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5章 不甘心

作品:《朕只想做个昏君

    不知道为什么,底下一众贵族与将领感觉议事大厅内仿佛忽然间变得更冷了。

    宁嵩拿着信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那张终年不见情绪的脸正在青白交替,变换着颜色,脸皮微微抽搐,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图岩大汗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道:“相父,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他凑过去想要看一眼那份急报,宁嵩却忽然手中一紧,将信攥在手中。

    再抬头时他的脸色已经勉强恢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今日之事,容后再议。”

    话音落下,他已经转身离去。

    贵族们一阵错愕,随即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

    “莫非前方有变,大月氏又打来了?”

    “我看不像,莫非相父家中出什么变故了?”

    “嘘!小声些,你不知道相父子女都没了,死得就只剩他一人了?”

    众人的议论声都传入了宁嵩耳中,那些明显只顾着自身利益而对他则抱着看热闹态度的言论,却都没有引起他半分负面情绪。

    回到后院自己的屋里,宁嵩关上房门,浑身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那份急报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没有打开,但其中内容已经被他深深记在了心中。

    ——昔公子白赴京,乃受巫风蛊惑,且使亲信随行构陷之,终致公子殁……

    宁嵩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双眼渐渐变得赤红一片。

    原来当初宁白去大武京城是巫风怂恿的,且巫风还安排了他的心腹,在京城演了一场好戏,最终导致宁白行踪泄露,死于非命,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自己始终被巫风蒙在鼓里,可笑自己居然还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并为此消沉了那么久。

    现在真相大白,宁嵩心中也豁然开朗了。

    姬景铎是有野心的,他自幼在宫中不受待见,生母又惨遭陷害最终鸩杀,其心性早已阴暗黑沉,只以颠覆姬氏皇朝为最终目的。

    自己扶持他是别有用意,但总归是将他从少年好端端培养至如今,其中所耗费心血并不比自己亲生儿子宁白少,然而没想到,他竟是傩咄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且最终目的只是帮傩咄夺取天下,而无视自己这个“相父”。

    宁嵩很了解姬景铎,这就是个反复无常的竖子,心性不稳,遇事摇摆不定。

    这次他会选择投向傩咄,无非只是眼下的傩咄在明面上比他带出来的鞑靼复国军更强,而若是反过来,大月氏在此番弑王篡位事件后一个不慎陷入沉沦,国力大损,变成鞑靼更胜一筹,说不定姬景铎就会抛下傩咄,继续依附于自己身边。

    但无论姬景铎最终做出哪一个选择,他都不会允许宁白的继续存在,所以早早寻了那么一个好机会将他害死。

    宁嵩想明白了,同时也后悔了。

    他没有怀疑贪狼这份情报的真实性,这种事绝不可能空穴来风,既然查到,那定然是已然证实了的。

    门窗紧闭,房间内昏暗一片,更显气氛之压抑。

    “呵呵呵……”

    宁嵩喉间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轻笑,笑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愤与绝望。

    姬景铎,这个他在多年前千挑万选的傀儡,原本是想为自己的王图霸业所用,却不料早落在了别人的暗中操控中,可怜自己竟一无所知,反倒成了被利用的那一个。

    宁嵩现在只觉得可笑,被恩师誉为百年一见之奇才的自己,曾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最终败在了姬景文那小儿手中不算,结果有朝一日发现,竟然还被人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眼前的空屋之中,仿佛出现了傩咄阴沉奸险的笑脸,正在嘲讽自己的心比天高,却不自量力。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

    曾经的雄心壮志,在一双儿女尽皆亡故之后已然消散,现在的他连继续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可若是就此放弃,任由傩咄那么放肆嚣张的嘲讽,尽管自己看不到,可自己也绝不甘心。

    他捏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已刺破出血,却恍若未觉。

    “姬!景!铎!”

    宁嵩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名字,像是恨不得在牙关之中狠狠撕咬一番,他心中的一股怒气自知道宁白死因真相后就在猛烈燃烧,几乎快要冲破躯壳透体而出。

    笃笃笃……

    外边传来敲门声,随即响起萨斡尔小心翼翼的呼唤。

    “老爷,老爷?”

    宁嵩混乱的神智渐渐回笼,却发现眼前的屋内一片漆黑,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入夜。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赤红退去少许,脑子里恢复清明,开口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萨斡尔走了进来,先立即点上蜡烛,就着烛光悄悄看一眼宁嵩,却见他神情如常,并无异样,终于松了口气。

    “老爷,没事吧?”

    他跟随宁嵩多年,十分了解自家老爷的心性,如今天这般连蜡烛都不点的一直坐在屋里,几乎很少出现在老爷身上,而上一次有过这样情况的,还是传来宁白少爷身死消息之后。

    宁嵩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冰冷,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喝了个干干净净。

    放下茶杯再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萨斡尔,向各部征召人手,全力开采塔伦银矿。”

    塔伦银矿,就是他在议事大厅说的那座银山之西的矿产,开发未久,被挖开的矿洞都还没几个。

    萨斡尔一怔:“老爷,即将天寒地冻,开采不易,这……”

    宁嵩淡淡的话语打断了他的疑问:“傩咄调兵是障眼法,号称近十万,实则始终在防着我们,不过他防他的,不耽误老夫做点别的。”

    萨斡尔似懂非懂,他只管执行,老爷要做什么他是从来都搞不明白的,但这次似乎有点隐约的猜想。

    全力开采银矿,是要换取什么东西?

    宁嵩没让他继续猜,又道:“将山鬼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