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乔侧着头, 将脸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微叹了口气，"唉, 老白那张嘴啊……"

    靳恒笑了笑,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撩人心弦。

    "听了老白说的情况, 我反复想了想, 不太赞同她跟你住一块，会影响你的心情。"

    "这样吧, 我有个朋友是开酒店的, 我给她准备最好的套房，你让她搬去酒店住怎么样？"

    "事情可能比老白跟你说的还要严重……"

    舒乔咬了咬微微干涸的下唇瓣，"现在不是住哪儿的问题, 问题是她已经完全失去自我, 现在帮她可能就是在害她, 必须让她意识到, 生活不是投机取巧，是踏踏实实, 因为我们能帮她一时, 不能帮她一辈子啊。"

    靳恒沉吟半晌, 微微点头,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舒乔将手机握在掌心, "等明天下班回来, 我跟她好好谈谈。"

    看着漆黑屏幕里微微晃动的小光影, 男人突然笑了，"嗯，等这件事解决好，我请你吃饭。"

    "呃？"舒乔愣了，"请我吃饭？为什么？"

    男人嘴角的笑容加深，"非要原因吗？"

    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问题是个坑，但她仍旧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你说说看。"

    靳恒笑着凑近话筒，酝酿半晌，刚要开口，身穿明黄色衣服的服务员突然从旁边走过来，"先生，您要的东西打包好了。"

    看着视频里突然黑下来的俊脸，舒乔忍不住哈哈大笑，能让靳恒一秒破功的人还真不多，给服务员小哥点个赞！

    —

    舒乔早起去上班的时候，隔壁房间没有丝毫动静，应该还在睡觉。

    想起昨晚刘明明跟宁雨的警醒，舒乔决定给舒母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看着点，毕竟她现在还完全摸不透方柔的生活方式。

    舒乔母亲年轻时跟舒父在外地四处跑着做生意，现在年纪大了，二老手里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便回运城安定了下来。

    现在外地的生意基本交给了舒乔的哥哥，旺季生意繁忙的时候，舒父会跑过去指导一下，淡季清闲的时候，二老就呆在运城养花养草养女儿。

    可能是昨晚洗澡的时候忘记开浴霸冻着了，舒乔今天一天都觉得嗓子不太舒服，喉咙里跟肿起来似的，咽口吐沫都觉得疼痛难忍。

    也察觉到这是感冒的前兆，舒乔抽空便往肚子里灌热水，厕所没少跑，却发现这招根本不管用。

    走路的时候肚子里咣当咣当响，喉咙里的疼痛感却没消减丝毫。

    忙碌一天，等下午放了学，舒乔打开手机一看，舒母连发了好几条微信给她。

    妈咪：乔乔，这姑娘真是你大学同学吗？

    妈咪：你妈妈我在生意场上见过那么多人，这么不懂事的孩子还真第一次碰见。

    妈咪：她不能住咱们家，你赶紧让她搬走，我们家不欢迎这样的孩子。

    舒母是基督教徒，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做礼拜，脾气好到不行，自打舒乔从上海回来，还第一次见她动怒。

    她咬着下唇微叹了口气，飞快发消息过去：妈妈你别生气，我已经下班，这就回去。

    舒乔本来以为只有母亲一个人过来的，到家一看，父亲也在，还悠哉悠哉地蹲小花坛边给玉兰除草。

    看到这一幕后，舒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落了半分，"爸，我妈呢？"

    舒父举起小铲子指了指二楼，"正在你房间生闷气呢。"

    "啊？"舒乔一愣，顾不得其他，赶忙往楼上跑。

    方柔住的那个房间依旧房门紧闭，好像从她去上班到现在都没动过，厨房门前的小餐桌上摆了五六个菜，吃的零七零八，碟子筷子也没人洗。

    舒乔敲门进了自己房间，看母亲正盘腿坐在落地窗外的地毯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下正在除草的父亲。

    舒乔微吐了口气，小心翼翼走过去，扶上母亲肩膀，"怎么了妈妈，生气了？"

    "你回来了。"舒母回头看了她一眼，冰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她朝隔壁房间扭了扭头，"你那个同学，吃饭的时候不太懂礼貌，被我骂哭了，现在躲在房间里哭呢。"

    舒乔瞪大双眼，有点没反应过来，"被你……骂哭了？"

    "我们来的时候她还没起床，一直到十点四十她才从房间里出来，我跟你爸想着好歹是你同学，不能怠慢了，去菜市场买了几个好菜，这边饭还没做好，她就一个人坐哪儿吃了起来，吃完饭碗一丢坐哪儿玩手机。"

    "我当时就火了，我生了三个孩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直接走到她面前一顿骂，让她把碗洗了，没说两句她就哭了，然后把自己关房间里了。"

    舒母说着，握住舒乔的手，"乔乔，爸爸妈妈虽然是生意人，但也并非不明事理，这孩子你不能让她住我们家，你也不能给她当朋友。"

    舒乔连连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我跟她也不是什么朋友，大学室友而已，我会尽快想办法让她搬走的。"

    "不行我们就报警，我们舒家从来就不怕事，知道吗？"舒母语气坚定叮嘱。

    将两个人送出大门，舒父摇下车窗突然道："乔儿，来年开春咱种个香椿树怎么样？"

    舒乔笑了，"行啊，大哥不是最喜欢吃香椿苗吗？可以给他带过去点！"

    舒父上半身微微前倾，笑着冲她使了个眼色，故意套话："你二哥上次打电话问我，乔乔最近怎么在咱们家群里没以前活跃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舒乔清了清嗓子，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慌乱，"那个啥……你让二哥管好他自己吧，二十□□了还是个光棍，怎么好意思说我？"

    舒父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舒母给转了回来，按着他的身子靠近驾驶座，别挡了自己视线。

    "乔乔，妈妈跟你说的话记得了？不行打电话给我，妈妈明天亲自上场！"

    舒乔哭笑不得，赶忙挥手，"记得了记得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件事我能解决！"

    —

    走到房间门口，舒乔先是抬手轻敲了两下，见里面没人回应，她直接拿出备用钥匙，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方柔正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拎着钥匙进来的舒乔后吓得手一颤，她瞪大双眼，"你怎么进来了？"

    舒乔双手焯入裤袋，走到飘窗上坐下，一双黑眸不带丝毫温度地凝着她："我们家兄妹三个，我是最小，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但是我们长这么大，惹我妈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来我们家第一天就做到了，就算我想留你，我两个哥哥知道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方柔底气略显不足地嘟囔了声，"我又没惹你妈生气，是她自己非要生气的……"

    舒乔懒得跟她计较，扔了张火车票在她面前，"今天晚上七点的火车，回安城的，还有两个小时，你收拾一下，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方柔这下手机都顾不得看了，她双手抱紧被子，一脸警惕，"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舒乔笑了笑，"那就报警，或者法庭上见，我有这个资本跟你耗，你有吗？"

    似乎没想到舒乔会这么强硬，方柔瞬间眼眶盈满泪水，她痛心喊了句："乔乔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同学啊！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四年，我们一起吃饭上课一起……"

    听她这么说，舒乔胸口的努力压抑的怒火蹭的下点燃，她上前快速抢过方柔的手机，将屏幕推到她面前，"你还好意思提同学，你看看你现在干的这些事！"

    "你这大半年都在干什么？宁雨还在上学，你借走她一万块钱没影了，跑到明明家蹭住了一个月，把人家爸妈烦到报警，顺走三千块钱又突然消失！方柔，你干的这些还是人事吗？你干这些事的时候，想过我们是室友是同学吗？"

    方柔被她说的一愣，泪水半盈在眼眶里，喊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分也不敢动弹。

    "你好好看看你这些聊天对象，你又不是没智商没脑子，哪一个靠谱？你觉得自己年轻貌美条件好，他们也这么觉得吗？他们只会觉得你廉价、虚伪、倒贴！

    正儿八经的姑娘，谁会整天闲的没事干，粘在聊天软件上勾搭男人！你想要他们的钱，他们只想要你的身体，要是碰到个丧心病狂的，甚至会要了你的命！"

    舒乔胸口微微起伏，瞪大眼睛看着她，语气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上大学的时候，方柔虽说情商低喜欢占点小便宜，但本性还是好的，从来不会做一些突破道德底线的事，但是现在，舒乔真不忍心看着她继续堕落下去了。

    方柔被她骂的愣了，反应过来后眼泪哗哗往下落，愧疚和不堪充斥整个情绪。

    舒乔缓了口气，"我不可能像明明跟小雨一样放纵你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回安城找份工作好好上班，把借的钱慢慢还了，要么，明明跟小雨说了，她们下个月要是再联系不到你，直接报案。"

    方柔连连摇头，眼睛哭的通红，"别让她们报案乔乔，我不想进局子，我过两天就回安城上班！"

    舒乔长吐了口气，将手机扔还给她，"你自己跟她们说去，我是帮你还在害你，你心里清楚，你今晚在这儿好好想想。"

    —

    破天荒地，舒乔第二天刚起床，便看到呆坐在小沙发上的方柔，昨晚应该哭的挺厉害的，整个眼睛都红了。

    舒乔没理她，径直走去卫生间洗漱。

    见她起床后，方柔赶忙起身跟了过去，"乔乔，那个……我想通了，我明天就回安城找工作，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舒乔从梳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说。"

    方柔绞着手指，神情忐忑，"我在明明家住的时候，经常听明明妈妈说，棉城鹿角山里的菩萨很灵，他们家每年都去许愿还愿，我也想去一趟，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舒乔刷牙的手顿了下，口含着泡沫声音模糊不清道："你信这个？"

    方柔十根手指头搅的青白，声音失落，"反正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信的了。"

    舒乔将漱口水吐出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我打电话跟领导请个假，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

    其实棉城没多远，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但棉城鹿角山的菩萨确实挺灵的，远近闻名，每个月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信徒上山烧香。

    舒乔初中的时候来过一次，很多年前了，脑海里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

    舒乔这次是自己开车去的，没走高速，挑了个市区小路导的航。

    临出发之前，她给明明小雨所在的三人群发了消息，还给白穆磊留了个语音。

    白穆磊的电话当时就打过来，各种叮嘱她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舒乔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老白，这件事别让靳恒知道，等晚上安全到家，会主动联系他们的。

    白穆磊当场拆穿她，"你们俩就别躲躲藏藏了，谈个恋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追我妹还不敢让我知道，过两天非得让靳恒请我吃饭不成！"

    今天棉城天气似乎不太好，黑压压阴沉沉的，感觉像是积攒了两个月的雨，随时都能倾盆而下。

    方柔透过车窗看着这天，心里直犯怵，"我早上查了棉城这边的天气，说是多云转阴，这也阴的太厉害了吧！"

    从山底到山顶有将近二十分钟的盘山公路，舒乔双手握紧方向盘，专注开车。

    "知道为什么你一来就下雨吗？"舒乔从前面抽出一张纸捏了下鼻子，该来的感冒总会来，喝再多水也挡不住。

    似是紧张，方柔狠狠咽了口唾沫，"为什么？"

    "因为你这半年做的亏心事太多，菩萨都帮不了你。"

    方柔听她这么说都快哭了，"乔乔你别吓我，我还想来求个工作顺利呢……"

    就在这时，舒乔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微信视频通话。

    舒乔扫了眼屏幕，不由心里一惊，靳恒！

    天呐，这个时间点，他怎么突然会给自己打电话？

    难道是……白穆磊？

    舒乔紧张的嘴唇发干，她深吐了口气，"方柔，帮我转语音通话，开扬声器。"

    在方柔心中，舒乔一直都是个做事干脆爽快的女汉子，印象中，还从没见她接个电话都这么紧张过。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方柔不由多看了两眼来电显示，按照舒乔的提醒接通语音。

    低沉磁性的男低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不过声音很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乔乔，你现在在哪里？"

    "我……"舒乔又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心脏砰砰作响，"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舒乔不由暗暗咬牙切齿，丫白穆磊，等她回去再拖出来暴打一顿！

    靳恒今天莫名的心慌，一颗心砰砰乱跳没着落，他虽然不相信什么第六感，但也清楚地知道，有些事的发生肯定是有原因。

    也不陪她打太极了，靳恒直奔主题，"告诉我，你是不是自己开车去鹿角山了？"

    被现场拆穿，舒乔既无奈又愧疚，就在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身旁的方柔突然尖叫一声，"啊啊啊啊！乔乔，前面有落石！"

    "吱——"

    "砰——"

    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生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便是石头砸上铁皮的声音，语音通话中断。

    靳恒一怔，随即快速扔掉手中的文件跟签字笔，抓起钥匙奔向停车场。

    留下三个男人独自在办公室凌乱。

    木头："小嫂子是不是出事了？"

    大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鹿角山？从这儿到鹿角山最快也得一个半小时，小五，我们要不要跟着一起？"

    小五从沙发上拿起外套穿上："一起吧，看靳哥刚刚那状态，非得高速飙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