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程叶看着追上来的小弟弟, 苦大仇深地长叹一口气。

    我已经不小了, 很多人在我这个年龄都已经三妻四妾了, 更甚至他们修为还不如我，但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虽然程曦很不愿意承认, 但就像是在父母眼中, 不管儿女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 而在程叶眼中, 不管自己年龄如何, 修为几许，他都是那个最初因为饱受欺侮毫无还击之力又无依无靠的小孩。

    那么小，根本毫无做道侣的可能！

    “我知道, 但是我可以想的更多一些，更复杂一些。”面对一定要跟自己对着干的程叶，程曦选择顺着他。

    他拉着程叶的手，一方面是因为迫切想要亲密接触, 另一方面也是怕他又一次消失不见，毕竟程叶身上的法宝, 不是自己防备就能防备的来的。

    但程叶现在还站在这里，还愿意跟他说话, 程曦就已经很慢了。

    “如果我喜欢过其他人呢”程叶顿了一下，“不是祁聿，而是一个……一个, 已经死了的人。”

    反正他思考不来，还不如直接将问题摊开，让程曦自己抉择。

    程曦：“……”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情敌修为如何，家世怎样，自己对上胜算达不到！

    程曦小心翼翼问道：“没听你提起过”

    “程曦，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从来都没爱上过祁聿，我之前的种种只是觉得他对不起我，想替自己讨回个公道，祁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报复的，所以我必须……找个理由，甚至得说的严重点，不然会被二叔打死的。”

    程曦：“”

    程叶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继续投放爆炸性消息：“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爱人，是先前游历的时候认识的，还不止一个……”

    程曦眼角一跳。

    不止一个那自己抢得过其中谁

    程叶斜眼：“你别想多了，不是同时，是一个死了，然后才有下一个的。”他也是有节操的好吗。

    程曦瞳孔都放大了：“……都、都死了”

    “是呀，你怕了”程叶觉得他关注点有些不太对，不过这样想想好像确实……都死了。

    程曦下巴动了动，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努力活得长一点的。”

    “说什么呢！”程叶黑了脸，“我又不是灾星，看上谁谁就死！他们是寿终正寝的。”

    程叶竟然喜欢过普通人

    还不止一个！

    难怪程家没人知道。

    修者是看不起普通人的，就算程叶喜欢对方，程家也不会同意的。

    那他不喜欢自己，和这个也有关系吗难不成他要变成普通人才有机会可如果没有修为，又怎么保护叶子，怎么……努力活的久一点

    程曦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性质地说道：“可他们都死了。”活人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拘泥于过去！

    程叶斜眼：“他们都死了，你很高兴”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可他们不死，自己和叶子就更没有可能了。

    毕竟祁聿是个幌子，但那些人，可是叶子实打实喜欢过的。

    程叶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明白”程曦眼神坚定，“你不能替我做决定，你可以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再让我自己决定究竟还要不要追求你。”他算是明白了，程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

    程叶轻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懂。”

    “虽然不是同时，但到底我还是在爱人死后喜欢上其他人了，而且——”程叶之所以没跟程邵礼说，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太随便了，不好付诸于口。

    但现在，对着程曦爱慕的眼神，程叶竟然一股脑将自己跌顾虑全竹筒倒豆子了：“对上一个的死亡，其实我也没太伤心，我现在怀疑，我根本就不会爱人，我跟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爱我，照顾我，而我，需要这份爱，这份呵护，所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罢了。”

    “那我也爱你，照顾你，你需要我吗或者我可以比他们更爱你，更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程曦眼含期待看向他。

    “……你这孩子阅读理解是不是有问题，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没抓住重点。”现在是你的问题吗，是我！是我可能不会爱上你！是我可能会辜负你！是咱俩的爱情不对等，是对你的不公平！

    程叶气的牙痒痒。

    程曦还挺喜欢看他抓狂的小模样，非常可爱。

    而且，自己怎么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在乎罢了。

    “你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你只是没遇到自己真心爱的那个人。”他很自然地牵住程叶的手，“让我当那个人，好吗就算是替补，就算是最后你还是没能喜欢上我，但给我这个机会，求你了。”

    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了，但对上程曦眼底闪闪发光的星星，程叶愣是没说出口。

    程曦见状更是一脸欢喜：“你不忍心，是不是”

    程叶忽然苦笑：“你看，有时候这就叫无情。”我不喜欢你，但我却不忍心拒绝你！

    “我不介意。”程曦伸手想要抱他，被程叶躲开了。

    程叶瞅着程曦，表情有些怪异，“你和他们很像。”

    刚才的话都没伤到程曦，但这句话说出来，程曦脸刷的变了颜色，强撑扯着嘴角：“那证明你很长情啊，喜欢的永远都是一个类型，我应该庆幸，活成了你喜欢的样子。”

    “程曦，你不用这么——这么卑微。你很好，非常好，以后肯定会遇到将你视若珍宝的人。”程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低着头，脚尖碾着地面。

    “不，我只想拥有珍宝。”程曦摇头，“你不要觉得自己总是在得到，对别人不公平什么的，我是在付出，但我在享受付出，付出的同时我也在得到，只要你高兴，只要你愿意回应我，我就是在得到！这是属于我的快乐，你不能剥夺我的这项权利。”

    程曦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叶，甚至歪了歪脑袋。

    程叶眉头一跳，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劝说不成，改成卖萌诱惑了吗

    偏偏他还吃这一套。

    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但程叶还是可耻地心软了，甚至还生出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其一直纠结头疼，还不如不管不顾程曦以后如何，只在乎自己当下感受，有个被爱被照顾的机会多爽的想法。

    自己为啥不能再自私些，管他们干啥，现代社会结婚之后还有离婚的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只爱一人，凭啥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

    程叶萎靡不振地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吧……”想到自己离开后，程曦可能会有的伤心失意，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之前是因为愤怒蒙蔽了良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还真是……啧。

    这就是有可能了！

    和他为自己抱不平的心态完全不同，程曦则是无限欢喜，只要有机会就成。

    他爱程叶，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就算是感动，他也势必要追到程叶。

    “好，你考虑考虑。”程曦知道程叶心软，只要稍微卖惨他就不会不管自己的，他瘪了瘪嘴，“可你总得给我个具体时间，总不能让我无限期等待下去。”

    就算你想，程叶也不能够这么渣啊，让人家备胎万年。

    但这个期限——程叶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十天，你给我十天的时间！”

    “不成，十天太长了。”瞎子都能看出来祁聿还没死心，再加上冯玉轩已经不是他的绊脚石了，未免夜长梦多，程曦必须尽快拿下程叶。

    “那你说几天。”无意间，程叶已经被程曦逐渐主导了，下意识服从他的意思。

    也是，他本来就不擅长做决定，666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商量的对象，可现在——那就交给程曦决定！反正是他自己的事。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的这个时辰，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一定要给我个答案！”如此短的时间，相信程叶一定还没有理清楚思路，更不会改变主意，他的机会又大了一些。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程叶的脑子转过这道弯，又不知要胡思乱想些什么，瞻前顾后无端生出许多变故。

    程曦将程叶送到山脚下，一路上两人都没在说话。

    程叶甚至低着头，全程都在看自己的脚尖，刻意忽略了身边这个大活人。

    而程曦，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影响程叶的决定，只克制地一路看了好几眼，神情蔫巴巴的，像极了没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我就不上去了。”毕竟程曦名义上还在外面历练，这会出现不太合适。

    程叶还是没有说话。

    程曦本来想目送他离开自己再走，可程叶半晌都没动。

    程曦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率先转身，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那我先走了，三天后我来找你。”他看着程叶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穿上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似的，委屈的就差挤出几滴眼泪了。

    程叶的脸红了红。

    也不怕扭伤了脖子，程曦保持着向后看的姿势，又向前走了两步：“我真走了，你好好保重！”

    “……”走就走嘛，我是抱着你腿了还是给你捆起来了好端端一个面瘫，什么时候这么罗里吧嗦的。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程曦才走了不到五步，程叶都有些不耐烦了。可不看着他走出去，要是触到禁制了可咋整。

    看出来他还想说点什么，程叶想了想，觉得他还想再说点话，主动问道：“那冯家的事情，你知道吗”

    冯家对程曦做的那些事，程叶本想找个时间好好去说道说道，起码敲诈点东西为程曦讨回公道。</p>

    <strong></strong>    没想到他这懒了一下，冯家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害的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有点小遗憾是怎么回事。

    提到冯家，程曦的脸色暗了下来，但毕竟是程叶起的话题，他缓缓说道：“知道，还是我做的呢。”

    “什么是你做的”程叶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严肃问道，“是你给那些人放的消息。”虽然冯家死绝了，但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对程曦的名声有影响。

    “那个防护法器也是我启动的。”程曦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只觉得痛快，但现在……他小心翼翼妙招程叶的脸色，生怕他觉得自己残忍，毕竟死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整个大家族。

    程曦故意模糊了细节，只大概讲了事情梗概：“是我先攻击了法器，破坏了平衡，然后趁着冯家长老被法器缠住，其他人无头苍蝇一样混乱的时候将冯家的窘况卖给了散修。”甚至“好心”地提醒了冯家收藏珍宝的具体地点。

    “不过你放心，我用了换颜丹，还隐匿了七夕，没人知道是我。”

    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程叶这样想着，但显然松出一口气。

    “冯家到底是个小家族，这些年积攒的家私不少，散修们得到消息之后……”

    他们都是为了修为不要命的，对自己狠，对别人更是狠毒，逆天而行也不怕因果报应，当即三个一群，五个一队地浩浩汤汤挑了冯家。

    程曦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住地用眼睛瞄着程叶。

    程叶疑惑：“怎么，不说了”

    扒了皮的蛤蟆死到临头还要跳上几跳，他还想知道冯家那几个老不死的是怎么不甘心地眼睁睁看着多年积淀毁于一旦，最后吐血而死的。

    程曦幽幽说道：“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程叶一噎：“当然不会，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如果不是他被绊住了脚，他更希望这一切是他来操刀。

    毕竟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算天道要算因果，也不会影响程曦日后的飞升成仙。

    可惜——

    他忘了，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忘了任务。

    再加上——

    666好像很久没出现了，不过那家伙就算在，也不会尽职尽责地提醒自己做任务，只会一个劲地狂吹彩虹屁！

    程叶看着程曦唯恐自己嫌弃他的怪可怜的模样，抹了一把脸。

    程曦非常后悔：“只是后来我才发现，这计划欠妥。”

    程叶蹙眉。

    “这样一来，你炼制的法器是有问题的，甚至会害死人的谣言怕是不好控制。”程曦担忧，咬着牙，“是我考虑不周，我会想办法的。”

    “没事，这都几百年前的试验品了，哪个炼器师没失败过，这是被冯玉轩偷走的，又不是我拿出来用的，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程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程曦落脚在何处，张张嘴，对上程曦充满希冀的眼神，也没问，“没事就去练练剑，别整天胡思乱想，荒废了修为。”

    “你看看祁聿！”千万要以此为鉴，程叶也不眼瞎，最后也看出祁聿的修为毫无增益，甚至退步的厉害，哪里还看得出初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

    “我跟他不一样。”不管是人品，还是修为，统统不一样！

    程曦拒绝和祁聿那样的人相提并论，会影响自己在程叶心中的分数！

    程叶翻了个白眼，白衣一甩，转身直接离开了。

    禁制什么的，也弄不死他，自己留在这简直多余。

    在程曦看不见的时候，原本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

    回去之后，程邵礼已经听说了今日合籍大典上的笑话，只觉得千万年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狗血的桥段，这次祁家已经不能简单用丢人两个字来概括了。

    可怜祁家老祖千年积攒的好名声，如今被祁聿败坏的不剩多少了。

    至于程曦，在大典上也没出头，程邵礼还不知程叶见到他了。

    他兴冲冲来寻程叶，打算和自己的亲外甥吃着吊炉花生，喝着小酒，一起庆祝这个特别可爱的日子，但却发现程叶的屋子已经黑了下来，人早早就睡了。

    程邵礼甚至觉得有些惊奇，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之前也是真心喜欢过，就算彻底放下这段感情，但此刻见到对方陷入窘境也一定百感交集，便也不打扰他，自己回去了。

    程叶也没睡着，翻来覆去咂摸好多遍，或者是自己劝说自己好久，模拟了无数个场景之后，发现他看上的人好像还真是同一类型的，不说十成十相似，七八分总是有的。

    难不成自己真不是薄情，而是长情从此之后喜欢的人都像他

    这想法一冒出来，程叶自己先打了个哆嗦，擦掉脑门沁出的汗渍。

    胡思乱想间，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三天，他就呆在屋子里，哪也没去！

    说要考虑，但脑袋里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思考！

    时间过得飞快，程叶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还是没得出个结论来！

    “叶子”

    安静了好几天的房门陡然被敲响，程叶吓一跳。

    “二叔，是你呀！”程叶砰砰乱跳的心脏渐渐和缓下来。

    程邵礼似笑非笑，瞄了一眼他紧蹙的眉心：“怎么，你当是谁”

    “还能是谁”程叶眼眸闪烁，不接他的话，转身坐下来斟了一杯凉茶喝下去。

    “不是程曦吗”程邵礼还以为他是倒给自己的，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尴尬地又收了回来。

    “……”程叶舔了舔嘴角，杯子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吭哧吭哧半晌说道，“他不是去历练了，怎么会是他！”

    “这样啊，你们没有约好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还学会说谎了，我现在就出去教训教训他！”

    “二叔！”

    程叶哪能看不出来程曦在逗他，脸都急红了。

    程邵礼掐着他的脸蛋子：“怎么，想通了”

    程叶低着头，嗫嚅说道：“他挺好的，就是……我不好！”

    程邵礼板着脸：“胡说！你是最好的！”

    程叶：“……”夸人都不会的吗！这么贫瘠的词汇，一点都没让我觉得我好！

    在程邵礼眼眉弯弯的注视下，程叶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去就看到程曦望夫石一样抻着脖子张望着，见他出来，似乎放了心，裂开嘴就笑了，那笑容灿烂，但更多的还是傻气。

    程叶都不忍心看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程叶挠了挠后脑勺，“你每次都脱离大队，自己走啊”

    “我没跟他们一起。”程曦眼睛钉在他的脸上，说话间温柔的情意不自觉就泄露了出来，“他们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我不想离开。”

    程叶瞪圆了眼睛：“……所以你一直没去历练”这才随时出现在我身边

    “不是。”程曦急忙解释，生怕程叶觉得他不上进，“那个秘境，我应付的来的。”

    “也对，你现在的修为足矣。”程叶之前一直没见过程曦出手，再加上关心则乱，对他去秘境还是很担心的，但昨天见识过他和祁聿的交手之后，程叶心中也有了计量。

    程曦颇有些不好意思，眼眉略下垂：“足够保护你了。”

    “我们试试吧。”程叶敛下眼眉，忽然说道。

    “嗯”程曦愣怔一瞬。

    程叶脸颊飞上两抹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没听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说罢转身就要走，吓得程曦一把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重要，比我的命还要重要而事情。”

    听着有些不太对劲，程叶想要转头，但被桎梏住，他略挣扎了一下：“你哭了”

    程曦动作一僵：“我太高兴了，真的，程叶，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对你好的。”

    真实朴实无华的亲故啊，但正是这种简单做起来十分不容易，程叶转不了身，只拉起他的一绺头发在手上把玩：“别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这话听起来就知道程叶对未来没抱什么希望，但程曦也不觉得生气，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尤其是，他真的会努力活的久一些，争取成为程叶最后一个爱上的人！

    这样下辈子的程叶也可以是自己的了。

    程叶不知道他的小算盘，只觉得现在的感觉确实是对的。

    再说——

    修者的寿命本就长一些，更遑论程曦天赋和体质都很不错，有很大的几率得道飞升，说不定——

    可以撕裂时空，和自己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就算不能，他也可以为了程曦，彻底留在这个世界！

    程叶想，赌一把，为自己，也为程曦。程曦是个值得自己付出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