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3章

作品:《忠犬攻略

    奠定胜局一战结束之后, 信王立即挥军北上。

    罗平笑道“很快就能大获全胜了。”

    “是啊,郇都一下,主子就可以见到穆大兄啦”

    罗婴挤上来兴奋地说。

    他年轻活泼好动,韩菀喜爱这种活力也纵着他, 不过他老子可不惯, 狠狠一记敲上去, 低喝“怎么和主子说话的”

    罗婴捂着脑门赶紧跳开“主子都没说我,”

    罗平一瞪眼, 罗婴嘀咕, 只好上前请罪。

    “没事,快起来吧。”

    罗婴得意洋洋起身,瞅了他老子一眼,把罗平暗暗运气, 估计回去还得教训儿子。

    大家乐呵呵看着, 这几乎每天都至少一出。

    韩菀也微笑看着,只笑过之后,她举目望向郇都方向,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郇都上空硝烟滚滚。

    杨于淳在郇都。

    岙陵大捷之后, 信王立即兵分九路, 令穆寒渠广吕骁陈规等将各率一路,直取郇国八郡以及郇都王畿。

    其中守军最少的是郇都,偏偏难度最大耗时最长的就是郇都。

    浓烟滚滚,血腥遍地, 大战已持续了三个月, 郇都城内军备再多,也已经将要告罄。

    “左徒大人,桐油已经没有了, 南城兴化坊也已经拆尽,接下来要拆靖安坊吗”

    数九寒冬,校尉郑绥冷得嘴唇乌青,双手像冻萝卜一样,爆裂鲜红见肉,但他动作依旧没有半分迟缓。

    置生死于度外。

    明知最后会城破国亡,可他们依然要坚守最后一刻。

    三个月前,前线大败郇王身死的消息传回,左徒杨于淳打开四门,对满城黎庶道“战火将至,吾将与郇国共存亡”

    “信缙联军不日将至王畿,郇都上下,倘若不愿留者,自可速速离去。”

    没有鼓励留守,也没有赘言累语,很平静地宣告郇国不日将亡的消息,并且大开四门,让害怕的百姓携产带眷自可离去。

    城墙那道颀长身影已披上甲胄,挺直的脊梁如同山岳,平静的话语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郇都城下的百姓失声痛哭。

    离开的人不少,但留下来的更多,众志成城,共守郇都,与家国共存亡

    郇都的守军最少,因为杨于淳押粮草赴前线时,那八千兵卒被征用了。

    如今的郇都,仅仅剩下五千守军。

    凭着这五千守军,杨于淳硬生生守住了三个月。

    箭矢早没了,火油早就尽了,收集桐油灯油,整个郇都城内已漆黑了一个多月了,唯一的火光就在城头上。

    现在连灯油都用尽了,那就用滚水,挑井水上来烧开替代桐油。

    滚石檑木也早没了,现在用的都是拆卸民房得来的砖石。

    这城头上大多都是没有甲胄穿的民兵,正收起大刀长矛,趁着大战空隙整理凌乱的城头。

    挑水的挑水,拆墙的拆墙,不断把砖石搬上城头垒好,每一个都冻了面目乌青双手红肿。

    暮色四合,夕阳残红,远处天际尽头是皑皑白雪,信军营帐黑压压包围了整个郇都,一眼望不见尽头。

    金锣声响,信兵如潮水般有序退去,但杨于淳知道,很快牛皮大鼓就会重新擂响,新一轮的战事又要开始。

    信军车轮战,日夜不歇。

    杨于淳心里明白,郇都快守不住了。

    军备告罄,寒冷疲惫,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杨于淳瘦了很多,疲惫让他双目布满血丝,声音已经嘶哑了,头脑疲倦到了极限嗡嗡耳鸣,但他依然坚定站着。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去,但他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又一刻钟,沉沉的鼓声自城墙擂响,休息一轮的信兵黑压压如同潮水,踏过残雪再一次蜂拥而上。

    杨于淳大喝“擂鼓,迎战”

    他抽出佩剑,身先士卒。

    又鏖战了三个昼夜,这一刻终于到来了,“禀左徒大人东城头被凿开了一个口子”

    “西边有信兵杀上来了,堵不住,急援”

    一个又一个急报,这一次,终于是没有办法再把敌军堵回去了。

    大批大批的信兵攀上城头,与守军血战在一起,许多民夫民妇提着菜刀扑上去。

    信将大声呐喊,降者不杀,可没人理会他

    这一刻是悲壮的,他们是郇人,要与郇国共存亡。

    信王赏识杨于淳,数次让人喊话让杨于淳投降,杨于淳皆未应声。

    身体有力竭的钝痛感,宝剑砍得卷了刃,他换了一把刀,继续血战。

    最终,信王下令放箭。

    箭矢激射如雨,重重扎在杨于淳心窝,当胸而过直透后心。

    他倒在城头上。

    耳边喊杀声震天,身下鲜血粘稠腥甜,唯有头顶的天,被北风吹散硝烟,湛蓝如洗。

    杨于淳要死了,他无悔,这是他的选择。

    闭眼之前,他放下一直紧攒的长刀,伸手至胸前,费力摸索,慢慢摸索出一方羊脂玉佩。

    喜鹊登枝,喜鹊在左。

    这是当年他和韩菀定亲的信物,他一直收在身上。

    他这一生,为国为民为家少有考虑自己,个人情感退却一射之地。

    直到今日,他要做的都已竭力做全了。

    最后一刻,眼前掠过许多许多,最后定格在这枚喜鹊登枝玉佩上。

    他和韩菀之间,相隔着太多太多人的错误。

    他想起那个美丽坚韧的少女,如果大梁鼎盛,如果郇王没有窥视韩氏,如果他的父亲母亲没有做错过,那他和她,是不是能

    只可惜,没有如果。

    湛蓝的天,飞絮般的雪屑一点点飘下,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杨于淳慢慢闭上眼睛。

    信王命厚葬杨于淳。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始终不愿投降,是一个敌人一个对手,也让人肃然起敬。

    信王给予杨于淳最高的尊重,郇都城破后,他命厚棺装殓杨于淳,陈灵祭奠,让太子丹亲自去送葬。

    和郇都守城战死的军民一同葬在西郊,让他们和他们信念一同长守。

    阖棺之前,韩菀握住他的手,心里很难过,但这是他的选择。

    低头垂泪片刻,直至身边轻声唤,她终松开手,默默站起身。

    灵堂就设在西城门下,信军大小将领能来的都来过,这样的对手,值得他们祭奠送一程。

    厚重的棺盖被抬了上来,灵堂上哭泣的除了韩菀,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杨夫人。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杨夫人双目红肿鬓发凌乱,扑在棺前阻止阖棺,“不要,不要啊啊”

    两个军士不得不先拉开她,她正拼命挣扎着,涕泪交流。

    韩菀瞥了她一眼。

    杨夫人是她的仇人之一。

    虽然她只是一枚棋子,由始到终都只被人操控,但她的歹毒心思和辣手也是真实存在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些大大小小的仇人,不管她是不是棋子,韩菀一个都不肯放过。

    原本昨日入城,她就该动手的,可韩菀却还没有。

    她望着那缓缓往上合拢的棺盖,棺中乌发白肤眉目俊朗的青年正静静躺着,她心里不禁一恸。

    是因为杨于淳。

    倒不是杨于淳和她说过什么,恳求过她些什么。

    恰恰相反,他一句都没说过。

    他明知她和杨夫人有父仇,郇都城一破,这笔血债她就会讨回来的,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提过。

    杨于淳心里尺度分明,杨夫人做的恶事,他并不能也没资格强求人家不怨恨她不复仇。母亲于他有生养舐犊之恩,他在生一天,他就尽全力护她周全一天。

    可这并不代表,他认为母亲行为是对,是可以宽恕的。

    他更不能恳求韩菀些什么。

    哪怕他全力襄助过她很多次,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以此开口。

    他肯定很难受吧

    杨于淳太好了。

    韩菀很为他心酸,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没有生在一个合适他的国和家。

    否则他绝不会英年早逝的。

    “嘭”一声重响,棺盖阖上,韩菀捂住眼睛,泪水长流。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

    韩菀怎么也不肯在他灵前杀死他的母亲。

    若他英灵犹在,见了该如何黯然难受啊

    他们都不值得,都不配,可杨于淳却值得,他很配。

    他为她做得太多了。

    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她动不了手。

    韩菀用手捂住眼睛,仰头努力忍泪。

    韩菀动不了手,可杨夫人却活不下去了。

    万念俱灰,国破家亡,夫丧子死,半生汲汲营营,一朝灰飞烟灭。

    杨于淳死了,杨夫人也不愿意再活了。

    她这一生,唯一拥有视之如命的就是这个儿子。过去十多年昏天黑地的日子里,儿子是唯一的光明,就是因为有他,她才能咬紧牙关多艰难也蹚了过来。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她没有等到娶媳成亲,没有等到儿孙满堂,却等来了独子的棺椁,他冷冰冰躺在棺中,已经死去。

    杨夫人悲怆嚎啕,两日时间哭尽一辈子的眼泪,她甚至没有留意到韩菀,只一瞬不瞬盯着那具漆黑的棺椁。

    “嘭”一声,棺盖合拢,军士取出被长长的金钉将棺盖钉紧。

    “啪啪啪”一声声,仿佛锤在她的心脏,杨夫人疯狂挣扎,“啊啊啊啊不要”

    她力道之大,竟连两个军士都按不住,被她一下子挣脱了。

    杨夫人重重往前一扑,“砰”一声巨响,她一头磕在棺身上,力道之大,登时血花四溅,气绝身亡。

    军士上前试了试鼻息,低声禀“死了。”

    太子丹皱了皱眉。

    杨夫人所作所为,在场基本都知道,这个毒妇众人是厌恶极了,只是看在杨于淳的面上,太子丹最后还是说“装棺,一同葬了。”

    好不好,也是杨于淳的亲母,就让他母子在一起吧。

    太子丹特地看了看韩菀,韩菀点了点头。

    “菀儿”

    一只有力的臂膀,是穆寒,穆寒轻轻搂着她,韩菀勉强扯了扯唇角,微微侧头,靠在他身侧上。

    杨夫人死了。

    夫妻一别小半年终于再见了。

    韩菀却高兴不起来。

    心里沉甸甸坠着,默默送了杨于淳出城,看被挖开的冻土烘软一铲铲洒在棺椁上,她痛哭失声。

    回来一宿没睡着,默默盯着烛火怔怔到天明,心里难受极了。

    最后还是穆寒想了主意。

    栗竺的踪迹找到了。

    他马上告知了韩菀。

    虽说夫妻一体,但韩菀没能亲自手刃仇人总归是遗憾的,现在就还差这个栗竺。

    栗竺早早就遁逃出京了,战火正炙不敢胡乱走动,于是蛰伏下来打算稍候找到机会就南下楚国。

    韩菀和穆寒都没忘记他,一直命人在找,终于找到了此人踪迹。

    韩菀果然打起来精神。

    “好”

    她收敛起悲伤,立即就动身,率人南下,亲自追搜这个人。

    最后她亲手将匕首送进他的心脏。

    重重的,全力一推,“噗”一声,皮肉被分割的闷响,接着,用力一抽。

    心头热血洒了她一头一脸,是灼热的,手上满满的殷红,一如当初她父亲垂死时模样。

    她低头看着,重重喘息。

    阿爹,女儿终于为您复仇了

    蓦泪流满面。

    梁悼王八年,信国灭郇,陈随箬三国同降,缙国归附。

    腊月,韩菀杀栗竺。

    郇地平,次年初春,韩菀携穆寒,重回东阳故地,祭奠父祖。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终于写好了,这个二更写得有点难受啊qaq

    好了,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爱你们

    还要感谢“樱花雨”昨天扔的地雷哒,笔芯笔芯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