长高了好多。

    眼瞧着是个大孩子了，而最让艾拉感叹的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快步入青春期，还是爱尔的灵魂补完缘故，长高的同时, 爱尔的心眼也涨了不少。

    “我出牌了啊, 艾拉”

    拿着纸牌的爱尔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姐姐, 雪白的脸蛋上写满了狡猾的笑容“你确定就这样嘛不要后悔哦”

    艾拉“你出就出，别婆婆妈妈的”

    爱尔“那好”

    他无比得意地放下三张连号的纸牌。

    一旁观战的加文忍不住挑了挑眉, 评价道“你可真能忍。”

    爱尔“为了赢艾拉, 我可以的”

    艾拉“呵呵，是吗”

    看到最后三张连号的纸牌, 艾拉一勾嘴角，面无表情地将手底下最后四张牌一口气丢出去“王炸。你小子还想和你姐斗心机”

    爱尔“怎么会”

    小男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而后对上艾拉得意的眼神，当即把余下的纸牌一丢, 躺到了地上“不打了怎么玩都赢不过艾拉。”

    加文失笑出声。

    “别欺负你弟弟, ”父亲开口, “让他赢一把又怎么了”

    “我哪里欺负他啦。”

    艾拉理直气壮“技不如人还要我放水不成。”

    加文“我看你们玩了一个小时, 你已经换了三种不同的打牌游戏了。”

    也就是说, 每次当爱尔熟悉了游戏规则时，艾拉就换个新的规则。欺负新手当然随心所欲，不怪爱尔失去了玩游戏的心情。

    “这可是你说的。”

    加文露出笑容。

    他也坐了下来，拿起爱尔丢下去的纸牌“来，我来陪你打。”

    艾拉“”

    加文“技不如人，我可不会放水。”

    艾拉“”

    不玩了

    欺负弟弟是一回事，亲爹过来讨场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艾拉打牌的能耐再大，还能打的过游历过整个大陆的父亲虽然加文不喜欢赌博，但是游戏剧情里也有他靠着一手牌技给队友讨场子的剧情来着。

    “不打了不打了。”

    艾拉也随之丢了纸牌“不然下棋吧”

    加文“这你可下不过你弟弟了。”

    毕竟爱尔的棋艺可是阿洛伊修斯亲自教的本来艾拉也在学习之列，但是她这个脾气根本坐不住。

    “下不过就下不过吧，”艾拉悻悻开口，“那也总比被亲爸欺负强。”

    加文闻言大笑出声。

    堂堂西林女王，就和自己的父亲弟弟在寝宫席地而坐，这换伊德瑞斯王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艾拉和加文都不觉得有什么。

    讲道理，虚礼摆摆样子就好了，私底下还要和家人端着，这多累啊。

    然而艾拉刚刚准备爬起来去拿棋盘，奥利安德声音突然从房间内响了起来。

    “艾拉，”林中仙女柔柔地说，“威廉来找你了。”

    “威廉”

    艾拉一怔“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爱尔闻言，不禁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哪怕他们从未置喙过艾拉的感情问题，也顿时明白了大半。

    加文清了清嗓子“艾拉，今天是你举办的相亲大会。”

    艾拉“”

    呵。

    难道艾拉还能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只是一想到他白天不出门，在自己那个破宅子闷了一天晚上突然跑出来，艾拉就莫名窝火。

    “威廉特地来了一趟，”爱尔小声劝道，“艾拉去见见他吧，哪怕只是听听他想说什么。”

    “说什么”

    艾拉很是不高兴“他要是但凡脑子正常一点，就该活得像个靠谱的贵族。打下沃恩堡之前这家伙天天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打下沃恩堡之后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个人一样。你们见过他的宅邸没有这要是让子爵夫人来了王都，看到她儿子家徒四壁，让她怎么想我”

    爱尔“你可以上给他嘛。”

    艾拉“赏个头，日子给我过的吗”

    加文“好了。”

    做父亲的自然知道艾拉在想什么，他见女儿抱怨归抱怨，到底是站起来准备出门了。于是也跟着起身“艾拉，对威廉好一点。”

    艾拉冷笑几声。

    “我还能把他吃了吗”

    说完她从床上把自己的外袍拎起来抖了抖披上“你们先玩。奥利安德，让那家伙在议事厅算了，在我书房等我。”

    艾拉走出房间之前，爱尔还很坏心眼地转头喊了一声“那我们今晚可以和威廉组成四人牌局吗”

    艾拉瞪了爱尔一眼“我看你还没输够是吧”

    父亲和弟弟的揶揄倒是让艾拉从微妙的不爽中抽离开来，等到了书房，她平静下来情绪，推开门。

    威廉早已在内等待了。

    昔日的鲜花骑士成了如今的西林将军，他依然是那身修复又改装的银色铠甲，依然是乌黑头发下那近乎雕刻的侧颜。

    甚至连挺拔的身姿和握住佩剑的姿态都一如往日。

    而等到他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时，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艾拉始终没有在乎过威廉右脸的伤疤，可过了这么久，当她的视线扫过来时，成为将军的青年仍然会侧一侧面庞，尽可能地将狰狞的烧伤藏在一边。

    最开始时艾拉还会因此不爽这样的动作就好像艾拉会嫌弃他的伤痕一样。但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

    更是渐渐明白过来，威廉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希望将自己仅剩无多的美好一面展现给她。

    触及到艾拉的目光，西林将军低了低头“陛下。”

    艾拉“嗯。”

    白天的相亲大会这么热闹，连艾拉都忍不住换了装扮去瞧了一眼，但威廉竟然连挪窝都不肯。晚上倒是一声不吭地跑了过来

    行吧，总比不来强。

    “你大晚上过来，”艾拉率先开口，“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威廉阖了阖眼睛，下意识地攥紧剑柄。

    一看到他的习惯性动作，艾拉叹息一声“我是能吃了你吗好好说话都不行”

    威廉“不”

    他抬起头来，想解释自己的行为。但触及到艾拉碧蓝色的眼睛时，所有的辩驳又咽了回去。

    “我只是有些紧张。”威廉低声开口。

    “紧张什么”

    “紧张自己再说错什么话，换来了你的不满。”

    说完威廉自己先笑出声，他摸了摸完好的左脸“两年前你的一巴掌我还记得呢。”

    艾拉那是你活该好吧。

    “既然如此，”艾拉一勾嘴角，“就想好再说。”

    “是。”

    青年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

    他小心翼翼上前，每一步好像都是下定了强大的决心。高大的青年停在了距离艾拉两步远的位置，他的下巴悬停在艾拉的头顶，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威廉的呼吸吹拂到她的发梢。

    “我说实话，艾拉。”

    在私下场合，威廉大着胆子，将“陛下”换成了艾拉。

    “当你将我的名字挂到广场时，我很绝望，”威廉低声说，“我一直以为，总是有人在你心中是不一样的，可以偷偷留下来，不为其他人分享如果有这个位置，我希望是我。”

    说完，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甚至是时至今日，我仍然认为这个位置应该属于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始终站在你身边的持剑者。”

    艾拉闻言抬起眼。

    碧绿色的眼睛对上了海一样的蓝眼。这些年来艾拉见过威廉英俊的模样，落拓的模样，穿着的盔甲从干干净净到遍布血污，挺拔的身姿从一包绣花枕头到满身肃杀之气。回过头来看这也不过四年近五年的时间，威廉沃恩几乎是天临堡一行人中成长蜕变最大的那个。

    触及到艾拉的目光，威廉退后半步，他单膝跪在地上。

    “艾拉，我不能保证我有多么强大，”他扬起头颅，看着西林女王秀丽面孔说道，“我也不能保证我有多么坚定。甚至是我一度拥有的容貌与背景也悉数失去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

    艾拉静静地看着他。

    “那就是我的剑，我的盾，我的身躯和灵魂，始终会挡在你与敌人面前。”

    威廉的话语掷地有声。

    道出这番话时他近乎颤抖，因为艾拉韦斯特的神情依然平静。过去的威廉两度与她敞开心扉，一次傲慢，一次卑微，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推了回来。

    现在的威廉他很紧张，但却莫名觉得，如今人类王国的统治者，在灵魂上是与自己平等的。

    “我听到了你的召唤。”

    他说“我受你的命令连夜赶来，你能否”

    “等会。”

    艾拉突然感觉不对。

    威廉一怔“什么”

    艾拉“你受我命令赶来我什么时候命令你了”

    威廉“”

    青年的面孔出现几分近乎无措的空白“欧文石东说你希望现在就见到我。”

    艾拉“”

    好啊。

    我看有些人是胆大包天，觉得自己没被抽过就蹦跶到自己头上来了。

    “没事。”

    被打断的威廉一副大事不好的神情，但在他开口之前，艾拉换上了灿烂笑颜。

    “你继续，我听着呢，”她说，“这事我会处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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