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一路都很挤。

    人只有上来的,很少有下去的。

    早就拥挤不堪的公交车，跟下饺子没什么区别。

    终于到站，江明澈拽着陆衡下公交,双脚踩地上，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这才感到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早知道就应该听你的,打车来了。”

    江明澈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陆衡一开始就建议打车来市区,被他给驳回了。

    他们学校走几步，就是公交站牌，公交车直达，两个人也就只有四块钱的事。

    没必要花个大几十。

    一路上，他还以为会有人下站,座位能空出来,结果竟然挤了一路。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这也太挤了。

    要不是陆衡替他挡住了大部分,他肯定要被挤得更厉害。

    “就当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这一站下车的人多,大部分也都是年轻人，陆衡拉着江明澈往前走了走,以免被人潮给挤到。

    大厦的霓虹灯照在陆衡平静的脸上，江明澈怔怔望着陆衡出神。

    他以前就发现了。

    陆衡这家伙的情绪，是真的很稳定

    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抱怨,也没有一个字的埋怨。

    就算是在公交车上,面对那么拥挤的情况，陆衡连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过。

    他在网上刷到过，情绪稳定的伴侣非常地难得。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还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好像忽然能够t到了

    陆衡停下脚步，对上江明澈的目光，问得一脸认真“怎么忽然被我的颜值深深吸引了”

    江明澈“”

    这家伙还是不要开口说话比较好，不然还是会让人很想打他

    “走了”

    江明澈率先往前走去。

    陆衡跟他并肩一块走着“现在我们去哪里”

    约会是陆衡提议的，不过地点是江明澈选的。

    陆衡只知道他们要去市区，也没问具体什么安排，就跟着江明澈一块上了公交。

    夜风吹得人怪冷的，江明澈把羽绒服外套的拉链给拉到底，埋在防风领里头的脸颊有些发热，“去星河广场。”

    人生一定要和你心爱的人，看一场初雪。

    杜聪聪转发在群里的江城公众号的那篇推广文章，陆衡也看了。

    陆衡的眼神一下变得炙热。

    江明澈把燥热的脸颊往防风衣领里又深埋了一点，闷声催促道“绿灯了，赶紧的。”

    穿过马路，再走过一条步行街，就是星河广场。

    很多小年轻跟江明澈还有陆衡两人一样，都是为了来星河广场看“雪”的。

    过红绿灯的人很多，两人差一点被人流给挤散。

    江明澈索性握住了陆衡的手。

    心跳得有点快。

    在学校，他跟陆衡很少有能够像这样牵着手，走在路上的机会。

    在江明澈还没有弯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很多人对于性少数群体的恶意。

    因此，他跟陆衡达成共识，他们一直认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们的计划里，最多跟彭鹏他们几个找机会说一下。

    夜色是最好的遮掩。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少年交握的手。

    过了马路，江明澈也没有把人给放开。

    陆衡更加不可能把江明澈的手给放开。

    两人都贪恋着这一刻难得的自由跟随性。

    过了马路，人潮一下子多了起来。

    陆衡的手揽在江明澈肩上，跟在公交车上一样，用身体替他挡开密集的人群。

    江明澈最烦有人搭着他的肩走路，感觉怪沉的。

    但凡换一个人，他早就把搭他肩上的那只手给拍开了。

    在学校里，他跟陆衡两个人也大都是肩并肩走着，真的不太会牵手，或者是勾肩搭背的。

    这会儿他倒是没觉得烦人，反而心跳得有点快。

    好像终于体验了一把，普通人谈恋爱的感觉。

    虽然平时他也没怎么觉得他跟陆衡两个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路上，江明澈感觉有好几个路人转过头，看着他跟陆衡两个人。

    江明澈跟陆衡两个人颜值高，早就习惯了他人的注目。

    大部人的人都只是好奇地看个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也有人会明明已经把头转过去，又转回头，又再看一眼，不过眼神当中也大都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毕竟搭个肩，在男生当中并没有什么。

    在擦肩而过时，有一个大叔转瞪大了眼睛，指着江明澈跟陆衡两个人，大着嗓门问身边的同伴“那两个人是不是同性恋啊”

    陆衡圈在江明澈肩上的手臂收拢。

    这个时候，不能松开，一旦松开，反而显得此地无银，只会遭来更多异样的眼神。

    最好的方式是忽略。

    大叔这么一喊，路过的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朝江明澈跟陆衡两个人看了过来。

    之前在学校被传他跟陆衡的绯闻时，江明澈就感受到过学校里的同学对于性少数群体的敌意。

    那个时候，他还站出来替陆衡出头了。

    他以为他对陆衡是感同身受的，现在才蓦地发现，感受还是不太一样。

    这种被当成异类，所有的目光都像是带着箭一样射过来的感觉，远比之前要更加不好受。

    人家也不是贴着他的鼻子问，问他跟陆衡是不是同性恋，这种事，江明澈也只能装没听见。

    总不能真上前跟人干一架。

    好在，那个大叔的同伴可能觉得太

    尴尬，把人给拉走了。

    越是接近星河广场，人潮就越多。

    陆衡搭在江明澈肩上的手松开。

    都搭了一路了，也没见陆衡松开，江明澈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几乎是陆衡的手刚从他的肩上放下，江明澈就拿过陆衡的手臂，主动圈在了他肩，语气轻快地道“我们又没杀人放火，他们要是爱看，就让他们看去呗。”

    陆衡转过脸，看着江明澈的眼神转深。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澈澈这种承受异样目光的勇气。

    他的喉结微滚“嗯。”

    江明澈握了握，陆衡圈着他的那只手。

    陆衡曾经在这条路上，一个人在走了很长时间。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没关系。

    以后，他会陪着陆衡一起。

    陆衡不再会是只有一个人。

    陆衡的手就这么在江明澈的肩上搭了一路。

    两个人来到星河广场。

    星河广场外，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许多情侣跟学生，还有家长带着小朋友，在树下拍照合影。

    圣诞的气氛很浓郁。

    唯独没看见一片雪花。

    江明澈本来还期待着，带陆衡一起看“初雪”来着。

    他一脸纳闷“怎么没下雪”

    陆衡“是不是时间还没到”

    江明澈满眼错愕“这玩意儿还有时间规定的吗”

    不是一直飘雪的吗

    陆衡“我看文章末尾好像附有降雪的时间段。”

    陆衡记性好，他说的“好像”，基本上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看看。”江明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点开那天杜聪聪在群里发的链接，点进去一看，还真是。

    晚上七点钟开始，“人工降雪”每半个小时一次。

    直到夜里十点结束。

    江明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六点三十七。

    还有一十来分钟。

    难怪往这走的时候人潮很多，广场这边反而没什么人，原来“降雪”还没开始。

    陆衡提议道“要不要先去商场里面逛逛”

    现在降雪活动还没开始，广场上只是有跑过去跟圣诞树合影拍照的人。

    人少，风吹过来没个这档，就特别冷。

    江明澈几乎没怎么思考，立马就同意了，“行。”

    江明澈很少逛商场。

    每次来商场，都是陪他爸，跟他妈两个人。

    那个时候，通常都是他妈挽着他爸的手臂，或者是他爸搂着他妈的肩，他就是那个妥妥的电灯泡。

    所以每次都是一个人特别快地走前面，一点都不想吃他爸、他妈的狗粮。

    出了自动扶梯，江明澈跟以前一样，习惯性地脚步

    迈得很快。

    用他姐说的话就是，他不是在逛商场，他是在“走”商场，走完一圈完事儿了，完全没在逛的。

    “澈哥。”

    后脖子被轻捏了下，江明澈一个激灵，耳尖微红，他停下脚步，转过头，“说。”

    陆衡“进里面逛一下”

    嗯

    江明澈顺着陆衡的目光，看见了一屋子可可爱爱的毛绒玩偶，以及各种精致的小饰品。

    嘶。

    看不出，陆衡还挺少女心

    这种精品店，江明澈以前从来没有迈进来过。

    要是一个人来逛，他更是不可能有兴趣，倒不是不是对毛绒玩偶有什么偏见，是他不是这些可爱玩意儿的受众。

    反正今天是过来约会的。

    逛就逛呗。

    江明澈点了下脑袋，“成啊。”

    江明澈于是迈进，他以前从来没迈进过的精品店。

    店里大部分都是小女生，就算偶尔见到几个男生，也都是陪着女朋友一起。

    江明澈看着在货架上挑挑选选的陆衡，目光瞥一眼其中一个在边上玩手机的男生。

    心说，哥们儿也是一样。

    对这些小玩意儿是真不感冒。

    架不住陆衡喜欢。

    唯一的区别是，他没拿出手机。

    毕竟是在约会呢。

    男朋友的品德还是要遵守的。

    “澈哥，过来一下。”

    江明澈抬脚走过去。

    陆衡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针织着圣诞图案的围巾。

    他走到江明澈的面前，把围巾在他的脖子上轻绕了两圈。

    江明澈一愣。

    他没想到，陆衡是进来给他挑选礼物来着。

    江明澈不喜欢穿高领，觉得勒脖子。

    大部分都是把外套的的拉链给拉到底，半张脸都躲进防风领里头。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风很大的情况下，冷风还是会灌进脖子。

    这个时候就只能靠抗了。

    肩上搭上一双手，江明澈被陆衡带着来到一面镜子前，“怎么样喜欢么”

    江明澈下意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今天出门前摸，他特意穿了件平时很少穿的白色的羽绒服。

    白色本来就显白，现在，他的脖子上搭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称得他皮肤更白了。

    商场里开着暖气，他有点热，这会儿脸颊都有点红，还真有那么点唇红齿白的意思。

    江明澈注意到，陆衡手里还拿了一条围巾。

    也是红色的。

    只不过他手里的那条红色，绿色圣诞树的图案会多一些

    一看就知道，跟他脖子上现在围着的是情侣款。

    见陆衡还在期待地望着自己，江明澈耳尖有点发热，“还成吧。跟我这件羽绒服挺搭

    的。”

    想了想，补了一句挺喜欢的。谢了啊。”

    要他用激动地语气说“很喜欢”他是打死也说不出口。

    陆衡当然了解江明澈“口是心非”的性格，对于澈澈来说，能够主动承认喜欢，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他笑了笑，“喜欢就好。”

    陆衡给江明澈系了围巾，自己手里的那一条围巾却只是拿在手里。

    这样，前去前台结账，江明澈的那一条围巾就不用取下来，收银员只要扫一条围巾的一维码，收取两条的费用就好。

    在商场里头逛，系围巾其实是有点热的，不过江明澈始终没有把围巾给取下来。

    两个人搭乘自动扶梯，来到最上层。

    江明澈意外看见一家“冰雪世界”的广告店招。

    一看见“冰雪世界”，江明澈就有点走不动道。

    他兴奋地向陆衡提议，“要不要紧冰雪世界玩”

    江明澈话说到一半，收住了话头。

    他真是昏了头了，怎么想着带一个北方人去看冰雪世界

    陆衡“没关系。我也很多年没有去玩过了。”

    江明澈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别是哄他的吧

    陆衡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慢悠悠地了一句“当然是哄你的。”

    江明澈“”

    “逗你的。真没哄你，是真的，挺长时间没去玩过了。何况”陆衡停顿了下，低笑出声“还没有跟男朋友一起去冰雪世界玩过。”

    江明澈耳朵“唰”地一下红了。

    两人买了票，一起进了冰雪世界。

    “等会儿。”

    陆衡刚要去把他买的围巾寄存，江明澈把人给叫住。

    他从陆衡的袋子里，把围巾给取出来。

    刻意忽略陆衡注视着他的“灼热”眼神，江明澈微红着耳尖，把围巾在陆衡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江明澈“好了。我们进”

    “澈澈陆衡”

    江明澈话还没说完，冷不伶仃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