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番外

作品:《影帝的暗恋[娱乐圈]

    番外九

    栗青不是没有想过死。

    小时候被翟露怨恨、责骂的时候,他想过是不是和妹妹一样死了, 妈妈就不会骂他了。

    可是他不敢。

    他那时候不过才十一岁, 对死亡这样的事情带有极大的恐惧,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司机被撞得头破血流、五官扭曲的模样后,那种恐惧感铺天盖地般地笼罩了他的全身,动一下手指头都怕得要命。

    长大后, 他同样不敢。

    他害怕死后会见到青青, 怕小姑娘问他为什么不救她也怕小姑娘责怪他不好好珍惜她用自己换来的生命。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在这种恐惧中长大, 可是翟露从未问过他一句怕不怕。

    在他的记忆中,翟露打过他三次耳光。

    一次是青青的死, 一次是初中的时候,他那会儿偷偷换了男装和占玉出去玩,回到家门口不巧碰到了翟露, 第三次便是现在。

    这一把掌翟露大概用尽了力气,让他口腔尝到了点点腥甜的味道, 脸上更是又疼又辣。

    他不是躲不开, 只是不想躲。

    而施铭被他挡在身后, 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伸出手的时候, 翟露已经扬手将栗青的脸打偏了过去。

    这一巴掌几乎把施铭的心都打碎了。

    施铭脱口而出喊了一声“青青”,慌乱地伸手将栗青转过身来, 低头去看他的脸:“快给我看一下, 疼不疼”

    问完这句话, 他又骂了自己一声“傻逼”,巴掌声这么响,怎么可能不疼

    栗青躲开他的手,不想让他看被打到的左脸,低声说了一句:“不疼。”

    施铭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顷刻间就占满了自己的大脑,他猛地转过头,目光阴沉地看着翟露,语气凶狠:“老子从没有对女人动过手,今天算是为你破例了。”

    他说着松开握着栗青肩膀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眼看就要对翟露动手。

    他的脸色奇差,在他往前的时候翟露反射性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想干什么!”

    栗青一把抓住施铭,出声制止他:“别乱来。”

    施铭不爽极了:“她这么对你,你还护着她”

    栗青并非护着翟露,于他来说,这一把掌算是把他和翟露之间的最后一点情意都打没了。他握着施铭的手,言简意赅地说:“听我的。”

    施铭和他对视了一眼,咬牙低骂了一声“妈的”,转身发泄似的一拳砸在墙壁上。

    栗青知道他肯定生气了,在心里叹了一声,转头对翟露说:“我刚才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而是在告诉您我的决定,您同意与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说完,他转身往房门那边走。

    施铭咬咬牙,把动手的想法压下去,推着行李箱跟上他。

    栗青的话让翟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往前追了两步,声色俱厉地说:“你给我站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对得起青青吗!要不是她当初……”

    栗青忍无可忍,蓦地转过身,开口打断她的话:“要不是当初青青救我,我早就死了对不对!”

    翟露脚步一顿,栗青往她逼近一步,刚才的平静一扫而光,目光阴郁,语气压抑:“你又知不知道我也宁愿当初死的人是我,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你以为我想活吗”

    翟露被他激烈的情绪骇得往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栗青再次逼近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么希望我死吗那我现把这条命给你你敢不敢要!”

    翟露注意到他眼底的疯狂,这番话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口一惊:“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反应让栗青在心底嗤笑了一下。

    翟露三番五次问他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他,可是他要是真的死了的话,她又舍不得他这个假女儿,她总以为他这样活着,就代表了青青用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

    自欺欺人到可怜的地步。

    “你回去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栗青丢下这句话,转身去开了门,施铭也随他进了屋里。

    翟露盯着眼前紧闭的门失神了半晌,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打栗青耳光的手。

    她用力过大,现在手心还有点疼,而栗青的脸也被她打得红肿。

    “……你以为我想活吗!”

    “你这么希望我死吗那我现把这条命给你你敢不敢要!”

    栗青刚才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眼底狠绝的情绪似乎还在眼前,翟露脸色一白,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门前又停下。

    她……真的希望他死吗

    在失去了女儿之后,她真的希望儿子也离她而去吗

    翟露怔怔地看着门,满脑子都是栗青刚才的话,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她刚才应了声,栗青真的会说到做到。

    而她,真的希望如此吗

    ……

    栗青和施铭进了屋子,门一锁上,施铭就拉着栗青到了客厅那边。

    他将栗青按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则去冰箱取了冰袋包起来帮栗青冷敷。

    栗青的左脸已经变得红肿起来,施铭看了心疼得要命,一手扶着他的下巴,一手拿着冷敷袋轻轻帮他冷敷消肿。

    冰袋刚碰到脸,栗青就倒吸了一口气。

    “是不是弄疼你了”施铭连忙问,凑过去用嘴对着他受伤的脸吹气, “不疼了,乖啊。”

    栗青刚才面对着翟露时都未曾红过眼眶,此时施铭小心翼翼、深怕弄疼他的模样,却让他眼睛一酸,猝不及防就掉了眼泪。

    他的眼泪滴在施铭扶着他的下巴的手背上,像是带有温度一般,把施铭烫得手指一颤,施铭手慌脚乱地去帮他抹眼泪,边抹边说:“别哭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啊。”

    栗青伸手抓住他的手,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施铭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左脸,万般自责地说,“我刚才要是反应得快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是我的错。”

    “没有关系的。”栗青轻声道,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在意,施铭却做不到。若不是刚才栗青拦着他,他是真的会对翟露动手,不管她是不是栗青的母亲。

    施铭抱了一小会儿就放开了栗青,继续帮他冷敷。

    冷敷完,施铭又帮栗青上了一点消肿的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栗青的左脸,发现没有一开始那么肿了才稍微放了点心,对栗青说:“累不累你先回去睡一下,行李我来收拾。”

    栗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累,问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施铭当然有,刚才栗青和翟露的对话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他也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从得知栗青是男人开始就想知道了。

    可是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栗青这个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揭栗青的伤疤。

    “我不着急。”他摸了摸栗青没有受伤的右脸,温声说,“我说过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现在你先回去休息,听话。”

    栗青伸手握住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将他的手指慢慢收拢在自己的手心,握得紧紧的,像是想从他的身上汲取一点点勇气。

    “青青。”施铭安抚地叫了一声,“别想那么多……”

    “我不叫青青,青青是我妹妹的名字。”栗青突然说道。

    “妹妹”

    栗青抬头看着施铭,说:“我不叫栗青,我叫栗辛。”

    栗辛和栗青是双胞胎兄妹。

    翟露结婚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和被期待着出生的栗青不一样,栗辛可以算是“附带”的,如果翟露当时怀的不是龙凤胎,栗青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翟露孕检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两个胎儿当中有一个情况不是很好,很有可能被另一个胎儿吸收。

    这个情况不好的胎儿指的是栗青,栗辛的妹妹。

    在怀他们两兄妹前,翟露小产过一个孩子,当时大出血伤了身体,导致她很难受孕。她每天提心吊胆栗青会被栗辛吸收,担心之余又难免埋怨栗辛的多余。

    两兄妹的平安出生让她松了口气,只是没有多久她就发现女儿的身体情况十分差,大病小病不断,令她十分担忧。

    当初医生的话在她的心里生了根,看着健健康康的栗辛,她下意识便把责任归于栗辛的身上,每次栗青生病住院,她少不了要对栗青一顿责骂。

    她甚至不知道从哪听来栗青身体不好都是因为栗辛克栗青的闲话。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施铭闻言,整个人暴躁如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妈是脑子有病吧!”

    栗辛笑了下,继续说下去。

    栗辛记得,因为这个问题,父母时常吵架。

    那时候父亲总是安慰地摸摸他的头顶,让他别生母亲的气,母亲是因为妹妹生病才一时心急,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他当时年幼,想着母亲不喜欢自己没有关系,他还有父亲。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六岁的时候,父亲会在一场爆炸事故中遇难。

    为父亲守灵的时候,母亲抱着哭泣的妹妹在哄,他在旁边跪得膝盖发红,泪流满面,可那个温柔摸着他头发的父亲已经没有了。

    施铭听着他的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保证道:“没有关系,你有我了。”

    栗辛点点头:“好。”

    “那后来呢”施铭问,“你妈说青青救你是怎么回事”

    “后来啊……”

    说到这里,栗辛平静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他的眼底浮现痛苦的情绪。

    父亲虽然走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车祸发生的那一年,他和青青刚满十一岁。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四千多个日夜。可是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那天的雨,记得那天妹妹说的一句“哥哥,我好疼啊”。

    在翟露将他错认成青青之后,他发现翟露经常坐在窗边发呆,表情时而茫然、时而狰狞。她并非一直都认错他,有时候她会清醒过来,在看到是他之后又会恢复那种怨恨的表情。

    她会抱着他哭,也会大骂着让他滚。

    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让他害怕极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某天,翟露突然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不再日夜以泪洗面,也不再歇斯底里。

    她穿着白色的套装,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恢复了平日里职场女强人的模样。

    她站在楼梯口,由上而下地俯视着栗辛,冰冷地喊了他一声:“青青。”

    栗辛站在楼梯下面仰头和她对视,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小声地纠正她:“妈妈,我不是青青。”

    翟露看着栗辛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而是一个物件,声音冷漠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栗青。”

    翟露带他离开了原本生活的地方,远离了一切认识他们的人。

    她带他来到了占台市,让他留长发,给他买裙子,逼他以栗青的身份活下去。

    他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反抗、大哭,甚至逃跑。

    可是翟露将他按在青青的灵位前,语气冰冷如鬼魅,她一字一句地说:“青青是为了你死的,你连为她做这点事情都不愿意,你配做她的哥哥吗!”

    那些话像是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冻得他手脚发寒,浑身发抖。

    翟露把他和青青的灵位关在房间里,他缩在角落里,整个人神经质般地发抖,耳边仿佛听到青青的声音,眼前看到了青青的人。

    小姑娘还穿着车祸那天的裙子,白色小裙子上沾满了鲜血,一遍一遍地质问他:“哥哥,你不愿意吗!”

    哥哥,你不愿意吗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吗

    “啊!!!!”

    他尖叫着扑到门上,用力拍打着门,嘶喊着:“放我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从“放我出去”一直喊道“我愿意”三个字,声音都喊哑了。

    夜里,房门终于从外面打开,翟露出现在门口。

    栗青缩在墙角里,只觉得她此时的模样比当初车里那个死掉司机还要可怕。

    翟露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青青。”

    栗辛听到自己哑着声应了一声。

    自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无栗辛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