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桓泽走后,林蒙吃了点昨天剩下的三明治,便打算去洗澡。

    “叮咚。”

    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过来。林蒙走到玄关开门,没想到来人是自己的爸爸林正鑫。

    林正鑫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难得休闲。

    林蒙有些愣怔:“爸爸？”往常,林正新来见她都会提前跟她约好时间,不知这次匆忙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林正鑫点点头，他朝屋内很快瞟过一眼，然后对林蒙说:“我就不进去了，路过这里来看看你，待会就走。”

    “嗯……嗯。”林蒙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

    亲人偶尔要比陌生人相处起来还困难，毕竟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

    林正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点燃,他吸了一口,烟雾迷蒙视线。他的烟瘾很重,如今家里郑洁芳怀了孕,他在外有时间就抽一根。他看着林蒙下巴往里一抬，问道:“宗家那小伙子在吗？”

    林蒙摇头:“不在,出去了。”

    “嗯。”

    气氛有些凝滞，林正鑫不说话，林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这场面要是给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大约会认为两人是在冷战。

    林蒙盯着脚尖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林正鑫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对她说:“蒙蒙，你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吧？”

    他今天和朋友谈完生意，路过小区想起林蒙便顺道过来一趟。他不善言辞，从小和这个有些心理问题的女儿就不大会交流，她妈妈死后更是这样。

    毕竟他的这个女儿宁愿亲近邻居家的小哥哥，也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可如今孩子大了，继续住在别人家里，到底还是会招来闲话，要不是前段日子，他那边的叔父提醒他，他倒真没想到这个方面。

    毕竟，在他眼里，她始终是那个喜欢躲在沙发背后的小孩子。而他，依旧不大会和她交流。

    其实她和她妈妈的性子很像，都有些固执。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东西，便很难放手。

    林蒙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微微隆起的肚子，我们……指的是谁？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干燥，她舔了舔嘴唇，干笑，眼神却无神:“爸爸，我在这里住习惯了。”

    她从小便住在这里，如今林正鑫有了新欢，便更不愿意去打扰。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林正新口中的“我们”里面不会有她。

    她是多余的一个，否则，林正鑫也不会在娶妻之后，住到另一栋房子里。不管是他的意思还是后母的意思，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会忘记林蒙妈妈，林蒙从前还能信她的爸爸，可现下，却是信不得了。

    怕住在那个家里，就会心怀愧疚，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那个女人当时好像是那样说的。

    她没想着谁能记得死人一辈子，可也不喜欢有些人总拿死人做文章。

    林蒙无法和宗桓泽住在一起是一回事，和他们一起住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林正鑫说，“但是你现在大了。”他的声音温和，却有一种不可拒绝的意味。也许是上位者做久了，便难免会带有这样的气息。

    林蒙皱眉。

    林正鑫仿佛看到了从前和林蒙妈妈争执时她的模样，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晓之以情:“蒙蒙，且不说宗家的人到底怎么想这件事，你想想看，两个异性的高中生，住在一起像话吗？要是发生点什么……”

    “爸爸。”林蒙打断他。

    林正新适时地住口。

    “你说得对，我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林蒙将手伸到背后，下意识地摩挲着门把手，“我回头跟宗桓泽商量一下，我们住了这么久，我不能说走就走。”

    “嗯，你再好好想想，毕竟你住在他家里最初也是我们拜托的。”

    林蒙:“还有……如果搬家的话，我会搬到隔壁。阿姨现在怀孕了，我不适合和你们住在一起。”

    “哪里有什么合适不……”林正新看着她有些倔强的神色，打住，换了一个话题:“晚饭吃了吗？”

    “嗯，吃好了。”林蒙盯着脚尖，又抬眸问他:“爸爸吃好了吗？”

    “还没。”

    “那早点回去吧，阿姨肯定在等着你。”林蒙微微扯出一个笑。

    傍晚温热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她的神色在昏黄的的夕阳中看得不甚分明，林正新扔下烟头，有些烦躁，他这是被自己的女儿赶走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到底是没叮嘱什么，转身上了银色的保时捷。

    林蒙在门口站了许久，等到夕阳完全淹没在黑紫色的云里，才关门回去。本来有些愉悦的心情也彻底低沉起来。

    “要是真的兄妹那也很好……”她讷讷。

    ……

    夜色如墨，如同一团浓雾。

    宗桓泽是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回来的。他整个人喝得有些晕晕沉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恍惚着进门，看见厨房间里还亮着光。

    他有些摇晃着走过去，还没走几步，一个纤细的身影便挪过来，将他的胳膊挂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蒙？”他的声音沙哑。

    “好臭，一身酒气，”林蒙一只手在鼻前作小扇子状扇了扇，眉头紧皱，“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他才高一而已，喝那么多做什么。

    宗桓泽轻笑，难得有兴致，掐住她的脸蛋，捏了两下，入手柔软:“酒桌上还谈什么年龄？幼稚。”

    林蒙甩头:“你爷爷也是忍心。”说完，她便把他搁在料理台上，给他盛了几碗桔汁绿豆汤解酒。

    橙黄色的暖光下，少女的侧脸就如同一件艺术品。

    宗桓泽眼中水汽朦胧，饶有兴趣看着忙碌着的林蒙，勾起嘴角对她说:“喂我喝。”

    淡淡的语气，很是笃定。

    林蒙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以后，便一勺一勺送进他嘴里:“你倒是挺会享受。”

    “一般。”

    宗桓泽解开扣子，拉开领带，喝完汤，才觉得有些清醒。他伸了个懒腰，懒散且带着恶意:“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不必给我做醒酒汤。”

    这话他说的很是不要脸，喝了人的醒酒汤，才一脸傲娇回绝别人的好意，有骨气那就一开始就不要喝，还真是给他惯的。

    林蒙冷笑一声:“行，看下次我还理不理你。”

    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哟，还生气了。宗桓泽好笑地走过去，觉得这样炸毛的林蒙也很可爱，约莫是酒意冲昏了头脑，他顺从着心意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埋首在她的肩头。

    林蒙身上是好闻的樱花的香气，她的沐浴露好像就是那个味道。

    林蒙:“不要趁着醉酒就动手动脚。”她一只手打开水龙头，一只手用手指点在他的脑袋表示嫌弃。

    宗桓泽摇摇头，更是把全身的力量都放下去:“头晕。”

    林蒙洗碗花了多久，他就在她身上搁了多久，像一条八爪鱼，怎么扒拉都扒不开。某人这是有预谋地趁着酒意蹭她的豆腐。

    用毛巾将碗擦干，林蒙拍拍身后人的脑袋，正经起来:“阿泽，我们一起生活多久了？”

    宗桓泽懒洋洋地答道:“十二。”从她五岁到十六岁，整整十二年，生肖都轮回了一圈。

    十二年。

    林蒙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觉得这个温度比十二年前他向她伸出手时的温度还要再炙热一点。

    小的时候，她看着她的童话书，他拼着拼图，两个人背对着蹲在客厅里玩耍，谁都不打扰对方。

    偶尔，很偶尔会有对话。

    她会问他:“阿泽，为什么公主都喜欢王子，我觉得骑士也很帅，你看这个图片，对吧，穿着盔甲，感觉打架肯定很厉害。”

    宗桓泽:“哦，看着确实比这个王子好看一点。”

    “而且他还打死过一头野兽，”林蒙又翻了几页，“你看，就是这头狮子。”

    宗桓泽:“嗯。”

    “我觉得你就像骑士。”林蒙嘻嘻笑，指着他橱窗里的玩具剑，“你连佩剑都有了。”而且还会冲在怪兽年前保护她。

    宗桓泽听着有些不屑，虽然他不大相信这种乱七八糟的童话，但是对一点还是很自信的:“林小蒙，听好了，我要当也当王子。”

    “可是骑士更帅一点啊……”她有些不解。

    “笨蛋，王子才是男主角啊。”

    林蒙捂住嘴巴，有些支支吾吾:“可是，我是不会和你亲亲的。”童话里，公主和王子都得亲亲，可是亲亲以后要是怀孕了生孩子了怎么办？她还小，不会养孩子呀……

    宗桓泽闻言震惊地望着她，继而脸红，炸毛道:“毛病，谁和你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那段时间她看见他都要绕远路，生怕他做出一些坏事。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把他这位正义的伙伴气得不轻。

    可如今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连牵手和拥抱都显得寻常。

    寂静的深夜，从厨房的窗子看去，甚至都能望见几颗闪烁的星子。屋里有桔子和绿豆清新的气息。

    她想，这是一个施展魔法的好时机。趁一切还在沉睡，一切还未醒来。

    如果有神灵出没的话，一定也会挑这样的时候。

    因为她的心情奇异又糟糕，有一种莫名的美好。

    她用了力推开身后那个人，宗桓泽有些不满地倒退两步，刚想说她无情，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

    林蒙关了唯一的厨房间的光，这个屋子漆黑一片，宗桓泽眯着眼，问她:“你关灯干什么？”

    “因为不想看见你这张丑恶的脸。”

    “……”宗桓泽默，“林蒙，我喝醉了不代表不能揍你。”

    “但你一定不会揍我。”林蒙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阿泽，我们分开住吧。”

    宗桓泽良久没说话，他似乎在黑暗中寻找她，但是无果。

    他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宗桓泽向前几步，林蒙听到他的动静，阻止道:“不要开灯。”

    于是宗桓泽便停住脚步，他的耳朵边有杂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之中，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在幻听。

    林蒙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都十六岁了，再过两年成年，而且又不是真正的兄妹，再住一起就不大合适。”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语气冰冷，方才的温情仿佛是昙花一现。宗桓泽从没想过这些话能从林蒙嘴里蹦出来。

    “之前是还小。”

    “而且，”林蒙朝更深的黑影走过去，她在黑夜中的视力比常人要好一些，她伸出手精准地抱住他。

    他比她高一个头，网上说那是最萌身高差。

    “而且，要是像现在这样，酒后乱性的话，那就什么都收拾不了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什么酒后乱性？

    宗桓泽刚想回答，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搂住。

    林蒙微微踮起脚，宗桓泽嘴唇上传来了一个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

    他这回是真的愣了。

    酒气，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没想到林蒙这丫头也喝了酒，家里的白兰地，度数不低。

    可她看着又不像是醉酒的样子，眼神看着都要比以往晶亮些。

    他微微眯起双眼，也不管林蒙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便勾住她的腰，夹带着怒气，板正她的脑袋，义无反顾地低头加深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轻吻。

    空气中只剩下那急促的喘息声，却像在火堆里加了油，一点就着，整个空间都开始湿热起来。

    她的吻技生涩，纠缠不过便想退缩。宗桓泽怎能放过这主动送上来的美味，他按住她的头，有些粗暴地索取。林蒙的身体柔软，整个身躯贴合着宗桓泽，甚至能感受到他下半身的变化。

    林蒙的心跳漏了两拍，浑身的血液逆流，身体里传来一种奇异的欲望。同主动亲吻时的预料之中不同，她浑身都烧了起来，脑子中的一根弦都崩断。

    第一次的接吻，全身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自己。

    不想躲开，她肆无忌惮地想着，管他是不是所有女人送上去的亲吻都能接受。

    一吻罢，她靠在他身上喘息，微微颤抖。

    宗桓泽勾起嘴角，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诱哄道:“林蒙，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说的时候，语气难得的温柔，手上的力道带着克制。不是不想继续，但怕吓到怀里的姑娘。她看似主动不慌张，可相处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就她这呆愣的性子，不能操之过急。

    林蒙抬眼:“知道，”她继续说道，“刚刚我产生了一股性冲动，看你长得还不错，于是就尝试着用你缓解了一下，不瞒你说，我刚刚偷偷看了一部小黄片。但是我只是嘴皮子碰了一下，变成这样是你的错。”

    “……”

    空气都静默。

    “是不是所有人这么亲你你都会接受……好吧，这个问题我问得多余了……”毕竟他交往过那么多女友，亲吻对于他来说，约莫是家常便饭。

    宗桓泽黑了脸，整个人的气压都有些不稳定。

    他还是低估了这笨蛋的实力。

    林蒙的头发立刻断了两根，但她不怕死继续窝在他怀里:“我就说这样太危险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果然会出事，改天我就挑个好日子搬到隔壁。”

    “乖啊，”林蒙拍拍他的小胸脯，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要睡了。”

    “晚安。”

    说完她也不管背后的人脸黑成啥样，傲慢且无畏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