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36 章 番外五
作品:《自古沙雕克反派》 霜染枫红,秋意正浓。
入秋以后,恼人的暑气日渐褪去,气候一天天凉爽下来。
清风萧萧,送来一年一度的中秋。
中秋讲究阖家团圆,施黛和江白砚回了施府。
前院的草木大多有了枯黄的趋势,只有几棵竹子青翠欲滴。
庭院的圆桌旁,施黛单手支颐坐在石凳上,一仰头,看到一轮清朗的明月。
她穿得随性,上着阔袖绿衫子,搭配蜻蜓纹浅碧烟罗裙,长发被江白砚绾作双髻,插有两根翡翠簪。
入秋后天高气爽,施黛很热衷绿色的衣裳,看起来清清爽爽,和秋天给人的感觉一样。
大昭的月饼没有太多口味,主要由酥油和糖作为馅料,吃月饼时,配有一种名为“玩月羹”的甜汤。
施黛尝过几口,里面有莲子和桂圆,清润解渴。
除此之外,石桌上还摆有螃蟹和桂花酒。
喝下一口玩月羹,施黛抬头望天,发出没什么意义的感慨“月亮,好大好亮好圆。”
“是好兆头。”
孟轲笑道“尝尝新鲜的螃蟹,是你爹亲手做的,用了各地不同的做法酒蟹,酱醋蟹,那边是炸蟹。”
施黛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一遍“全是爹爹做的”
施敬承颔首,眉目弯弯“许久没做过蟹,口味不大正宗,你们多担待。”
他说罢挑眉,两指拿起一块月饼“你们两人做的这月饼,倒是极好。”
施黛笑道“是蛋黄馅的。”
她觉得大昭的月饼花样太少,恰好江白砚会做点心,这几天闲来无事,施黛突发奇想,撺掇他制出了全新的蛋黄馅、枣泥馅和果脯馅。
经过几次改良,味道上佳。
“这种月饼放上市面的话,一定卖得不错。”
孟轲不忘赚钱大业“之前黛黛提议的酥山改良,就很受百姓喜爱。”
夏天去海边时,施黛吃着酥山,曾想过用水果汁液丰富口味,不再拘泥于单纯的奶香。
这个建议被孟轲采纳,荔枝味的酥山一经出世,便在长安打响了名气。
有钱赚,真的很快乐。
“对了,”施黛笑意加深,看向另一边的沈流霜,“副指挥使的职务,怎么样了”
镇厄司以施敬承为首,下设多位副指挥使,掌管不同的小队。
要成为副指挥使,资历与实力缺一不可。
沈流霜在镇厄司当差已有数年,比施黛和江白砚加起来的时间都要久,加之实力不凡,一直是竞争副指挥使的强力人选。
不久前,这个位置有了空缺。
经过层层筛选和比试,沈流霜在一众术士武者里夺得头名。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她可以顺利继任。
“七日后,应当能得擢升。”
沈流霜笑道“到时候请你们吃顿好的。
”
她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柳叶眉丹凤眼,身着一件不带修饰的紫裙,乍一看去亲善无害,有几分秀雅之气。
施黛却清楚知道,沈流霜有六块漂亮流畅的腹肌。
论拔刀,她是一流。
“今天喝的,是自家酿的桂花酒。”
孟轲笑吟吟道“来来来,一起干杯”
施黛瞥向自己身旁的两人“江沉玉和云声,他俩能喝吗”
江白砚
他为何要同一个小孩作比较
施云声
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喝酒一杯倒的家伙作比较
江白砚颔首“可。”
施云声不甘落后“我也要。”
“应该能行”
施敬承端起酒杯瞧了眼“只比米酒醉人一些。”
施黛
该说不该说,江白砚以前喝完米酒,有过醺醺然的时候。
“中秋佳节,让你尝尝桂花酿。”
孟轲揉一把施云声头发“醉了也没关系。”
施云声小声嘟囔“我才不会醉。”
在平常的家宴上,他年纪太小,与酒无缘。
孟轲偶尔会让他尝些不醉人的果酿,施云声品来品去,觉得和果浆差别不大。
“那就”
孟轲抢先举杯“祝各位龙腾虎跃。”
施云声攥紧瓷杯,面露警觉。
出现了,是家庭成语接龙
他在书院学到不少成语,这回一定要接住
施敬承笑意温柔,随她一并抬臂握杯“祝越古超今,争当第一人。”
沈流霜不费吹灰之力“拏风跃云。”
江白砚言简意赅“福如山岳。”
听出来了,谐音是“月”。
容量有限的脑袋瓜转了又转,施云声两眼微亮“鲤鱼跃龙门。”
感谢学堂,感谢夫子。
他是腰直了气顺了,握着瓷杯的右手也更稳了。
施黛笑得合不拢嘴,与家人逐一碰杯“越来越好。”
她很享受此时此刻的氛围。
家人团聚,幸福安康,是世上最美好的词语之一。
置身于热热闹闹的家里,每个人的嬉笑嗔骂、喜怒哀乐都无比真切,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也让施黛感到温暖熨帖。
是“家”的感受,也是被在意、被爱着的感受。
与今夜类似的情景,小时候待在孤儿院时,施黛曾无数次设想过。
现如今,曾经渴望的相聚迟迟到来,在年复一年的憧憬中成为现实。
桂花酿入口,甜味比酒气更浓。
施黛稍稍侧头,凑到江白砚耳边“你酒量不好,当心醉了不舒服。不想喝的话,把杯子放下就好。”
江白砚笑应“好。”
仅仅喝下一杯桂花酿,他的脸颊已在微
微泛红。
施云声的情况,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孩子不擅饮酒,平时果酿喝多了,对自己有盲目的自信,总以为自个儿千杯不倒。
两杯桂花酿下肚,施云声晕晕乎乎,直挺挺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皱起眉头。
沈流霜戳戳他额头“怎么了”
施云声抬头,看她好一会儿,慢吞吞吐出两个字heihei三个。”
“你看到三个流霜姐”
施黛也凑上来,习惯性摸一摸他脑袋“这是有点儿醉了吧”
她话音刚落,神情滞住。
施黛的掌心搭在施云声头顶,本应只触到冰冰凉凉的发丝,蓦地,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在她手心扫过。
温温热热,毛绒绒的。
施黛往下瞥去,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弟弟一醉,居然妖气不稳,蹭蹭冒出两只深灰近黑的狼耳朵。
施黛哦豁。
沈流霜探头“哦豁。”
经历与上古邪祟的决战后,自打在施黛面前首次现出狼身,施云声不再那么避讳自己的妖族形态。
看都看过了,他选择放弃负隅顽抗,接受现实。
当下,一对狼耳从他头顶生出,随施云声歪了歪脑袋,耳朵也簌簌一晃,前后摇摆。
施黛用食指戳一下他耳尖,乐得笑不停“云声还认得我们吗”
怎么认不得。
施云声迷迷糊糊朝她龇牙。
“小孩果然不能饮酒。”
孟轲也来凑热闹,捏上自家小儿子红通通的脸。
沉默一瞬,她笑着冲施黛小声道“不过挺好玩的。”
施云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醉了,不是傻了。
施敬承认真思考,面露微笑“趁他喝醉,多逗一逗。云声这孩子年少老成,平日里太正经了些。”
施云声
是亲爹
施黛心情颇好,弯着眼笑,恰逢秋风乍起,吹开月亮旁的浓厚云彩,显露光华。
她一时意动,仰起头来。
明月迢迢,清辉普照,漫天星辰闪烁。
密密匝匝的树影随风摇晃,把月光摇碎,洒落细碎光斑,一点点落在她脸上。
施黛眺望圆月的模样专注认真,从眉眼到颊边,处处透着雾似的柔软,灵俏得让人心动。
江白砚不看月亮,只看她。
正是此刻,施黛倏而回首,不偏不倚对上他的双眼,展眉一笑。
“月圆人团圆。”
施黛说“明年的中秋节,我们做什么味道的月饼”
她不必说得透彻,江白砚听懂言外之意。
花好月圆,其乐融融,在今后,他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中秋。
月色下,江白砚的双目沉寂如潭,因她这句话,漾出清浅笑意。
他道“依你喜好。
”
同处长安城,柳如棠的中秋是和白九娘子一起度过。
她从北方来,在长安没有相熟的亲戚,每到这天,要么和镇厄司的同僚们相约会餐,要么独自在家,清闲过完一整天。
昨天和陈澈捉了只大妖,柳如棠费去不少力气,累得身心俱疲,不愿动弹。
今日实在没什么精气神,她干脆待在家里,听白九娘子讲述百年前的志怪传奇。
请仙家附体后,一人一蛇彻底绑定、神识相融,从某种意义上说,白九娘子是她最亲近、也最密不可分的亲眷。
又一块月饼入口,毫无征兆地,柳如棠听见敲门声。
这是她在长安定居的小楼,很少有外人踏足,更何况今天中秋,全家团聚的日子,谁会来
与白九娘子对视一眼,柳如棠起身打开院门。
门外是一道熟悉的影子。
秋霜打湿他的发尾,陈澈一袭黑衣,身形挺拔如刀。
在他手里
柳如棠“咦”
白九娘子“嚯”
他手里提着的,是两个与本身气质很不相符的食盒。
还有一罐子酒。
柳如棠双手环抱,朝他挑眉“找我喝酒”
陈澈黢黑的眼底无甚波澜,语气也平铺直叙“找你过中秋。”
平平无奇的句子,莫名叫人心口一荡。
柳如棠不是扭捏的性格,与陈澈共事多日,彼此也算熟络,当即侧了身子“进来吧。”
她睨向那个木质食盒“里面装着什么”
陈澈“月饼。”
他看似冷漠,实则很有耐心,把手里的东西摆上石桌,一边打开食盒,一边为她介绍“酒是博罗酒,你最爱喝的那家。”
博罗酒以桂花酿成,和秋天很搭。
柳如棠尚未开口,白九娘子吐了吐信子,似是漫不经意道“你倒是有心。”
陈澈笑笑,打开另一个盒子“这是为九娘子准备的肉。”
好好好,你小子上道
白蛇两眼一亮,从柳如棠肩头探出脑袋,连吐几下信子。
比起吃食,柳如棠更关心别的“你昨天受的伤怎么样了”
“无妨。”
陈澈道“多谢昨日,你与九娘子相助。”
其实两相合作更多。
被他一句话说得开心,柳如棠扬一扬下巴,粲然笑道“厉害吧”
陈澈低声应下,垂首为她斟酒。
这家伙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论照顾人,其实挺细心的。
至少在柳如棠面前,陈澈是这样。
“今天过节,”在他身旁坐下,柳如棠单手托起腮帮,“你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
陈澈侧目望来,重复之前那句话“我想和你过中秋。”
几乎一模一样的句子,在微妙的差异下,滋生出
难言的暧昧。
柳如棠的表情有刹那凝滞。
什么叫“他想”
有多想
“和我”
她的声调听不出异样“你在镇厄司里,不是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夜风吹过院中的竹林,沙沙作响。
陈澈动作微顿,喉音如潭中静水,字字清晰“他们是他们,你不同。”
柳如棠“我有什么不同”
三言两语,织成一片紧绷的网,铺天盖地罩下。
白九娘子默默挪开身子,去往桌边吃肉。
许是被这句过于直白的话噎住,陈澈眨眼,与柳如棠四目相对。
柳如棠喜穿红衣,今日也不例外,红裙破开夜色,同她性子一般风风火火、灼烈自在,轻而易举便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对上陈澈的双眼,她没回避视线,反而挑起了眉。
在陈澈看来,她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早之前,柳如棠就隐隐有了察觉。
不止是出生入死的同僚,也并非“好友”一词足以概括。
柳如棠想,他们之间,理应是别的关系。
陈澈定定凝视她。
半晌,他道“我”
一字出口,戛然而止。
不等他剖白心迹、说出更多话语,柳如棠仰起脖颈,吻上他嘴角。
亲吻一触即离,恍如蜻蜓点水,她飞快撤开,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不同之处在于”
柳如棠说“我能对你这样做,其他人都不可以。”
她说罢勾起眼,嗓音压低压柔,似是问询,也有不容置喙的意思“是吗”
圆月悬天,光华四溢。
借着月色,破天荒地,柳如棠在陈澈耳尖窥见一缕红。
她笑意更深。
这次是她先。
和陈澈争了这么久,要是在他的温柔乡里大乱阵脚,柳如棠一定要骂自己没出息。
与其被动接受,她更习惯主动出击。
陈澈红耳朵的样子,可不是时时刻刻见得到。
那双黢黑的眼眸沉沉望着她,柳如棠落落大方与他对视,等待陈澈做出回答。
他没出言作答。
在又一阵秋风涌起的瞬息,陈澈俯身,吻上她的唇。
风过桂花枝,长安一片月。
贫民们居住的小巷里,阎清欢与十几个男女老少坐在桌前,听街坊邻居们的饭后闲谈。
身为摇铃医,从街头到巷尾,被他救治过的平民百姓不计其数,听闻阎大夫在这里过中秋,纷纷前来拜访。
桌上有酒有菜有月饼,也有各家各户备好的小食,不奢华隆重,却有市井烟火气。
“我的家乡”
被人问起,阎清欢温和一笑。
他身着朴素布衣,长发被随意束起,俊朗的眉眼透出萧
萧柔色,看不出富家公子的豪横阔绰,像个再寻常不过的白净书生。
“我从江南来,父母么都是普通生意人。”
阎清欢道“你们若感兴趣,我给你们带几幅江南图谱来。”
与此同时,长安城另一边,整洁敞亮的小院里,赵流翠做了螃蟹和月饼,辅以小酒助兴,浓香扑面。
数名年岁不一的姑娘聚在庭中,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
照己身处其中,目光掠过每一张熟悉的、生机勃勃的脸,轻扬唇角。
这般情形,在她身为无名无姓的镜女时,连奢望都不曾有过。
好在,她们如今在一起。
天公不作美,不同于长安的明月千里,越州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两天前遭到邪祟袭击,多亏一位青衫中年人出手,才降伏妖物,护得村民平安。
百姓盛情难却,中年男人答应留在村中,吃一顿中秋团圆饭。
眼下,村长遥望灰蒙蒙的夜幕,在满目雨丝里低低喟叹“怎么就下雨了呢”
那位客人并不在意,自始至终一副好脾气,正在给好几个小孩变戏法玩,逗得孩子们惊呼连连。
只有一个女孩看着天空发呆。
客人问“为何不开心”
“中秋节,看不到月亮。”
女孩怯怯答“爹娘说过,想他们的话,就看看月亮。”
这个村落偏僻穷苦、土壤贫瘠,不少壮年人去了长安,靠做工贴补家用。
中秋佳节,他们回不来。
书生似的客人沉吟片刻,和煦笑道“秋雨短暂,说不定一会儿就停了。”
女孩点头应下,心知这是句安慰话,仍乖巧道了声谢。
无人知晓,不久后,在某个不被注意的间隙,客人屈指,轻缓张口。
没有繁复的法诀,也没有光怪陆离的阵法符箓。
他只念了一句诗。
书圣道“明月来相照。”
风雨骤歇,浓云翻涌。
如同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迹,墨色褪尽,一轮柔黄缓缓浮现,孩子们惊讶抬头“是月亮”
数里外,聂斩、莫含青、秦酒酒与谢允之再度聚首。
一年来,斩心刀诛杀妖邪无数,声名愈响。
刚进门,聂斩便睁圆眼“是谁杀了血屠手这可是江南排名第四的杀手,厉害啊”
莫含青笑嘻嘻卖关子“三选一,你猜。”
百里府内,百里青枝对月饮酒,轻抚怀中长刀,悠然含笑。
相聚千万里,他们目所能及,是同一轮月亮。
此为中秋。
渐渐月落山头,朝阳升起,迎来崭新的一日。
这天,长安街头不太平。
几只妖物入了邪,在东市横冲直撞,惹得百姓们仓惶四散。
在邪气蔓延之前,一道金光兜头罩下,赫然是高深符法。
金光如闪电,落在妖邪头顶,似惊雷劈身,不过转瞬,妖物颓然倒地。
秋风飒飒,一道翠色身影从房檐落下,轻盈如飞燕,剪开清晨的蒙蒙雾气。
在她身侧,一袭白衣随之落足,江白砚神色淡淡,几缕剑气从断水溢散,凛冽如锋,邪祟见之生寒。
“有只和它们分头逃开了。”
沈流霜步履不停,凌空跃起“我去追。”
阎清欢“好嘞”
跟队友们同行一年,他的身法小有所成,凌波微步小菜一碟。
踏行在江白砚身边,阎清欢打量起这几只光天化日之下作乱的妖怪。
应是入了邪,杀气不受控制,才敢这么大胆。
“镇厄司。”
施黛稳当落地,拿起怀里腰牌,迎着朝曦眉眼飞扬,熟稔念出队名“别和我们作队。”
好霸道的口气
妖物瑟瑟发抖“不敢和大人们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