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灵犀泉

作品:《(穿书)师兄他又因为我入魔了

    温吟回来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灵河的尽头没有什么意外的东西,如果硬要说,那大概就是没想到游不信也在。

    温吟借着他的小白蛇找到藏匿在地下的据点时,游不信和谢琴英正在吵架。

    两个人都没动灵力,就是很寻常地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年来,游不信的神魂之力越来越强大,他平时出门都借着人偶,已经很少真身上阵。如今亲自找过来,可见是确实生气得不行了。

    温吟走进去的时候,这人正在冲着谢琴英怒吼:“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仙界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魔域现在那个样子,你想救也得慢慢来啊!合回来算什么事儿?它都已经那个样子了,还要拉仙界下水吗!你是不是被你们家那个混蛋祖师给洗脑了!!”

    谢琴英的气势分毫不比他弱,男人一双凤眼里如今满是愤懑不平的怒火:“你特么才有病,我为了谁你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楼月怎么可能再回去!现在好了吧,你自己出来了,她呢?!你就把她丢里面不管了?!”

    游不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我出来了?哦,我是出来了。”他特别荒唐地笑了一下,“我倒是也得活着出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都是靠着什么活着!我说了多少遍,我根本不知道她也进去了,我们在里面没有遇到过——”

    “但是她还在里面!”

    “是,你要救直接救啊,我又不是没给你回去找过,她就算还在,肯定也在想办法往出走,出来了你就让她看个这?!”

    谢琴英沉默了一下,不可理喻地道:“你就是个疯子!”

    “你才是吧!!!”

    温吟:“……”

    他听了一会儿,全是些没有营养的发泄,遂也就没有继续往下听了。心念一动,整个天地便被水波包拢。温吟放出了那条黄眼睛的小白蛇,白蛇缠去了谢琴英身上,没一会儿就默默地把这人的修为给吸光了。

    游不信:“……”

    总之,这边的事情特别顺利。

    温吟回到绿洲旁边时,终兰还在那里僵着,危绍就扒着却雪在哭。

    那个疯男人的黑气确实不太好对付,仿佛跟终兰的血液是一个性质,长在他的身上似的,温吟那小白蛇这次是一点儿都吸不走人家的气泽了。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换了一种方法,将自己这两条白蛇作为锁链,嵌在那人腰身脖颈之间,暂作压制。

    末了将人丢进一处空房内,在地面上画了处阵法出来。

    辅以危绍的那些控制法器加持,算是差不多把这人给制住了。

    但自然不是长久之策,温吟给十三盟那边传了个信,情况大体一说,让对方做好准备工作以后,再来拿人。

    终兰刚等到温吟回来,就直接昏过去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

    活动了一下僵涩的四肢,掀开沉重的眼皮,往窗户旁边儿一瞅,就看到了紫衣飘飘的甘笙。

    终兰:“……”

    这人怎么在这儿?

    察觉到床上人有所醒转,甘笙回过头来,大抵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故而带了安抚意味地,冲她柔和笑了一下:“我来给你们帮忙。”

    女人眯了眯眼睛:“你师兄找到了入龙钮。”

    入龙钮,是仙魔两域的衔接之处,也是翻云斗月阵最中心的一处阵眼。不过因为阵法轮转,它往常是在魔修五洲附近不断地移动,相遇都靠缘分。

    终兰一听说这玩意儿居然找到了,立马升起了一丝危机之感。

    她赶忙就想起身去寻温吟,奈何仍旧处于贫血之中,两眼一黑,坐着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好在温吟并不难找。他就靠在屋外的墙边,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小银箭,目光放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终兰凑过去,揪了揪他的袖子,先乖巧地向他讨了个好:

    “师兄,我这次没有死。”就是贫了点儿血。

    言下之意,宝宝技术进步很大,基本已经到了可以安心作死的地步了。

    温吟偏过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半晌,才贴过身来,扶着她的下巴,在她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

    终兰:“……”

    温吟说:“听话。”

    终兰:“……”

    哄、哄、哄小孩儿呢?!!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地回到了屋里,甘笙过来掐了掐她的脸蛋,轻笑着和她悄悄说:“没事儿,我带你去。”

    终兰:“……”

    姐姐,你不早说啊!!

    

    松盈是追着月清枝过来的。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正儿八经跟她说明魔域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只知道那早该飞升的混沌真人不知为何又重现世间,而且在酝酿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本来,松盈还想要好好问问这人,天地千年一亏陷究竟是循的哪处理法,不成想对方见了她,就光晓得逃。

    月清枝不想和松盈对上,她只想低调地搞事。

    奈何松盈简直就是个甩不掉的尾巴。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会来沙州,自然是发现谢琴英出事了。他出事了没关系,但留下的基业她得来管管。可惜半道被松盈缠得实在太紧,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先行停下了脚步。

    沙州里尽是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漠。

    很适合好好地打上一架。

    月清枝手中符箓四起,脚底金阵大开,山河都为之一震。在她眼中,天地都早已是她阵中之物,本来只想把松盈困住,可惜松盈也不是个吃素的。

    姑娘凭虚而起,神念一动,罗天网地的细弦割碎那张张黄符,同时也把位于其中的女人钳制了起来。松盈食指搁在一根细弦之上,悠悠一拨,强劲的音波直入识海,几乎能将人的灵魂撕裂。

    月清枝咬了咬牙,起诀再攻。

    两个人实力不相上下,月清枝这么多年累积,她还飞升过一次,竟然讨不到半分便宜。松盈对事态其实还存着几丝茫然,并没有死斗的心思,奈何喊了几次话,人家都没太理她。

    越打越是胶着。

    正当局面僵持之时,异变陡生。一道白光破开虚空,突兀而来,盯着月清枝身后的一点盲区,便直冲而去。

    

    温吟他们走了以后,又留下危绍看家。

    危绍蹲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处在自我厌弃之中。

    沙州的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在门口,正在用拙劣的技巧想方设法安慰着他。实在是因为本来也没什么其他的消遣好干,况且那个疯男人就被关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危绍身边安全一点。

    屋外炽烫的日头忽然被一层浓密的阴云笼罩,空气中漫上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一声惊雷轰然而下,外间原本吵吵闹闹的声音莫名一滞,之后变作了一声尖叫,冲破云霄。

    危绍被尖叫声惊醒,跑出屋外一看,才发现是那个疯子冲破禁制又跑出来了。少年对温吟现在有多自顾不暇差不多知道个大概,只不过本身就还处于一种无力感里,见到此情此景,难免十分绝望。他先和沙州的一群人一起躲到了钟罩之中,不料那个疯子在附近搜罗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便循着本能,顺着灵河往尽头走了过去。

    危绍:天要亡我。

    他只能硬着头皮拦了出去。

    实际上还是绕着小池子在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距离上次体力透支没过去几天,少年现在腰酸背痛腿抽筋,不等多久就支撑不住了。他只能回钟罩里歇歇,等看那人又要往出走了,再跑过去拦住。

    往返几次,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法器扔得到处都是,却雪剑插在钟罩旁边,荧光流转的表面染了阴霾,看着特别凄凉。

    危绍靠在却雪剑上,内心的烦闷升到了一个极点。

    他死死盯着一步步向他走近的男人,黑色的气息缭绕在这人周身,似乎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时间被漫长地拉开,危绍胸腔中窜着一股邪火,满是对自己现状和可能迎来的结局的不甘。他想到了很多事,他对他义父与生俱来的崇拜,还有诵诵面对死亡时那种诡异的迷恋。

    他是真的很想要拔出却雪剑。

    却雪剑,是专门为他义父而成的剑。

    然而,就在这一刻,在生死威压的逼迫之上,有那么一个瞬间,危绍忽然就释然了。

    他和他义父,终究不是同一类人。

    三界春暖,只此一剑冬雪。

    那是背负天下的大义。

    是柏盛从自却雪剑中悟出的法,但不是只属于却雪剑的法,而是只属于柏盛从的法。

    但若是他——

    三界春暖,只此一剑冬雪。

    又如何?

    是冬雪,便,是冬雪。

    悟不出道,便不要道。提不起剑,便一直背负着它——

    看不到路,可只要还在往前走,不就是路吗?

    少年仿佛蓦然获得了一种奇怪的勇气。他跳起身来,握住了却雪剑的剑柄。

    愤愤向起一提。

    

    松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柏盛从,目光有些复杂。

    刚刚,这人以骨笛伤了月清枝的肩胛,之后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把人姑娘直接定在了原地。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竹筒,将对方关了进去。

    松盈望了望男人别在腰间的小竹筒。

    总感觉里面的气息不太对劲。

    柏盛从如今依旧穿着一身白衣,神色恹恹的,仿佛刚睡醒的样子。

    他朝着沙州与龙洲交界的地方望了一眼,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之后拉着松盈的手,想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然而甫一转身,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骨笛便左右一颤。根本来不及阻止,白光闪在两人眼前,须臾就化成了一道人形。

    松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了一袭竹衣劲装。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费劲巴拉给这人炼出来的定情信物,他就这么背着她在这里养器灵!

    柏盛从的求生欲十分强烈:“阿盈,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就是仙尊您想的那样。”

    泠熹先一步开口。然而她拦在柏盛从跟前,立场可谓十分明确:“仙尊,您一定要救救主人!”

    松盈:“……”

    她刚刚还只是有一点疑惑,如今见人家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千金难?!”

    温吟也是练千金难的人,松盈很清楚这功法是个什么体现,以及会有什么副作用。

    她一时间真是头上冒火:“你们一个个的到底都在瞒着我搞些什么?!”

    说着话时,心念一动,神魂化弦,便向着柏盛从砍了一道。凌厉的气刃直抵灵魄,碰撞之间,发出了铮然一声脆响,尖锐得宛若凤啸之音。狂风大起,松盈看着对面男人身上被她激出的那几道长长的金色链条,哑着声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柏盛从立在那里,也不敢瞎动了。他揉了揉眉心,看泠熹:“你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泠熹一本正经地解释:“甘笙姐说,她不想帮您了。我寻思着,那我也可以。”

    柏盛从:“……”

    姑娘甩了甩自己高束的马尾,话音还是清清冷冷的:“主人,您真的应该检讨一下,自我开了灵识以来,您除了让我帮您自杀以外就没教过我别的。若不是我有幸遇着了好人,如今都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明水寒的那张臭脸一瞬间滑进了柏盛从的脑海之中,他忽然觉得危绍那孩子的判断是对的,这是个鬼的好人啊!

    泠熹倒戈倒得特别彻底,她毫不藏私地向松盈道:

    “仙尊,大家不想您知道魔域的事情,是怕您做傻事。所以主人打算背着您偷偷把这一轮的天地先和之前那般重整一遍,这些年,他以千金难为引,借归来石炼体,就是为了能够格开启翻云斗月阵。平时在您面前都是强撑,其实连路都快走不稳了!”

    柏盛从:“……”

    柏盛从:“我不是,我没有,哪儿那么严重。”

    松盈翻了两下白眼,直接又给了这人两下,把他身上的千金难先给敲碎了。

    她双臂抱怀,风沙满脸,发丝飞扬,咬着牙问:“魔域是怎么回事?”

    

    危绍有点儿恍惚。

    就在刚刚,他拔起了却雪剑,斩断了那个疯男人身上加持的几方法阵,还将他那一身黑气都收进了却雪剑之中,化成了一片白光。

    如今,面色青白的男人陷入昏迷,只剩一口气吊着,被他扔回了空屋子里。

    从房内出来的时候,沙州孩子们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他们悲痛着惋惜:“完了,再也不是我们唯一能打得过的元婴期修士了。”

    然而危绍对此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他如今只能感受到无边的疲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自远处的一片黄沙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类似凤凰的尖啸。

    这声异动特别突兀,离得这么远,危绍都被那股音波所带出的隐形气浪给狠狠地震了一下。他本身只是疑惑,并没有多想,直到静默片刻后,同一个方向,又接连响起了两声相似的长鸣。

    地面上炸开了耀眼的符文,天空中的乌云缓缓向中央聚拢。

    少年一个激灵,心脏开始咚咚直跳。他总会格外在意这种天地异象,所以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想到了那句——

    三鸣凤唳,瑞霄虹霓。

    他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回应他的想法,那层叠的墨色云朵收束成中央的一个小小漩涡,露出后方被异光沾染着的诡色天空,红蒙蒙的一片郁影,似乎流转着彩虹的波纹。漩涡停在灵河的尽头处,在沙州与龙洲交界的地方。

    那里就是入龙钮,这一切估计都源于温吟他们搞出来的大动作。

    即便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但少年的眼睛还是残存着一丝奢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天空。

    浓沉的漩涡聚集到一个程度,终于支撑不住,倾斜而下,挽起一片龙卷。那云柱直冲到底,触底反弹,却是化作了一条呜咽着的白龙,闷吼一声,又刺入云霄。

    原本乌黑的一片云雾被自地底溢出的灵泽灌溉成了晶透莹白的光柱。

    天门云阶八千里,盘龙一怒携风语。

    天空破开了一道裂口,将光柱上的巨龙吞入口中。腐烂的黑气自里间涌出,但被那明艳的白光一照,颜色瞬间淡去了不少。

    龙身很长,不断地向上涌着,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狂风呼啸,于大漠之上掀起一阵垂天浪潮。危绍险些被沙石迷了眼睛,半空之中,忽然有一点星光在他视野之内闪过。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清脆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少年低了低头,看着地上被沙土糊去了光泽的一枚金针。

    他弯腰,伸手将它捡起,重新装回了腰间的那方白玉罗盘上面。

    契合的那一刻,指针被风带动,哗啦啦地开始疯狂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