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作品:《穿成师尊道侣后,我死遁了》 炽热的阳光从天际升起,让幽魂彻底消散,偶尔有白色的桐花从扶清身旁幽幽地飘过去,美丽得像是一匹纱。
扶清跪着抱住已经失去气息的殷九弱,这副身体已经破碎不堪,青色的长衣早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的鲜活清灵。
周围的景物变得虚无,她心口生出一种空虚、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变得虚弱变得惊惧,不敢相信,以自己窥天得道的修为,也依然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扶清墨发娓娓垂下,山崖上微风拂过,风姿绰约,千年来古井无波般的无欲心境,终于起了些许波澜。
她在愤怒,愤怒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仙门的人还沉浸在守护天下,拯救苍生,封印重创魔气的喜悦中。
他们放下刀兵,拥抱欢呼在一起,金属碰撞的声音更像是凡世过年时,喜庆快乐的鞭炮。
“这孽物竟然自曝,形神俱灭后,她的血就失去价值,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谁能想到这一向唯长梵至上的孽物,竟然敢忤逆她的话。”
沈沧离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扶清,发现不过短短一瞬,女人又恢复成了清心寡欲、淡漠疏离的样子。
看来殷九弱的死对扶清没有任何影响,她终于放心,刚才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还以为长梵想要追上那孽物。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一介肮脏龌龊的孽物,的确不可能引得出尘脱俗的长梵道尊在意。
“尊上,魔气已除,还需要您前去方外加固封印,以平定人心,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万千人的欢呼中,女人依旧保持着紧抱殷九弱残躯的姿势,血污满身,面上无悲无喜。
她俯身亲吻殷九弱已经毫无生息的唇,喃喃说着什么。
掌门惊诧地看着这一幕,那么温柔的亲吻,就好像小女孩在寒冷冬夜的无人街道,用鼻尖触碰自己心爱的小猫。
“尊上,您没事吧不会被孽物的血污染,您可有什么不适”
沧澜宗掌门心里没底,他们对殷九弱的了解仅限于道尊的方法,孽物经过五味情绪洗礼后的血,为天下至纯至厉,能够遏制魔气。
至于尊上到底从何得知孽物的效用,他们一向也没敢多问,只在心里疑惑,或许尊上是上面下界前来斩妖除魔的大能,才有这般坚定不移的道心。
见状,沈沧离心有不满地大步上前,看着神色木然的扶清,思考良久说道
“长梵,你且宽下心来,魔气已除,这孽物的血浪费掉了,的确可惜,但天意如此,不必为之伤神。”
又过了许久,扶清的眼眸终于恢复神采,她轻轻放开殷九弱的身体,让少女躺在冰冷的大雪里。
任由积雪覆盖鲜血,红白两种冲突的颜色相互浸透,让人无端想起鹤雪峰上盛开的织锦花林。
她站起身整理法袍,细长凤眸扫过在场的人。
似叹息,似惋惜地说
“是可惜了。”
她的声音很淡很轻,像是在可惜一件上好兵器的损坏7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片花海的凋落,一群大雁的离开
但,这是无足轻重的。
兵器可以再铸,流水循环往复,花落会再开,大雁总会飞回。
没什么大不了的。
沧澜宗掌门也收了神通和法器,站在扶清身边,皱着眉盯着殷九弱毫无声息的身体,再次认真询问
“尊上可有受伤这孽物不惜自曝也要逃脱,说不定是为了以神魂之力,伤害尊上您。”
“本尊并未受伤,”扶清嗓音微微滞涩,“小九不会伤我。”
“这就好,但保险起见,还请尊上去药草堂让医修检查一番为妙。”
“不必了,没什么必要,”扶清定定看着殷九弱脸上凝固的笑容,那笑容灿烂畅快又残忍。
那是绝望的残忍,是对欺骗的绝望,对自己的残忍。
想到这里,扶清的身体微微颤抖,心底深处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她不得不全力压制,才能维持现在的平衡。
可能的确受伤了,受了自己也不清楚的暗伤,毕竟方外魔气的法力高强,她以一己之力抗衡许久,会受伤也实属正常。
掌门万分嫌弃地再看了殷九弱一眼,招手叫来风起,严肃道
“去清点本门派受伤弟子的人数,为友方门派伤药和住所,让外门弟子前来洒扫。”
风起脸色灰败,像木头人一样呆呆站着,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她似乎还没从殷九弱死去、冲忧重伤生死未卜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迟钝好久才回答了一声“是”。
“你振作点,想一想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掌门温言鼓励道,“多向尊上学习心无执念,要达到一些目的,必然需要舍弃什么,因果循环,向来如此,你想开点,莫要心执。”
“是吗尊上真的心无执念”风起想到刚才扶清亲吻九弱的一幕,也不知心无执念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抬起头看见站在殷九弱身边,神色如常的扶清,天际绚烂的金色弧光,衬得女人更加高洁神圣。
“尊上,多年潜伏,风起不辱使命,如今任务完成,还愿尊上信守承诺,达成我的心愿。”
听见风起的声音,扶清这才把视线从殷九弱身上移开,她的眸光很冷,像是很久没有流动过的死水。
“本尊自会信守诺言,你族人的轮回转世必然平安顺利。”
与其他仙门的长老宗主寒喧完毕,掌门又踱步走来,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冲忧,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高声嘱咐风起
“把你师姐带回去,身为仙门弟子,竟然对孽物心软,必须严加惩戒。”
沈沧离摇着骨扇走来走去,点点头
“掌门言之有理,若非风起阻挡冲忧,这孽物恐被救走,长梵的千年大计将会功亏一篑。”
闻言,风起急忙跪下,朗声道
“师父,大师姐只是不知全貌,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徒儿认为您给予师姐禁闭思过的惩罚正合适。”
掌门瞟了眼站在山崖前衣袂翻飞的扶清,叹了口气,说
“你和你师姐感情倒是深厚,罢了有你为她求情,便罚她思过一月即可,但养伤重要,思过延后吧。”
“多谢师父,”风起大喜之下,心底依旧疼痛难忍,“师父,我想给九弱立碑,让她入土为安,求师父给了这个恩典吧。”
“风起,你就是太重感情,”掌门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声音难掩失望,“修仙一途,轻小情重大爱,你如此着相,往后修为难以寸进。尊上无情无欲,不为外物所扰,不困于情,是仙门楷模,你怎么就不能学着点”
“求师父成全,我与九弱几年的情分,我愧对于她,于心不忍。”风起重重磕了个头。
“罢了,罢了,这孽物是尊上的徒弟,你且去询问尊上的意见。”
“是,徒儿多谢师父,”风起站起身来,绕过人群,往扶清所在的山崖边走去。
一片雪白的山崖上,水软山温,流云霞霁,杳霭流玉。
扶清负手而立,双目微阖,法袍上流转的日光已经黯淡,玉一般的指尖似乎在不断摩挲着什么。
风起定睛一看,是一块翡色的碧玉珏,只是玉珏染了血,好似怎么浸透进去,再也无法洗净,看上去有种血腥残忍的美丽。
她怔忪不已,恍惚想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枚玉珏,一时无法快速记忆起来。
就在风起出神时,扶清睁开眼,声线威严而冷,“何事”
“尊上,”风起双手举过眉间,向扶清行礼,“我与九弱曾情同手足,如今她惨烈身死,我不忍她无处可依,想带她回桃花小镇安葬,望尊上应允。”
“为何要带小九回桃花小镇”
风起发现扶清的神情很奇怪,便向详细地解释道
“我与九弱在桃花小镇相识,那儿民风淳朴,我们共同的好友岁歌或许还会回去,到时候就能一同祭奠九弱。”
见扶清沉默不语,她连忙又加了一句,“以岁歌对九弱的感情,若知她身死,定会年年拜祭,九弱泉下有知,就不会寂寞了。”
“就不会寂寞”扶清垂眸笑了一声,却不知为何会笑。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会真心为九弱难过,除了冲忧师姐,大概就是岁歌了,她会为九弱烧纸送行。希望尊上能施舍九弱这最后的慈悲。”
“岁歌吗”
“是,她对九弱一向真心,与我们不同。”
扶清摩挲玉珏的手指猛地攥紧,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仍然沉默了许久,“真心,她对小九真心你又如何得知”
风起发现扶清的神情变得很奇怪,愠怒混乱,好似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弟子并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无论如何,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我们对九弱更差。”
远方飘来漫天的桐花
瓣,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祭奠逝去如霜华。
扶清垂下眼睫,又过了许久艰涩说道
“本尊允了。”
“多谢尊上,九弱若是知道了,会感激您的,”风起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不会,”扶清轻声说。
“尊上,九弱是个纯粹到痴傻的人,她会忘记伤痛,好好生活的,”风起再次向扶清行礼,准备退下。
“你是说小九会忘记本尊”
刚走出两步,风起就听见了扶清有些颤抖的声音,但她一转身,却只见女人心神稳固,容色淡漠。
仿佛那只是幻觉。
“是的,但斯人已逝,多谈也没有必要了。”风起苦笑一声,她们都是罪人,九弱那样潇洒决绝又忧郁心软的性子,大概率会选择遗忘。
因为决绝而绝不会原谅,又因为心软而无法下定决心报复。
九弱就是这么个痴傻的人啊,难怪会被骗。
被她们这群恶心肮脏的人骗。
风起飞快敛去眼底的泪,吩咐几个与殷九弱曾交好的师姐妹,守着殷九弱,她先把冲忧带去药草堂医治,再回来带走殷九弱。
等她安顿好冲忧回来时,大阵里干涸的黑色血液,已经被人清理干净,洁净的雪覆盖大地,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几位师姐妹见风起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疲惫地让开。
没过一会儿,荒穹殿外就只剩下风起和殷九弱,大雪积满了少女半个身体,绸缎般的长发也变作雪白。
她端来温度适宜的清水,想要先替殷九弱擦掉脸上的血污,结果刚拧干帕子,视线里便出现一片如云般轻柔洁白的衣摆。
“尊上,您不是处理完魔气的封印,就回鹤雪峰静修了吗”风起惊讶不已,但见四下安静,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莫不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本尊要带小九回鹤雪峰。”
风起心里疑惑,小心翼翼地问
“尊上您是想亲自埋葬九弱,给她立坟吗”
扶清没有回答,侧脸疏冷清贵,轻轻拂袖,便即刻祭出一副寒玉冰棺。
冰棺上凝寒结霜,光华内敛,似乎是由神族圣物寒玉冰魄所打造的冰棺,可保尸身不腐,千万年栩栩如生。
“尊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多问,”扶清用寒玉冰棺带走殷九弱,风雪浩荡,远去的身影遥遥不可望。
独留风起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知道扶清要做什么,但料想应该无法伤害九弱了。
一个死人又能受什么伤害呢
想到这里,风起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又飞快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鹤雪峰上千里冰封,受灵气滋养的红梅终年不败,绒绒雪花,萧肃冷然。
仙鹤童子等一众机关动物,侍立于茫茫雪林外,见到冰棺里的殷九弱,皆低头垂眸。
按道理来说,它们只是机关制造的死物,靠扶清的神通和灵气才有些许灵智,他们不该有任何的情绪或是想法。
但此时此刻,它们意外地情绪都低落起来。
那个它们唤“小主人”的人,竟然于冰棺里长眠不醒。
小主人来到鹤雪峰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一个孱弱苍白的少女,视线总是追随着尊上,纯黑眼眸浮动着忧郁的光。
“尊上,是否要将小主人的冰棺放入通灵藻洞中保存”
静默许久,仙鹤童子代表大家上前询问扶清的意思。
女人那双淡漠无情的凤眼,像失了光泽的古镜,照出一片虚无。
“不必了,本尊会带小九住在临月居。”
“可是,小主人她已经”机关黑熊声音闷响,却在触到扶清冰冷的目光后顿住。
“没有可是,”女人凝着冰棺里的人,神思一阵一阵疼痛,不知为何她没来由地认为殷九弱就该与自己在一处。
无论何时何地见到殷九弱,这人都该属于自己,陪伴自己左右。
仿佛天生如此。
“尊上,您怎么了”仙鹤童子总感觉扶清的状态有些奇怪,身侧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戾气。
“本尊要闭关三月,开启鹤雪峰全部结界,无事勿要外人打扰。”
三个机关动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回答“是”。
下着雪的夜空寂静而高阔,漫天繁星,一身雪白法袍的女人,携着寒玉冰棺关上了临月居的房门。
以元神自爆,是那团魔气在殷九弱耳边说的提议,她本不愿相信,怕是魔气的陷阱。
但当听见扶清要消除她的记忆时,心里那种无法言明的悲哀大盛。
她本来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身边全是虚情假意,扶清竟然还要消除她的记忆,然后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一样。
她是蠢是笨是痴傻,可她不想变成一个连记忆尽是虚假的可悲棋子
死了也好,死了倒干净。
如果你也曾真正爱过一个人,你最见不得的不是她伤害你,不是她离开你,而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无动于衷。
她曾经以为只要听话一点,乖一点,努力修炼,就能永远陪在扶清身边。
可现在看来,她的听话她的乖,其实愚蠢,蠢到把心都交了出去,被刺破,被穿透。
所以,扶清要她活着,要消除她的记忆,要她继续当个无忧无虑不明真相的傻子。
命运令她颠沛流离,受尽欺辱,但她是人不是狗,她也有不可侵犯的尊严。
殷九弱怎么可能让扶清心安理得地消除自己的记忆。
扶清凭什么心安理得。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可笑可叹的报复了。
现在看来,那团魔气的确没骗她,这世上的确有扶清也无法阻止的事情,尤其当这个人已存死志。
殷九弱安心地闭眼等着投胎轮回之类的,却在
下一秒听见一句句苍老声音的“小殿下”,“小殿下”。
她猛地睁开眼,头脑一阵晕眩,渐渐看清三张担忧又欣慰的老脸。
然后,“啪”地一下,她的世界又很快变作模糊,黑暗与光明断断续续。
“你们是阎王还是判官”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体虚气弱,又快昏沉过去。
“小殿下,您别动,千万别动,我们的确在地府,地府轮回狱,掌管世间人情债与轮回之事,”带着飞鹰头冠的老人解释道,“我是鹰王。”
殷九弱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目之所及一片黑暗,“我我看不太清楚。”
几人看着小殿下的魂体状态,那萦绕黑气的身体似明似暗,非常虚弱。
“小殿下,您魂魄受伤严重,所以才会暂时失明,好在轮回狱物产丰富,我们魔界家底丰厚,我们定能找到方法医治您的眼睛。”
“那我这是要投胎转世了吗”殷九弱睁着无神的双眼,视线怎么也无法聚焦。
名为“鹰王”的黑衣老人激动地摇头
“小殿下,您是魔界少主,早已超脱生死,不入轮回。别看您现在只剩魂魄,待伤好后,您自然能重归本体,功力大增。”
“你是说,我本来不长这个样子”
“是的,凡间的身体是您的劫身,与本貌有几分相似而已。”
面对这三位长相阴暗,服装奇怪的黑袍人,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另外两位自称“鲸王”、“狼王”的人急忙开始给殷九弱解释起来。
说魔界在千年前,与异界的入侵之战中,大败而归,损失惨重,前任魔尊因此陨落,少主也下落不明。
如今魔界势微,只能躲在神界无法管辖到的轮回狱苟延残喘。
“但是,小殿下您回来了,以后我们定能振兴魔界。”
见殷九弱仍然半信半疑,鹰王郑重说道
“小殿下,您是否从小无法修炼,并且灵窍闭合,萦绕着黑气。”
“不错,”殷九弱靠在黑色的岩石壁上,深深呼吸。
“这是因为魔族与其余族类的修炼方式不同,且我们全身都是宝,容易被各路人马觊觎。”
“而且您脸上的红色斑纹,是您出生就有的。当年魔尊替您批过命,您命中当有情劫,将于今日以魂体归来。”
“前些年,我们曾派人四处寻找您,但是那人最后重伤归来,至今还在修养。”
“是叫勾玉吗她没死”殷九弱眼睛亮了亮。
“是的,我们魔族不会轻易死去,何况她说当年那位手下留情,替她挡去了沧澜宗长老的大阵七成威力,她现在正在我们魔界修养身体。”
听到这里,殷九弱几乎信了八成,以她现在不生不死的状态,加上那些人对自己血液的贪婪。
自己的确有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魔族人。
只是她要怎么确定,这不是另一场连死都无法阻止的骗局。
“方外之地的魔气,又和魔族有什么关系”
“这个说来话长,和我们魔族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是那魔气也是我们要竭力抵挡的。”
至于情劫,殷九弱冷笑了一声“情劫吗”
渡一场情劫,就成魔了
见殷九弱心境不稳,鹰王忙劝解道
“小殿下,那只是您的情劫,历劫而已,劫难不可避,只能迎,请您勿要再往心里去。”
狼王稳重些,给殷九弱点了一盏续气灯,才认真说道
“小殿下,您受尽苦楚,魂飞魄散,立地成魔,往后成就定然大有可为,不必牵绊过往。”
不必牵绊过往,说得容易,殷九弱苦笑着躺下,静静听着这个所谓轮回狱的地方外的声音,好像很静很静,静得什么也没有。
她虚弱地躺在永恒的黑暗里,不知在等待什么,失明的双眼里是一种繁华落尽的空洞。
空洞得只能听见她一遍遍地询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呢”
不去想过往,那该去想些什么
有什么可想的
殷九弱痛苦地发现,她的人生存在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唯一有色彩的位置被“欺骗”这两个字填满、占据。
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妖魔。
三王看着殷九弱乏力受伤的模样,对视一眼,在心底长长叹气,他们就知道历劫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能够依靠所体会的情绪顿悟修炼,但终究是心伤。
“小殿下,我们魔界现在掌管着轮回转世,与人世情债。”
“人世情债”殷九弱头晕目眩,还是勉力交谈,以转移自己此刻纷扰的心绪。
“是的,我们有姻缘簿副册,可以查看世间人的姻缘。”
“能修改吗”
三王面面相觑,试探着问
“小殿下,究竟是哪一位伤了您我们魔界虽然沦落至此,但教训一两个人应该还是够的。”
本来倦怠的殷九弱听见这等打抱不平的话语,心底的阴霾散去不少。
好歹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兴许是好的开始。
“小殿下,您告诉我们吧,我们当年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只是现在韬光养晦,看着不太行而已。”三王撸上袖子,跃跃欲试。
“不必了,我已经报复过了,”殷九弱按住刺痛的头,眉心蹙起,笑容忧郁。
当着扶清的面形神俱灭,却又活了下来,从此天大地大,永不相见。
也算骗过她一次吧。
三王皆露出狐疑的表情,这一番小殿下以魂魄状态归来,就已经够离谱,怎么受了欺负还不报复回去呢
他们魔族人还没那么好欺负。
“小殿下,姻缘的确能够修改,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殷九弱轻笑,如今她孑然一身,难道还怕失去什么吗
狼王摇摇头“小殿下,天意
不可知,代价是什么,什么时候到来,都无法预测。”
闻言,殷九弱潇洒一笑,“将姻缘册给我吧,我想划掉那个人。”
“是,”狼王伸出手,微光暂闪后,一本薄薄的卷册出现,恭敬地递给殷九弱。
卷册入手生温,似乎能直接感情到所触之人的信息,自动翻到了属于殷九弱的那一页。
三王凑过来一观,只见纸张上黑色字迹浸透纸背
[殷九弱
扶清
缘]
旁边有一根翠绿色的连理枝,只是树枝细弱,看着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小殿下您与此人本无缘,这连理枝也是强行相接的,奇怪奇怪,”狼王看着这奇异的一幕,连连出声,“连接你们二人姻缘的人,神力通天,逆转因果,但只需”
他引导着殷九弱以指为笔,轻轻在那连理枝上划了一道,翠绿色的树枝直接断裂,生机消逝,变作枯败。
卷册上的“缘”字,也跟着变作“缘尽”。
殷九弱静静看着这样的变化,稍微凝实的魂体显出丝丝快意。
因为斩断缘分消耗的灵气巨大,她再次感到眼前模糊不清,只能昏睡过去。
“小殿下且安心休息,过段日子我们再回魔界从长计议。”
这些日子,方外魔气已除,异界暂时无法来犯,整个修仙界都沉浸在这样安宁祥和的气氛中,人人欢喜快乐不已。
鹤雪峰上,仍然冰封万里大雪覆盖,梅花林景致极盛,临月居旁的梧桐反倒有了枯萎之象。
“沈少主,来鹤雪峰有何贵干”仙鹤童子正在扫雪,抬眼便看见沈沧离御剑站在结界外。
沈沧离今日盛装打扮了一番,面如白玉,英气而美丽,“仙鹤童子,我来与长梵商量我们的婚事。”
“婚事”仙鹤童子嘀咕了几句,记起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是当时尊上的师父定下的,“沈少主,但是我家尊上正闭关修养,不好随意打扰”
闻言,沈沧离立马皱了皱眉,“仙鹤童子,以我和长梵的关系,我想应该不存在打扰这一说,她与我自幼相识,情深意重,不是谁都能比得过的。”
“是吗”仙鹤童子用翅膀挠了挠脑袋,有些举棋不定进退两难,尊上吩咐过不可让人打扰,但沈少主又这样说话
一只鹤苦恼起来,差点儿薅掉头上的机关羽毛。
正在这时,临月居的木门打开,凛冽的寒风吹进,屋檐上的冰雪似乎泛着冰蓝色的冷光。
扶清未曾束发,三千青丝随风飘舞,雪白的法袍罕见地有些皱,女人眼眸清澈无尘、空洞虚无,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往外走。
“长长梵,”沈沧离的意气风发在这一刻消失,她有些意外于扶清的模样,女人看似仍然淡漠圣洁,但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长梵,即便当年她们外出历练,身陷险境千钧一发之时,长梵也一直是那副威严冷静的肃穆模样。
扶清并未回应,只是不疾不徐地在雪地里缓步而行,沈沧离不得已再次喊了一声
aaadquo长梵,我是沧离,等等我。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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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扶清注意到沈沧离,炽霜剑受召而来,稳稳停在山崖外,女人似乎要御剑离开,回首蹙眉淡淡问道
“你有何事”
她指尖始终摩挲着翡色的碧玉珏,垂眸深思着什么,外界的一言一语一花一草都无法得到她半分注意。
沈沧离追上来两步,与扶清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斟酌着开口
“长梵,家父家母今日催着我来问问你,如今魔气已除,天下太平,我们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可好”
“虽然我们都是修仙之人,但一日在凡间生活,便按一日凡间的规矩来。聘礼聘书这些一应俱全,另外还会送两只灵雁过来。”
“另外我家已经广发请帖给各大仙门,邀请他们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没有提前再跟你商量一次,长梵你不会生气吧”
沈沧离站在积雪的庭院里,自顾自絮絮叨叨很久,一抬头才发现扶清早已御剑离开,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随你”。
“可能长梵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沈沧离低头思索半晌,决定就当扶清已经答应了婚事。
毕竟,她们相识已久,长梵也不可能不答应。
轮回狱里十几日过去,殷九弱在魔族灵力的滋养下,勉强能够下地行走,只是眼睛还未完全恢复,视物模糊,但好歹能自己走路了。
三王看着容貌白净漂亮、气质忧郁的小殿下,频频拭泪,心里百感交集。
“你们叫我小殿下那么,我应该是有兄弟姐妹的”殷九弱刚走了两步,面色一白,捂住心脏。
即便成了魂体,炽霜剑这等神器造成的伤口,一样旷日持久,疼痛不减半分。
“您本来有一位姐姐,两位哥哥,但是在千年前都战死了,您现在是魔界独苗。”
“所以,魔界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人吗”
“嗯,也不能这么说,”三王羞涩不已,支支吾吾地道,“其实还有很多小魔小怪,但年龄太小,修为不高。”
狼王沉声解释
“因此我们整个魔族才会在轮回狱休养生息,这儿主管一些枉死的冤魂投胎转世,我们在此可以吸收纯正的情绪,化为己用。”
“纯正的情绪”殷九弱双眼一凛,周身散发着低沉清寒的气息。
她想起那上古大阵的开启方法,需要绝望之下的心尖血
“正是,我们魔族以体会人间至情为修炼方法,修为高深者众多。等小殿下伤好后,开始修炼,定然一日千里。”
“小殿下归来我太高兴,都忘记去轮回狱当值了,”鹰王扶正头冠,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忽然,拿着长枪的小魔怪,慌慌张张跑进殿里来,大喊着不好了。
“沧澜宗的长梵道尊,不顾礼法冲进来了。”
“长梵道尊”三王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惹不起惹不起啊,“扶清她修为达到大圆满,都快飞升上神,又跑来轮回狱做什么”
小魔怪一面看了一眼殷九弱,一面战战兢兢地回答
“长梵道尊说,是为了找回自己的道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