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孩子顶着寒风，一人背一个箩筐, 背着挥春红纸笔墨水壶小板凳走路去镇上。

    黑市的位置夏惊蛰给他们画过详细的地图, 一下子就能找到。

    萧家强年纪最大, 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 心里犯怵，反观几个弟弟妹妹, 似乎一个比一个淡定。

    他哪里几个初中生在夏惊蛰的耳濡目染下，对这种事早已经习以为常。

    公社的黑市不大, 虽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但还是卖吃食居多，像几个小孩儿来卖挥春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一众倒爷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等他们把摊子支起来, 几副对联往那里一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手里举着小春联低声喊：“卖挥春，卖挥春, 便宜又吉祥的挥春大甩卖，走过路千万不要错过！”

    众倒爷了然，原来是卖挥春的啊。

    旁边那倒爷问萧灵：“小姑娘, 你这挥春怎么卖啊”

    萧灵笑眯眯回答：“叔，一毛钱一副, 买两副送两张门头联。”

    “什么！”那倒爷大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整张红纸才五分钱，你这一副要一毛钱”

    这可是小婶口中的潜在客户，萧灵耐心解释：“叔, 这是我哥哥们天不亮就起来写的，算上横批损耗一张红纸最多只能做两副，墨水特别贵，毛笔也废了好多支，您可以去供销社打听打听，那里得卖两毛钱，我们真的只是勤工俭学，赚点一二分钱辛苦费而已。”

    那倒爷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边上另一位倒爷特别想联，但是最近生意不怎么好，的用掉他一天的收入才能买到，他在供销社门口徘徊了很久还是不舍得买，听萧灵这么一说他马上就心动了。

    他自个儿初中毕业，是识字的，也看得出这字写得好，一点也不比供销社卖的差。

    “小同志，我跟你买两副，你多送我几张门头联行不行”

    “这……”萧灵转身跟哥哥们商量。

    萧家强本就放不开，原以为无人问津，他没想到萧灵这么能说会道，三两下把人忽悠住，他还在呆滞当中。

    萧家好拍板，“这样吧同志，你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我们也想开张大吉，买两副的话送你四张门头联，可以吧。”

    那倒爷一听，用供销社买一副春联的价格买到两副春联加四张门头联，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啊他二话不说掏了钱。

    “小同志啊，你们这还有什么不同的，让我选选”

    夏立冬机灵，一早就把对联抄在了小本本上，他把本子拿出来递给他看，“都在这，你看好哪个我给你取。”

    那倒爷没想到他们年纪轻轻做事这样周全，当下选了两个他喜欢的对子，又选了几个“迎春接福”、“福星高照”什么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开了这个头，其他倒爷也蠢蠢欲动，他们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一两毛钱还是很容易拿出来的，大门口贴上这个比光秃秃的红纸体面太多了不是

    谁知道你是不是从供销社买的啊

    如此一来，其他倒爷也争先恐后去围观他们的摊子，生怕自己中意的对子比其他人先挑了去。

    同时还不忘讨价还价：“小同志啊，我买两副能不能也送我几张门头联啊”

    “对对对，我们买一副能不能也送我们两张啊”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刚那位同志第一个买帮我们开市，所以才有优惠，我们这个本身就赚个一二分钱，再送的话等于白干了，门头联很便宜的，一分钱一张，你们可以买几张回去贴大门口，这样就体面，其他的小门贴红纸就成。”萧灵这半年跟着夏惊蛰可不是白混的，学足了夏惊蛰那一身机灵劲。

    这年头人们都实诚，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好为了几分钱跟个小姑娘磨嘴皮子。

    一副对联加横批加三张门头联全套下来也就一毛三分钱，足足比供销社便宜了一半，也是很值得的，也就掏钱买了。</p>

    几个孩子有先见之明，春联都是按照对子的不同分开放的，找起来也方便。

    不多时，光黑市里的这帮倒爷们就买走半数的春联。

    这时候，真正来买东西的客人姗姗来迟。

    红彤彤的对联挂在那里十分醒目，加上还围着几个倒爷在那，好奇心的驱使下，来买的大妈老太太也都围了过来。

    “这都卖什么呀”

    交际小能手萧灵同志自然得上前安利一波。

    小嘴叭叭介绍一通，天天出门采购，对物价的变动比售货员还清楚的大妈大婶哪有便宜不捡的道理

    她们本身就住在镇上，多数是职工家属，一年一度的贴挥春不会像乡下那样贴张红纸完事，有钱没钱，宁愿少吃两口肉，门口那代表着体面的春联是绝对不能少的。

    这才过去半个上午，孩子们带来的挥春已经一扫而空，还有部分人买不到。

    幸好他们带来了红纸笔墨，两个小板凳拼一起，当场蹲在那里现写现卖。

    萧灵和萧家好负责收钱卖对子，萧家强和夏立冬负责写，还可以指定要什么对子，他们自己帮忙在另一头扯红纸，这真是黑市的一道奇景。

    最后连带来的红纸都用完了，只能作罢。

    就这样都还有好些人没买到，夏立冬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有需要的人先登记好要什么对子，他们下午回去写好，明天一早来取就行。

    把最后一拨人打发走了之后，几个孩子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看着满满当当的口袋，既兴奋又满足。

    萧灵喝口水润润嗓子，“我走不回去吃饭了，我们吃完再回去吧。”

    夏立冬也饿，一口答应：“好。”

    萧家好眼睛一亮：“去小馆子”

    萧家强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这三人真默契，感情是真的好，很是羡慕。

    “你们去吧，我回家吃就行。”

    萧家好原本对萧家强有些排斥，但是他看得出小婶信任，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他的确改变了许多，也不是不能接纳他。

    他走过去搭着他的肩膀，“一起去吧，别扫兴了。”

    “我们下馆子得花好多钱”这句话萧家强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想起夏惊蛰说“萧家的孩子不能养成小家子气，应花则花”。

    他换了个方式问：“我们这样花钱，家里没意见吗”

    萧灵摆摆手，“家强哥，我们自己赚的零花钱自己支配，只要用得其所，我爹娘和小婶他们都不会过问的，小婶还会给我们零花钱呢，走吧。”

    萧家强自嘲一笑，小婶带出的孩子怎么能不乐观自信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他们当中最小家子气的那个了

    他爹和阿爷职务都不错，收入比百分之八十的家庭要好，只是比不上分家之前而已，他纠结什么呢为什么就想不开，有什么好自卑的呢

    萧家强觉得眼前的迷雾尽数散开，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走吧，我们犒劳一下自己，吃顿好的。”

    萧家好：“这就对了，走。”

    几个孩子麻利儿收拾好东西，朝着小饭馆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陪别人家小朋友玩了一整天，有点短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