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十一会等阿辞回来

作品:《让我留在你身边

    50.

    高二年级放暑假的那天, 倪歌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陈翊是特意过来等她的。

    这几个月他忙着各种考试, 还有出国要准备的资料和手续,所以没顾上倪歌这边。

    前几天他出国了一趟,很幸运地见到的人是陈斯越, 兄弟俩聊了很长时间,陈斯越希望陈翊亲自过来看看倪歌,想让陈翊帮他确认一下,

    他的十一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翊在看到倪歌从学校出来后就朝她走了过来。

    眼前的女孩儿和他上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长发的发尾被烫了卷, 耳朵上有耳洞,上面戴了一对草莓形状的耳钉, 个子似乎更高了点,可好像也比原来瘦了。

    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

    陈翊上次见倪歌也在去年了, 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心事重, 眼睛没有光彩, 有点空洞。

    而现在再看, 却比那个时候更甚, 目光空荡荡的, 没有焦距, 不管看到什么都没任何的表情, 整个人都很木然。

    似乎更封闭了。

    “倪歌。”陈翊轻喊了她一声。

    倪歌回过头来,看到是陈翊, 眼睛里总算是有了些许光彩, 她轻微地扯了下嘴角, “陈翊哥, 好久不见。”

    陈翊淡笑了下,“嗯。”

    “聊聊?”

    倪歌点了点头。

    然后就跟着陈翊上了车。

    陈翊带她去了一家饭店,点了几道菜,倪歌却发现,他点的那些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陈翊不应该知道这些细节的。

    倪歌抬眼看着他,她有点紧张地攥了攥手指,问陈翊:“他……还好吗?”

    “还可以吧。”陈翊有些含糊道,然后又说:“但毕竟是要往融合的方向治疗,所以肯定不太容易。”

    其实一点都不好。

    孟辞出现后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他认识的人,十一也不在了,他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去联系十一,孟辞受不了被这样对待,他几乎发了疯,在医院里折腾了好久,破坏医院的东西,砸门破窗,甚至威胁医护人员,最后医院只能把他隔离,就怕他伤害自己或者别人。

    陈斯越倒是还好,毕竟他是从一开始就妥协了的,所以对于治疗方面很配合,只是平常总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面前那棵树发呆。

    孟辞消失的时候,他会把自己藏起来的和倪歌所有有关的东西拿出来,一遍一遍地抚摸欣赏,怎么看都看不够。

    每次陈斯越坐在长椅上时,他的手腕上都会戴着一根黑色的皮筋儿,手里攥着一个树叶形状的钥匙扣。

    那个倪歌送给他的捕梦网,他每晚睡觉前都会喃喃自语地对它祈祷,希望能让他在梦里见到她。

    还有他从倪歌那本素描本里偷来的他的画像们,只要他在,他几乎每天都在翻,看不烦看不厌,要是碰到护士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笑着夸赞一句话的真好看,他就会笑着回道:“these

    paintings were painted by my girlfriend.”

    这些画是我女朋友画的。

    我女朋友,叫十一。

    和陈翊吃的这顿饭,是倪歌这两个月以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也因为她强迫自己吃的比平常多太多,所以这顿饭期间她一直在反胃,可尽管这样,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倪歌去了卫生间一次。

    在没人看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倪歌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差不多全都吐了出来。

    可她在洗手池前清洗的时候,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

    陈翊应该会告诉他,她有好好吃饭,大概过的还不错吧。

    那他应该更能放心一些。

    阿辞,我会努力的,照顾好自己。

    这晚陈翊开车送倪歌回家的时候,在车子停到她家门口后,陈翊对倪歌说:“我过几天就要去国外了,需要我捎带什么吗?”

    倪歌摇摇头,只是问:“去那里上学吗?”

    陈翊笑着点了点头,“嗯,我过去能多陪陪他,也能多照顾一下家人。”

    “一切顺利。”倪歌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来,对陈翊说道。

    然后她就打开车门下车,“陈翊哥,再见了。”

    “倪歌,”陈翊喊住她,在倪歌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陈翊低声说:“加油。”

    她微微笑了下,下车关好车门。

    就在陈翊倒车想要走的那一刻,本来已经打开大门要进去的倪歌忽然又转回身来,飞快的跑到车子前面,挡住了陈翊的去路。

    陈翊落下车窗来,倪歌走到驾驶位的车窗边,对陈翊轻声说:“我想了想,还是要麻烦陈翊哥帮我给他带一句话。”

    陈翊笑道,“好。”

    “请陈翊哥帮我告诉他,十一会等阿辞回来,没有期限。”

    十一会等你回来,阿辞。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或是更久,哪怕一辈子。

    十一都会等你,等你回来找她。

    “谢谢。”倪歌对陈翊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进了家门。

    .

    倪歌这一个暑假,除了每周定期会去戴岳松家里一趟,偶尔会去她曾经和陈斯越还有孟辞在的地方坐会儿,其他地方哪都没去。

    杨丽玲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听倪天成说是个男孩儿,倪天成现在每天围着杨丽玲转,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给这个怀着他宝贝儿子的女人。

    倒是杨丽玲,很关心倪歌,每天都会亲自给她做饭吃,晚上给她做果盘,温牛奶,经常会关心她,问她最近怎么样,甚至邀请她和她一起去逛街。

    倪歌自然不会和她去逛街,她对她的态度没什么改变,依旧冷冰冰的。

    但杨丽玲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倪天成看不下去要骂倪歌的时候,她还会护着倪歌。

    这个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倪歌接到了来自国外的一通电话。

    她刚接起来,还没有出声,萧嘉轩就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曾经把倪歌视为掌上明珠的暴躁大佬在电话里把陈斯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倪歌都不知道萧嘉轩这么会骂人。

    到最后她都给听笑了,无奈道:“行了你,差不多得了,说这么多不口渴啊。”

    随后倪歌就听到萧嘉轩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等他喝完水才有开口问:“你还好吗?”

    倪歌无聊地转着笔,有点心不在焉,“挺好的。”

    “好个屁!”萧嘉轩小声嘀咕了句:“我还不知道你。”

    倪歌的眼眶有点发热,她低了点头,努力地将泪水咽回去,问他:“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联系?”

    “操!”萧嘉轩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子一直在等你主动搭理我,可我他妈的等了三个月你都没鸟我!你知道我有多心寒嘛小十一,你能不能别这么重色轻友,平常没事也注意一下你这个陪了你十年的老牌朋友,虽然我现在是不在你身边了,可怎么着咱们也是革命友谊吧,你这忘性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萧嘉轩一开口就跟吃了炫迈似的吧啦吧啦地停不下来,倪歌也好久没有听到他叽叽喳喳地在自己耳边说话了,一时间倒是觉得有点怀念,也就没有打断,等到他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要喘口气儿了,倪歌才说:“我真怀疑你在国外没有人用胶带把你的嘴给粘上吗?”

    萧嘉轩冷哼了一声:“老子天下第一,谁敢粘老子的嘴,老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倪歌:“我。”

    萧嘉轩说:“我管你叫爸爸,你给我留条活路,我要是不能说话你的人生就没乐趣了啊爸爸!”

    “滚!”倪歌骂了他一句。

    萧嘉轩嘻嘻笑。

    这天晚上萧嘉轩和倪歌聊了很久,到最后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萧嘉轩才问倪歌:“小十一,你怪他吗?”

    倪歌垂下眼,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试卷,轻声说:“为什么要怪他?”

    “唉,”萧嘉轩叹了口气,语气轻松道:“看来是我多想了。”

    “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吧。”他咕哝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飞快地转移话题对倪歌说:“你早点睡,我还有事,以后再联系,晚安。”

    倪歌皱了皱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不正常?”

    .

    升入高三后,似乎周围的人都开始努力起来,大家都知道只剩最后一年的时间了,所以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学习,为明年的高考做准备。

    倪歌也每天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学习,每天都在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地来回跑,天天跟各个学科的试题打交道,只知道今天是周几,不知道今天是几号。

    忙的像个陀螺,日复一日的,没什么变化。

    好像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事情。

    这年的春节,倪歌在家里和倪天成还有杨丽玲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

    杨丽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年后就到了预产期,倪歌虽然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也没和她起什么摩擦。

    倪歌在家里简单地吃了点后就穿上衣服一个人出了门。

    她一个人沿着去年和孟辞走的路往前走,走到那家她和孟辞吃过年夜饭的饭店门口前,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到了那个广场。

    广场上依旧有很多摆摊的小商贩,可倪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用圆环套东西的地摊。

    零点快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倒计时,倪歌就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脑海中闪现过去年的一幕幕。

    “新年快乐!”周围的人都在高兴地互相祝福。

    倪歌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合着眼睛,嘴唇轻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孟辞,陈斯越……

    她猛的睁开眼,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

    她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是不是在这里?

    倪歌漫无目的地在广场的人流中捕捉那道她记忆中最熟悉的身影,可怎么都找不到。

    天空中有雪花簌簌落下来,飘在地上,很快就给大地镀上了一层素白的地毯。

    倪歌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在广场上转了多久。

    等她终于肯放弃停下来时,本来的小雪片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她站在原地打转,看着地上的脚印被雪覆盖住,目光茫然地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我找不到你。

    倪歌忽然蹲下来,低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雪地上,融化了一块雪。

    她轻轻抽噎着,嗓音里带着哭腔,无助又难过地自言自语说:“我迷路了,阿辞。”

    你在哪里啊?

    我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