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柚并非不憎恨人类, 事实上，任何成了精的妖兽或多或少同人类有过不愉快的交集。

    那是一种伪善的动物, 他们崇尚仁爱，却最喜欢行欺压二字。

    在伊汐城的狐厂里, 绯柚彻底明白了，人类是何等的残忍。

    与之相比, 哥哥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值一提。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直接导致了绯柚见到苏芊芊的时候态度冷硬。

    “有事？”绯柚站在殿门口, 苏芊芊站在石阶下，抓着手里要交给绯暝秋的报告书瑟瑟发抖。

    在这个死了整整两个月的场景里，她实在很难有足够的底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今天的柚子好像心情很不好。

    难道其实不是抑郁症, 是躁郁症？

    苏芊芊心里发虚, 这毕竟不是游戏里被她这样那样后还勾着尾巴求欢的小闺女, 现实里的绯柚可怕多了。

    和绯暝秋待久了，柚子身上的血煞气息很浓，再加上总是面无表情, 颇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杀手气质。

    最关键她俩现在立场相对，弄不好绯柚真的会把自己杀了。

    “我来给陛下送东西。”苏芊芊慢吞吞地回答。

    绯暝秋昨天放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和她相处，今天就要苏芊芊上交药方。

    她昨天啃着厨房找来的馒头,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写出了勉强能看的毛笔字, 一早上巴巴地就跑来交作业了, 唯恐迟一点就让绯暝秋发怒。

    美人生气好看, 变态的美人生气就不那么可爱了。

    绯柚看下面女子诚惶诚恐的模样, 忽地就没了脾气。

    不过是个胆小的凡人，同她计较什么。

    “哥哥在里面，进去吧。”她转身，去书房替左砂的班。

    看起来太过无害，就像一只愚蠢的竹鼠，这样的人类倒不至于让绯柚厌恶。

    “诶好好好，”苏芊芊忙不迭是地挥手，“殿下慢走。”

    她拭了拭头上的汗，酝酿了下表情才万般不情愿地踏进了殿门。

    殿里乌漆嘛黑的，常年不见阳光，再正常的人待久了都得抑郁。

    还是得放柚子出去，和男主四处玩玩，多晒太阳有助于心情愉悦。

    苏芊芊在这黑暗里小腿肚自然而然的开始打颤。

    没错，就是这个地方，她死了整整两个月，还被迫观看了几百上千遍的死亡cg。

    昨天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苏芊芊的脖子就又开始起鸡皮疙瘩。

    还没等她担忧自己的作业是否会让绯暝秋不满意，下一瞬手上一空，那几张薄薄的纸被人隔空抽走。

    这才发现，层层帷幔之后的椅子上坐了个人。

    无疑是绯暝秋。

    这个对着自己容貌有着异常执着的妖王认为，只有美丽高贵的生物才配看见他的脸，所以手里常年拿着把扇子遮脸，在自己的宫殿里更是把自己全身都遮了起来。

    当白纸飞进帷幔之后，寂静的殿里响起一清晰可闻的“啧”。

    满是嫌弃。

    “对、对不起，”苏芊芊主动承认错误，“太久没写字了，手生。要不我讲给您听？”

    那几张白纸便碎在了空中，化为粉末。

    她咽了咽口水，后悔刚才接茬。

    “这个……咳，大方向很简单，就是让殿下心情好。那怎么样才能心情好呢，就是让她保持心情舒畅，每天快快乐乐，不要接触伤心难过的事情。”

    帷幔后响起扇子合拢的脆声，接着那妖妖娆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出来，“仙子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对对对对不起，”一听这声音苏芊芊就脖子发凉头皮发麻膝盖发软，噗通跪倒在地，“请您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好好说。”

    她指甲掐着大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屋子里飘着一股妖冶的香气，一吸就觉得头昏脑涨，想什么都不利索了。

    她理了理思路，怕绯暝秋等的不耐烦，急忙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是在什么时候受过刺激的，只要把这刺激解开就能化解她的心结。”

    大、大概能化解吧……

    “你是说只要我把伤害柚子的人都杀了，她就能开心？”

    苏芊芊大骇，您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就是传说中不同物种之间的思维隔离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耐心差，仙子还是一次性讲清楚为好。”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芊芊双拳握紧，开口道，“啊哈哈哈陛下息怒，我这次一定讲清楚。”

    “我通过昨天的初步诊断，发现殿下对您十分爱慕。”

    可不是么，为了哥哥，一好好的女主都说出恶毒女配的经典语录了。

    “您是殿下最珍视的存在，她既然认为自己是您的包袱，那最渴望的就是得到您的认同。只要让她知道，她是您最最无法割舍的妹妹就行了。”

    “她当然知道。”绯暝秋并没有因为这点奉承而喜笑颜开，反倒愈加不耐，“全天下都知道绯柚是我的软肋，这种废话何须再言。”

    这……好像也是啊。

    苏芊芊挠头，绯暝秋不是含蓄不会表达的人设，他毫不避讳对妹妹的痴迷和爱意，天天都告诉绯柚他有多爱她。

    那为啥绯柚还老是觉得自己是哥哥的包袱，自己是在拖累哥哥呢？

    这也太矛盾了。

    苏芊芊忽然灵机一闪，想到了关键所在。

    “陛下此言差矣，”得到答案的苏芊芊开始卖弄，“知不知道和相不相信是两码事。”

    “她虽然知道自己对您很重要，但是对自己的厌恶是从小就有的。

    她觉得您受的所有伤害都是她导致，就这样一遍遍地自我催眠了一千多年，她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解您的苦心。”

    啪——

    扇子再次打开，帷幔后的男子笑了。

    “你似乎知道的不少啊。”

    苏芊芊一僵，猛地察觉自己露了马脚。

    是啊，她一个人类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绯家兄妹的私事，这不是明白了告诉绯暝秋自己很可疑么。

    “啊哈哈哈那个，我瞎猜的，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呵……”

    如此拙劣的借口，然而绯暝秋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追究下去。

    苏芊芊背后冷汗一片，还好，如今的绯暝秋一心扑在妹妹身上，只想治好妹妹，对自己这点小问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她接着开始胡说八道，转移绯暝秋的注意力。

    “所以您光说是不行的，得来点实际具体的事件，让绯柚亲自体验一下帮助哥哥的感觉。”

    “这天下有一半都是柚子替我打回来的，还要如何体验？”

    第二个矛盾出现了。

    绯柚对绯暝秋的帮助绝非情爱上的依靠，她是真的为哥哥冲在生死线上的。

    这都不能算帮助的话，那确实没什么可以叫做帮助了。

    苏芊芊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殿下抱着赎罪的想法为您办事，并不把这看成是对您的付出和帮助，而当做理所应当的弥补？”

    那完了，就算让绯柚把命给绯暝秋，都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对哥哥有用，只会觉得是在补偿。

    绯暝秋挑眉，“仙子来我这儿，不会就想说这些吧。”

    完球了，boss不耐烦了。

    苏芊芊真的快哭了，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哪里知道怎么治病，就算是心理医生，那不得和病人好好相处两天吗。

    才见了一次就要她开药方，开个球啊，来十斤甘草，给这位心里苦的妹子甜一甜吗？

    帷幔后的身影站了起来，他颇为遗憾地叹息，“仙子若是推辞，我就不得不另请高明了。”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有微弱的气流突兀响起。

    心脉倏地绷紧，来自林妙音身体的本能告诉她，绯暝秋是真的打算杀了她。

    “别别别，别介！”苏芊芊急忙大喊，她哪里不懂绯暝秋的意思，治不好绯柚，她就没点屁用，没用的东西绯暝秋不会再留。

    “我这里还有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疗效慢了点，但是第一次见效很快，绝对包您满意！”

    层层帷幔凭空撩起，一身黑袍的男子徐徐走出。

    他执扇点唇，微微一笑，“我确实不懂医理，仙子可别糊弄我。”

    “真的，我保证。”苏芊芊跪在地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扁球。

    “这是何物？”

    “此乃飞球。”苏芊芊忐忑地小心打量绯暝秋，咽了咽唾沫，“用法很简单，您把它扔出去，让殿下换成兽形的模样，在它落地之前叼住，再跑回来递给您就成了。”

    她想了想，咬着牙肯定道，“绝对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