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意外

作品:《冷血权臣的暖月光

    林月暖和妙兰听着那一声脆响,不约而同地摸摸自己的脸,有种火辣辣的错觉。

    “平日里看着温婉得体,这发起怒来比老虎还厉害!”妙兰暗暗用力掐了一下林月暖的胳膊。

    “不怕,我保护你。”林月暖低声笑着说道。

    妙兰缓缓转头,黛眉明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两人说笑间,陆皇后已到了跟前,瞧见这两位娇若初杏,艳若牡丹的样子,就连那暗沉色的厚披风也挡不住好身段,尤其是往兰妃那小腹上一掠,陆皇后眸中闪过一丝怨怒。

    而林月暖和兰妃上前规矩地行礼,脸上还带着惊诧和惶恐,好似是没料到会遇见皇后娘娘的样子。

    “起来吧。”陆皇后一身锦衣华服,敛眉垂目,神情漠然。

    “皇后可是从皇上那儿来,嫔妾正要过去呢?昨天皇上派人送了好些东西可吃的用的,你说她才这么大点,哪里要这么早备这些东西?可皇上偏说要提早准备。”妙兰故意提着嗓子,声音清亮,眉眼间的欢快之色更甚。

    这做作的神态,炫耀的语气,听得林月暖都头皮发紧。

    静妃和丽贵人都没有得到皇上这般悉心呵护,可见皇上对她多么上心。

    陆皇后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气得牙齿都打颤,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句话来:“皇上看重妹妹。”

    她说罢就欲走,可见怒气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但是妙兰却忽而不顾礼数地上前猛地抓住她,附在她耳边说道:“皇上多久未去过凤安宫了?姐姐每晚怎么过的呢?”

    陆皇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甩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妙兰的立即红肿起来,林月暖见状立即上前护着妙兰,也被打了一巴掌,陆皇后是被气晕了。

    “你觉得你还能嚣张几天?早晚被我或者你的好妹妹取代……”

    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恰恰戳中陆皇后的隐痛,她抬手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却被妙兰轻松躲过。

    妙兰本就伸手敏捷,能被人欺负成这样,自然是她愿意。只听她鼻间冷哼一声,长腿一勾把皇后绊倒在地,整个人直接顺势扑了上去,然后她就捂着肚子,表情痛哭地大叫了起来:“我,救命……”

    其实,若是有个旁观者定然能清楚地看明白,她们就是故意惹怒皇后,借机成事。

    皇后和怀有身孕的妃子打架,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还牵扯到韩大人的夫人,所以那些宫女们一个个都不敢动弹,只能去悄悄请静妃娘娘。

    但是,随着妙兰一声惊呼,身下流出血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吓到面色发白,呼吸凝滞。

    林月暖亦是莫名其妙地满脸是血,她定了定神之后让那还傻站的宫女帮忙把人送回章华宫。

    陆皇后一身狼狈,金贵的凤袍竟然被扯得凌乱不堪,她已然此时恢复理智,心中原本的愤怒已被恐惧所替代。

    章华宫内,一片沉闷压抑,静妃娘娘匆匆带着唐太医赶过来,与陆皇后对视一眼之后才领人进去。

    皇上亦是闻言赶至,对着门前守着行礼的陆皇后看都未看一眼径直进去了。

    林月暖满脸污血,半张脸上了药裹了层白纱布,垂眸站在林月华身后。

    而床上躺着的妙兰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她神情黯然地别过头去,不言不语。

    “皇上莫怪,兰妃只是太伤心了。”林月华上前解释道,按说这个时候依着妙兰的性格应该向皇上诉苦道冤才是。

    穆天皓挥挥手,示意无妨。

    “唐太医,兰妃如何了?”他坐在床边拉着那双冰冷的手,转而问道。

    唐宁琛面露难色,默默看了眼一旁的静妃和陆皇后,沉声道:“兰妃娘娘,小产了。”

    穆天皓神色一怔,良久未有言语。

    寝殿内,静得可怕,所有人连着继续都小心翼翼起来,唯恐天子震怒,自己成了冤魂。

    穆天皓揉着那双冰冷的手,许久以后才道:“都先回去。”

    他没有要追究谁的责任,也没用当即处罚,而是让他们先散了。

    “臣妾知错,还望皇上……”陆皇后心里一凉,她惶恐难安地跪在他脚边。

    穆天皓冷冷看她一眼,打断她余下的话:“出去!”

    静妃见状立即把姐姐拉起来,众人随之各自散了。

    宽大的寝殿内,只留着两个沉默的人。

    原先或许会有人怀疑兰妃娘娘是否真的有孕,包括穆天皓也怀疑过,毕竟她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可现在静妃带来的唐大人确诊她小产,那便是真的。

    “妙兰,你怎会被伤到?”穆天皓紧紧攥着她的手,他以为凭借她的身手和头脑,这后宫之内无人能奈何她。

    她没有言语,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她觉得这大概是上天惩罚,以感情做武器,终将被其伤害。她竟然真的怀了穆天皓的孩子,呵,真讽刺,她得知时就已经失去。

    “我要离开这里。”她没有自称臣妾,没有讨好,没有祈求,只是通知他一声似的。

    “妙兰,不许胡说,今日之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眸色沉沉,语气坚定。

    “交代?废了皇后吗?哈哈哈……”妙兰声音凉薄,显然并不信他。

    穆天皓心头一震,他不会废后。

    “妙兰,对不起,是朕没有护好你。”他对这个女人有几分真心,他自己也不确定,但此刻他确实是心痛难忍。

    “皇上请回吧。”她扭过头去闭上了眼,心里是失望,甚至难堪。

    原本,妙兰以为那是个虚无的孩子,借机打压皇后,自己只是受点气罢了,日后加倍讨回来就是。可是,如今她知道,那个鲜活的生命,竟真的被自己亲手结束时,犹如心头肉被人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痛不欲生。

    穆天皓仍旧陪在她身边,望着那张脸上触目惊心的鲜红手印,眼中怒火灼灼。陆家,竟然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了吗?是他容忍陆无双太久。

    而另一边,唐宁琛借着为丽贵人把脉、为林月暖看伤的由头去而复返。他穿着宝蓝色的官服,精神抖擞,步履稳健地走进来。但一到了她们跟前,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许多。

    把完脉,换完药以后,唐宁琛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唐大人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林月暖瞧着他这般为难的样子,忍俊不禁。

    “陆皇后与兰妃娘娘争执时,我正巧路过。”唐宁琛抬眸看向她。

    林月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这意思是看到她们故意为难激怒皇后?

    “唐大人什么意思?”林月暖温声相问,其实内心焦灼不安。

    “兰妃娘娘是有孕不过月余,不足两月。”唐宁琛攥紧宝蓝色官服的袖口,看似镇定自若,内心也有稍许紧张。

    闻言,林月暖心中一沉,按照她们原来的计划,兰妃这脉象应该是接近三个月才对,怎么会……

    难道,真的怀上了?

    可那时候她不是在禁足,还和皇上……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神色凝重起来。

    “多谢大人提醒,但陆皇后害的兰妃小产之事,确为事实,请回吧。”林月华面上还算镇定,想着先把唐宁琛请走再说。

    “蛊毒之事,韩夫人要放在心上。”唐宁琛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

    “多谢。”林月暖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这唐宁琛因何会说这些话,但是他所言之事皆令姐妹二人惶恐难安。

    待唐宁琛走后,林月暖搀着林月华去看望妙兰,这件事情变成这样子她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各种金银玉器装点的宫殿里此时弥漫着忧伤的气息,显得更加空荡寂寥,妙兰躺在床上,那张脸苍白如纸,不复往日鲜活生动。

    “你们来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嘴边勉强扯出个笑来。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林月华焦急地问道,她思虑万千,却害了无辜性命。

    “你们知道了?”妙兰突然就收住笑脸,眼眶里蕴着湿意。

    “与他闹了一顿之后再也没喝过,其实开始他也不信我怀孕之事。”她自嘲地说道,但是禁足期间她晚上悄悄爬过几次龙床,他心里清楚,而且都没来得及喝那避子汤。

    林月华安慰着她,自责不已:“都怪我,不该有撼动皇后的念头。”

    林月暖也是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好了,都别哭丧着脸,我妙兰不是那种被孩子绑住的人。就算生下来自己也不会养,更教不好。”她无所谓地说道。

    “你回去吧,肚子那么大了,可别生在我床上!林月暖留下来陪我!”她拉着林月暖的手,戳着她包扎丑陋的脸笑得得意。

    其实,她故作潇洒的背后,是不愿她们背上的沉重负担。

    林月暖脸上的伤并无大碍,因为提前吃了长情的药,才让脸伤显得可怖。她们原计划是要在皇上面前卖惨哭闹一顿,却未料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当日,林月暖留下来陪着妙兰说话解闷,又忙着喂药端水,直到深夜才离开。

    昏黄的灯影里,刚入睡的妙兰突然睁开眼,扶着床帏艰难起身,她下了床朝着窗前的暗影半跪着说道:“堂主!”

    “身子不适,回去躺着。”韩知镜站在暗影里,转过身来说道。

    “谢堂主。”她嘴上这样说,也只是起身立在一旁,委实不敢爬上床的。

    “今晚斩风送你离开皇宫。”他亲自来这一趟通知,不过是提醒她,她是极乐堂冷血无情的杀手。

    “是。”妙兰咬着下唇,低头应道。

    堂主是不给她告别的机会,让她心无牵挂。

    韩知镜悄然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当然还没有离开章华宫,而是熟门熟路地潜入林月暖的屋内,爬上了床。

    林月暖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做了噩梦,满头是汗。

    他把她轻声唤醒,她却一个翻身抱住他,趴在他怀里继续睡着,眉头渐渐舒展,嘴角浮现一抹淡笑,竟还流了口水出来。

    韩知镜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脸上还有几道伤痕,他终究是没舍得叫醒她。

    就这样,他坐在床头,任由她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直到后半夜,他才慢慢让她躺好,离开时恍然发觉双脚酸麻无力。

    门口是等候已久的长情,瞧着他走出来,正想捋着他那把银色胡须,却摸了个空。因为晚间他是脱掉了道袍的长情,自然用着本尊的面目。

    “小三儿,为师等了许久。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出入后宫,小心被人打断腿!”他意有所指地说着,伸手摸向自己腰后挂着的红颜血骨伞。

    “谁啊?你吗?”韩知镜嗤笑一声,伸过脸去给他打。

    这偌大的盛京城内,除了长情,可没人是他的对手。

    “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还打算置身事外?”长情板起脸来说道。

    韩知镜眯起狭长的双眼,笑意不明地说着,“不过,我家夫人被欺负,我自然得出头,但是极乐堂不至于公报私仇。”

    长情饶有兴趣地说道:“哦?你的极乐堂不就是用来公报私仇的吗?”

    “胡说!”韩知镜拢着身前的鹤氅,当即否认得干净。

    长情一脸淡然,银线镶边的月白色袖袍下,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拨弄额前一缕碎发,煞是悠闲惬意。

    韩知镜瞧着他这副臭美的样子,忽而笑起来,凑上前一脸好奇地笑问道:“林月华下这么一盘大棋,师父你也愿意陪她疯?”

    他心里清楚,林月华已经准备好拿陆家开刀。可惜了,刚刚稳定一年的朝堂又得动荡不安。

    穆天皓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当年这个皇位怎么来的别人不知,极乐堂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内情的。现在穆天皓又被长情法师蛊惑炼丹修道,恐怕折腾不了几年。

    “愿意。”长情眼底一片寂然深邃。

    竟然答得这般干脆?韩知镜觉得长情一定是疯了。

    “你们且折腾着,我装回瞎子。”韩知镜啃着自己的小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小三儿,林月暖的病还指望我妙手回春,你好好考虑。”长情说罢扬长而去,显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就喜欢她犯病的样子,不治也罢。”韩知镜无所谓地说道。

    长情脚步一顿,回头说道:“不治?活不了几年。”

    韩知镜咬牙道:“死老头子,你怎么早不说?”

    他追着长情跑到闹鬼的冷宫打到天色渐明也没讨到半分便宜,悻悻而归。

    第二日,皇上下旨把皇后陆无双降为怜妃,后印交由宸妃代管,同时陆无瑕被封为静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