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二天。

    伊莎贝拉尽职尽责地领了为女王陛下相亲的任务, 可忙活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西林女王不仅一个相中的都没有，还惦记上了帮几个有为青年找对象。

    关键是艾拉的拒绝理由格外有理有据, 让伊莎贝拉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

    总之一天下来, 女王陛下一个也没看中的。

    反倒是说到最后，伊莎贝拉和艾拉聊到了王室宗祠的处理问题。

    一提到这茬，艾拉陡然来了精神。

    “被阿洛伊修斯砍死的那个老国王, ”艾拉开口，“他的骨灰是不是在伊德瑞斯家族的宗祠里”

    “是的。”

    “好”

    艾拉一拍桌子，当即站了起来“给我拿把铲子来”

    伊莎贝拉

    “陛下, ”夜魔少女一脸困惑, “你想干什么”

    “去挖坟啊。”

    艾拉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奥利安德说过，当年我爸给阿洛伊修斯下血咒，用的是老国王的血肉, 因此必须同样用他的血肉来解咒。血肉没有了，试试骨灰也没什么。”

    伊莎贝拉“”挫骨扬灰还行，您才是阿洛伊修斯的亲传弟子啊

    “那个。”

    夜魔少女吞了吞唾沫“确定没问题吗万一再造成反效果呢”

    艾拉“你想想你师父现在的模样, 除了直接暴毙，还有什么反效果能比现在更差”

    也是。

    要不是有林中仙女在，阿洛伊修斯是真的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能出言。血咒不会要人性命, 总不会比现在状况更差了吧。

    “不过，”伊莎贝拉开口, “倒是不用挖坟, 历代国王的骨灰都会摆放在王室宗祠里受人供奉。也正因如此, 自从西林军进入王都后，宗祠就被封了起来。公爵大人本来想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再处理的。”

    搞什么宗祠啊，跟宗法制国家一样。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艾拉“走，去抓他一把骨灰回来。”

    艾拉真觉得血肉和骨灰没什么区别。讲道理大部分魔法运行起来都有一个高温过程，那也是将血肉燃烧嘛。尸体烧完了就是骨灰，这个逻辑没毛病。

    当然了，这件事不能公开做，因为西林英雄的世界观到底建筑在中世纪背景上，人们还是很在乎死后世界的。要是让平民知道，西林女王前脚放了王室成员一条生路，后脚却把死者挫骨扬灰，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可安排的谣言来呢。

    于是抓骨灰的事情，她和伊莎贝拉还是趁着夜色做的。两位年轻姑娘端端正正地走进伊德瑞斯家族的宗祠，却鬼鬼祟祟地掏出个小瓶抓了一大把骨灰回去。

    完了艾拉还面无表情地离开宗祠，嘱咐看守的士兵，可以请王室的人将他们家族成员的骨灰领回去了。

    那神情、那姿态，好像她兜里根本没揣着别人的骨灰一样。

    这个演技让伊莎贝拉在心底发出佩服的声音不亏是女王陛下，装蒜水平都是一流的

    然后她们将骨灰带到了奥利安德面前。

    林中仙女扎根于王都，相当于西林的面积已经从人类王国的西南角落扩到了地图中央。奥利安德的本体榕树就种在宫殿的大殿里，她从砖缝中化形，好奇地看着艾拉手中的小瓶“这是骨灰”

    艾拉“现在解开血咒的条件有了，要不要试试看”

    奥利安德“嗯有意思。”

    她盯着骨灰看了半晌，而后点了点头“请阿洛伊修斯过来吧，确实值得一试。”

    伊莎贝拉“我去喊我师父”

    夜魔少女几乎是连拖带拽，才将在书桌前忙到抽不出身的阿洛伊修斯拽到了王宫大殿来。

    纯血精灵看上去很不高兴，似乎完全将伊莎贝拉的行为视作两个年轻姑娘的胡闹。阿洛伊修斯一撩学者袍，坐在奥利安德编织出的藤蔓长椅上，英挺的眉毛深深拧起“你们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们这是帮你解决问题”艾拉愤愤不平道。

    “尽快。”

    难得听见阿洛伊修斯的语气中听到了不耐烦的意味。

    艾拉看了一眼奥利安德，后者朝着她点了点头。

    “可能会有些痛，”奥利安德柔柔地说，“虽然血咒并不致命，但仍然是相当强力的诅咒。不管是下咒还是解咒，都会经历前所未有的痛苦。”

    阿洛伊修斯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还在意吗”

    是啊，他什么样的折磨没受过呢。

    听到这句话，奥利安德没有再多言。

    她接过艾拉递来的骨灰瓶，林中仙女阖了阖紫罗兰色的眼睛，低声用精灵语念了几句什么，而后猛然捏碎了瓶子。

    下一刻，万千藤蔓从砖缝中冒出头来，直接缠住了阿洛伊修斯的手脚

    枝芽在他的身体上蔓延开来，沿着阿洛伊修斯宽大的学者袍探了进去，这样的场面看得伊莎贝拉和艾拉都不禁捂住嘴巴。

    这可是王宫大殿啊公然触手y这合适吗这

    然而艾拉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往很污的方面想，奥利安德走向前，将骨灰撒在了长着藤蔓的地面上。

    “希望这能管用吧。”她低语道。

    而后落地的骨灰画作斑驳血迹似的光芒，为藤蔓所吸收。

    吸收了“血迹”的藤蔓，陡然从绿色变成了红色。

    这时候，阿洛伊修斯的神情已然变得极其痛苦，他的呼吸凌乱，压抑的呻吟从喉咙间泄露出来。纯血精灵死死攥紧了拳头，他的指甲几乎嵌进了皮肉当中。

    连当日拆锁链手术中意外醒来的阿洛伊修斯，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不住的喘息回荡在宫殿里，艾拉都不知道该觉得这样的画面很那啥，还是该同情阿洛伊修斯每次都要把自己搞的很惨了。

    幸运的是，虽然比手术要痛，但解咒也要比手术快。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奥利安德低声安慰道。

    血色的藤蔓开始逐渐褪色，它们就像是从阿洛伊修斯身上吸收了什么一样，殷红痕迹慢慢为某种奇特的力量所中和，一步一步往根部褪去。

    等褪到彻底消失不见时，牢牢绑着阿洛伊修斯的藤蔓蓦然探回土里。

    失去支撑的纯血精灵重新跌坐在长椅上，要不是伊莎贝拉反应及时扶了他一把，阿洛伊修斯肯定要摔下去。

    “怎么样”

    艾拉急忙上前，好奇地看着阿洛伊修斯“你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纯血精灵不急不缓地接过伊莎贝拉递来的手帕，擦去额头上脖颈间的汗水。而后才抬起失去焦距的灰蓝色眼睛“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艾拉。”

    艾拉一怔。

    这是

    她不禁瞪大眼，无比惊喜地开口“血咒果然解开啦”

    阿洛伊修斯说出的不是精灵语，而是人类的语言。而话语内容也证明了血咒确实解开了他能发出精灵语之外的声音，也能听见旁人的话语了

    “我就知道能行等等，那你的眼睛呢”

    “我的眼睛在血咒之后受了伤，”阿洛伊修斯平静的说，“已经不能作为视物的器官。这样已经很好了，艾拉。”

    血咒之后，恐怕就是那长达八年折磨留下的残疾吧。

    这让艾拉有些遗憾，不过就像是阿洛伊修斯所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是看不见，总比看不见听不见，还口不能言的好。

    想到这儿，她松了口气。

    而后艾拉得意洋洋地说道“都说了血肉和骨灰本来就是”

    伊莎贝拉急忙开口“你小点声，陛下想让仆人知道你昨晚上做了什么吗”

    艾拉立刻住嘴。

    听到两位年轻姑娘如此斗嘴，阿洛伊修斯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真难想象你已经坐在了王座了位置上。”他说。

    “怎么，”艾拉挑了挑眉，“这其中可是有你的功劳，现在后悔，是你想再弑一次君吗”

    “不。”

    阿洛伊修斯稍稍抬眼。

    即使看不见任何东西，阿洛伊修斯那双如玻璃般浅色的眼眸仍然精准无误地对准了艾拉。

    他轻轻扬起一个笑容。

    顷刻间仿佛连最寒冷的极地都融化了冰雪，迎来了从未有过的春天。

    这是艾拉见过的，阿洛伊修斯脸上最为真诚、最为和煦的笑容。

    “谢谢你，”他用清朗的声线道出人类的预言，“艾拉。”

    然而即使伊莎贝拉提前拦了一下，宫殿里发生的事情还是被流传了出去并且是歪曲版本。

    “你听说了吗，威廉大人。”

    训练场上的年轻骑士在休息时，一脸复杂地对威廉开口“听说女王陛下将阿洛伊修斯大人单独叫到王宫里，甚至在大殿就传来了奇怪的呻吟呢。”

    威廉“”

    骑士“我还听说，伊莎贝拉小姐生怕别人知道晚上她和女王陛下做了什么，拦住陛下不让说呢。”

    威廉“”

    骑士“咱们是不是没戏了看上去陛下好像更喜欢精灵和呃，女人”

    就在骑士絮絮叨叨一直到威廉快到极限的时候，路过的管家欧文石东拿着一张羊皮纸从训练场路过。

    “欧文大人”

    年轻的骑士性格开朗，在王宫内训练了几天，就已经和上上下下的仆从打好了关系。仗着休息时间威廉不怎么管，年轻骑士为所欲为，大声喊住了欧文。

    “你这是去哪儿啊”

    “去投相亲啊。”欧文理所当然地开口。

    “什么，”骑士瞪大眼睛，“连你也想追求女王”

    “想什么呢。”

    欧文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女王陛下说了，既然咱们这么多适龄男青年，她就算结婚也只能选一个，多浪费啊。马上主显节要到了，不如办个相亲大会，只要愿意报名的，就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递上去，到时候贴到城东的广场上，让适龄女孩去选。”

    骑士“”

    欧文“你和威廉大人不是也报名了吗到时候肯定很多姑娘会相中你们的。”

    威廉“”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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