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59. 第59章 初闻大忠大义;和离书我不给……

作品:《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

    谢辞拔刀杀了卢信义。

    漆黑的帐篷里, “唰”一声雪色刀光乍现,划过卢信义颈项,一闪而逝。

    猩红的颈腔血喷溅而出, 卢信义睁大眼睛僵坐片刻,怦一声倒在地上。

    他死了。

    谢辞单手持刀, 一动不动站在卢信义的尸身之前,额颊身上喷溅鲜血点点, 斜指向地的刀刃滴滴答答, 眼前翻滚的却是卢信义方才歇斯底里的模样和话语。

    他喘息很重,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个泛黑的黄铜信笺和那张玉泉笺。

    顾莞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卢信义死了,但所有人一丝喜色兴慨俱无, 大家茫然着,不敢置信, 室内如死了一般的黑暗安静。

    “出去。”

    许久, 谢辞哑声说“都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砂石碾摩而过, 有种充血的感觉。

    身后的人,先后退了出去, 一线冷冰冰的月光自帐篷缝隙透了进来, 将这个充满血腥的帐篷一分为二。

    谢辞一动不动,僵立在黑暗中。

    直到室外传来脚步声, 他慢慢抬起眼睛,帐帘撩起了,一个紫靴黑甲的颀长身影逆光站在帐门,是李弈。

    李弈负责主帐的看守,所以他才能给谢辞行这个方便。

    谢辞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牙关都在战栗, 双目充了红血丝,月光一刹映在地上,照得他脸庞惨然一片。

    李弈慢慢行至他的身边,黑暗里,他静静站了片刻,轻声说“是这样的了。”

    “这个世道,容不下这些人。”

    李弈的父亲,前萧山王李淳,其实是卢靖照和谢信衷中间门的那个人。

    卢靖照去世之后,谢信衷还年轻,带着卢信义回了北军奋力向上,那时候接替卢靖照为北军主帅的,正是李弈的父亲李淳。

    也是一个古道热肠忠君爱国,心存李家天下的人。

    但最后也死了。

    异曲同工,最后李淳被戕夺兵权,抄家夺去王爵,流放大西北,李弈就是在西北长大的。

    “不管无爵、功勋,抑或宗室。”

    李弈抿唇,仰头,闭目,复又张开“反正都一样。”

    漆黑的帐篷里。

    谢辞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心一半愤慨如火,熊熊烈焰几乎要焚毁一切,另一边却像冰,冷冰冰结成一块,烧不起来,甚至连他的血管全身都冻结住了。

    他脑子嗡嗡的,鼓膜帐外风声呼呼的,遥远又清晰,像怪声,呼啸着铺天盖地灭顶般的覆盖。

    谢辞从来不知道,父兄面对的是这么多东西。

    他郎少呼啸打马过街,一掷千金恣意而行的时候,他的父亲是这样的深陷泥沼。

    四方八面的箭矢,帝皇猜忌,权臣积虑,谢信衷忠心耿耿坚行一生,最后却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目中刺。

    他死于卢信义的背刺。

    却又不独死于卢信义的背刺。

    这个悲剧,竟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天苍苍地茫茫,这天地之间门竟然已经没有了谢家父子的活路了。

    一直以来,谢辞忠义之心从未改变,即便父兄含冤而死,他依然是那个铁骨铮铮的谢家男儿。

    他血战突围之后,面对程礼璋血迹斑斑的四只手指和面庞,锵声“大魏军在,他就在”

    横枪立马,守护国门。

    国朝在,他谢辞就在。

    就连秦显转述当年他爹的训诫,亦然是“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家国。为臣者,当尽忠;为将者,既披一身甲胄,当横刀立马,竭尽我之能力,拱卫国朝黎庶,马革裹尸当不悔矣。”

    然而今天所有东西被一把掀翻,真相是那样阴冷又残酷,世途险恶从上至下。

    大魏朝并不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也容不下这些人,忠义到头只有死

    谢辞愤慨,又冰冷,茫然如伫立在茫茫的大草原上,遭遇百丈寒冰,一腔愤慨不知从何宣泄而出,所有的信念在一刻被轰然粉碎。

    这一瞬间门,天旋地转。

    雨停了,风吹开积云,一线上弦月悬于东方天际。

    只是今夜的月光却并未照亮前方的路,前方已没有路,凌乱的大战场还七零八落着,置身其中,除了血腥味无处不在,皎洁的月光静静照着,亘古不变又无比地残酷。

    谢辞回来之后,很快就发起了高烧。

    他的伤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在那样九死一生的厮杀之下,生还的所有人都伤痕累累,谢辞也不例外,他伤口虽不在致命之地,但却极深,几乎洞穿了肩胛骨,没有包扎奋力厮杀,血液几乎流干。

    那天回来的人,都早已先后发了热,唯独一个谢辞,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那口气突然一泻,高烧顷刻汹汹而至。

    上半夜。

    顾莞回来之后,很有些担心谢辞,并没睡下,挑了一盏灯,就坐在床边。

    外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秦瑛冲进帐内,她急得表情都变了,“元娘小四发热了,是高热”

    很高很高,来势汹汹,只那么一个进出的功夫,就已经烧到神智不清了。

    谢云连爬带滚冲出来,急得声音都变了。

    顾莞心一紧

    她知道,这可能是谢辞这一生最大的坎了。

    他眼伤未痊愈,摸索着走了千里的路,却只摸到几块冷冰冰的墓碑。

    他想查清当年真相,却早已物事全非船痕难觅,费尽心机找到一两个,却是当朝国丈。而新帝,才刚力排众议为谢家翻案昭雪。恩与仇,忠与义,偏国朝危如累卵,各方势力搅合在一起,若他一意孤行,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将在顷刻间门倾颓倒塌。

    上一辈子,谢辞可以说就是死在这上头的。这时顾莞哪里顾得上其他,现在所有其他事情都得退后至一射之地,她赶紧站起来,飞一样和秦瑛以最快速度冲往谢辞的大帐。

    同时来的还有军医,谢云谢平等人背着军医就冲回来了,大家前后脚冲进去,谢辞已经烧得面目赤红,身上滚如烧炭,没有温度计,但肯定已经超过了四十度。

    他身上的铠甲和上衣已经褪下,层层包裹的纱布,遍身的新旧疤痕,纱布中心和边缘都泛着大片的半干涸的赤色,整个人烧得滚烫通红,触目惊心。

    军医骇然,急忙打开药箱,金针刺穴通络,就急声叫人赶紧去伤营把熬好的退烧药端来一碗,把脉,急急修改药方,让人捡了赶紧去熬。

    但谢辞根本退不烧,飙升的温度一直都持续着。

    甚至逼得军医添了一味重药,但再次撬他的牙关,根本撬不开,药灌进去喉头下不出,又流出来了,褐色一大片濡湿了衾枕。

    他人不是清醒的,在呓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隐隐听见几声含糊的“爹”“哥哥”,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纱布已经彻底濡湿透了,伤口再度溢出鲜血来。

    帐内人很多,秦关背着秦显,陈珞陈晏,苏桢贺元苏维等人都闻讯而来了,大家心急如焚。

    军医急道“这烧要是再退不下去,只怕要不好了”

    最后还是顾莞,顾莞急死了,她紧紧攥住谢辞滚烫的手,“谢辞谢辞你听见我说话吧,你快醒醒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你不是说过,以后要带我回中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娘等着你呢还有明铭他们,他们都在等着好好回家呢”

    她空出一只手,不断拍打谢辞的脸,凑在他耳边大声地喊他。

    终于,谢辞似乎听到了一点,他呓语顿了顿,沉重而滚烫的呼吸持续了片刻,他终于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睛。

    顾莞大喜过望,赶紧接过药碗,微微抬起他的头,把药一点点喂进去。

    谢辞吃完药之后,就昏迷过去了。

    幸好军医医术极佳,又极擅长治疗创后高热,一贴重药下去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谢辞的烧终于开始退了。

    降下来一些,之后慢慢持续往下降,期间门反复过一次,但温度没有在这么惊人,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彻底退烧了。

    一整夜,惊心动魄。

    军医再观察了一个时辰,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应无大碍的了,创口状态还算好,小心一些别再崩裂,血气后续养一养,就好了。”

    军医并不知道卢信义的事,只道是深创引发的高热,总算熬过去了。

    军医连同谢云谢平几人,合力扶起谢辞,再度给他换了汗湿的衣衫和绷带,顾莞在帐外拧帕子。

    弄好之后,军医叮嘱几句,就让余下的人也散了,不要聚这么多,外伤最忌风邪秽障所染,让加一架屏风,然后撩起帐门,通风一段时间门,留一两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于是秦显他们就回去了。

    秦显状态也不好,他中毒后半边身体麻痹不怎么能动,还在缓慢的恢复期中,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全。

    顾莞听着帐外的脚步声和军医对秦显气急败坏的絮叨声音渐渐远去。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动魄惊心的一夜,终于安静也安稳下来了,谢辞脸色苍白躺在行军床上,顾莞摸了摸他的额头,总算长长吐了一口气。

    掀起帐帘通风了小半个时辰,又给谢辞喂了一次粥和汤药,他的情况总算彻底安稳下来了。

    顾莞便小声吩咐,让谢云他们安排轮流去休息。

    谢云端着空药碗轻手轻脚退下去了。

    偌大的帐内很静谧,只军医吩咐杀菌的艾香在袅袅燃烧,顾莞也喝点粥,连日奔波又熬夜,她眼皮子很沉,最后趴在床边的樟木大箱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半下午,顾莞模模糊糊感觉有人给她盖了什么,她又睡了过去,再度一醒,她赶紧睁开眼睛,身上的黑色斗篷滑下地上。

    她回头看谢辞,却发现谢辞已经早醒了。

    他脸色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谢辞失血很多,连伤口烧出血速度都非常缓慢的渗透,肌肉隐隐可见一种失血的微白。

    屋里没有点灯,他抱膝静静坐在床上,盯着屏风出神不知道想什么,人恹恹的,那双瑰丽似蔷薇花般的漂亮眼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

    像有人一下将他百折不挠的意志抽去,目中隐有水光,一种触目惊心的殇。

    “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

    谢辞察觉顾莞醒来,他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眸转来看她,昏暗里,顾莞眉目柔和,带着关切看他。

    谢辞怔怔,他到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忠义早已经不合时宜了,谢家不知不觉,竟是成为所有人的绊脚石了。

    他时至今日,再去回忆,才察觉到顾莞偶尔的一些点到即止,还有当时说的话听着是一重意思,现在再回忆,却又察觉到还能有更深的意思。

    顾莞对卢信义所言,一点都不惊讶。

    她早早就看破了这个荒谬又悲凉的世途,却善良又温柔地不愿意打破他那时候仅存在心的信念。

    “谁说的”

    顾莞摇头“你是英雄,”她也坐在行军床的一侧,把脚放在床沿抱膝坐着,她说,“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我很崇拜你的。”

    “就好像今日这一战,你保住了这么多北军和将领,很厉害的。”

    北戎终于被驱逐出去了,归墟北口和马莲道口重兵驻守在连夜修补关隘和关门,但北戎他日卷土重来,是必定的。

    这些都是火种啊。

    她眉目真挚,说的都是真心话。

    “英雄”

    谢辞却苦笑,往昔认知里最高荣誉的一个词,如今再听苦涩得难以言喻,他盯着黑乎乎的屏风半晌,喃喃说“我梦见我爹爹和我哥哥了。”

    他有点哽咽,说话间门心脏骤抽了一下,痛楚尖锐得让人窒息。

    他为他的父兄感到惨然和不值。

    难怪啊,难怪,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人背叛他的父亲。除去苏桢三人不得已,却还有颜宗则三人是真正背叛的,他们可都是父亲昔年一手提拔风里来雨里去多年的心腹大将啊。

    谢家父子含冤斩首,整个过程中,北军中有那么多人的保持缄默。

    原来竟是触犯了所有人的利益了。

    如今一衬,秦显等人还愿意誓死追随他,可真的太难得了。

    谢辞低头摩挲着那个铜质的小信筒,里面那张玉泉御纸写成的密函,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次。

    “莞娘,你说这个,是真的假的”

    百姓还在感受繁华余韵,却不知头上君臣朝廷已经沉疴腐朽,从上到下,从中都到边军,谢辞血液冰凉一片,不知是不是失血太多了,他突然觉得好冷。

    “莞娘,我有点冷。”好冷好冷。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卢信义的话历历在目,谢辞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知到,忠国忠朝,勤王事忠君主,真的没有活路了。

    如果沿着他父兄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到最后必然是一条死路。

    甚至不需要太久。

    “可是,可是我不能死啊,我还有秦显贺元他们,我还答应了战死兵卒要照拂他们的家人,”

    可前无去路

    谢辞发了狠,将那个小铜管狠狠掷在地上,他恨极了,死死盯着它。

    “谢辞”

    他脑子嗡嗡的,可就知这时,却传来一声清朗的喝声顾莞直起身体,她郑重的,伸手把谢辞拉过来。

    顾莞等了很久很久了,和谢辞说这番话,两人面对面,她缓慢又认真地对他说“忠义没有错的”

    她一句话肯定了他。

    “但我个人认为,你如今所认知的忠义,算不得大忠大义。”

    “圣贤不是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王为轻。”

    顾莞将声音放轻,一字一句地说,她当然不是在否定谢家父子,但英明君主没有了,王朝已经走向下坡路,她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如岳飞一般悲剧。

    顾莞是现代人,她对这些朝代更替,天然看得透,在她眼里,秦汉唐宋都是一个样。

    “大忠,忠于民,忠于社稷江山;小忠则忠于国朝君王。而国非此国,国非朝也。”

    夜色中,她握着他肩,半跪支起身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给他听。

    在这样殇痛茫茫的夜晚,要是换个人来说这番话,谢辞有可能会认为对方在刺痛他,讽刺他死去的父兄。

    但眼前的人是顾莞。

    他一点抵触情绪都没有。

    只是他听得怔怔的,“大忠忠于民,忠于社稷小忠忠于国朝君王”

    “这,这还能分开吗”

    谢辞这破天荒第一次,听说忠义能这么分的,国与民还能分开这怎么分得开这和他从小认知和接受的理念完全不一样。

    他心里乱哄哄,又难受极了,那个小忠小义一下子代入了父亲,心口像被把挫子重重挫了一下,酸痛难当,眼眶和鼻端一下子发热发烫。

    他捂着脸,竭力忍着。

    “我今天突然很想很想,很想我的父亲和哥哥”

    前所未有的想,在知道他们的逆风而行举步维艰,在泥潭中铮铮坚持,却遭遇了残酷的背刺。

    “他们去世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很悲凉很伤心,很绝望愤慨。”

    谢辞弯腰捡了两次,却没能成功把小信筒捡起来,顾莞俯身下去,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扳过他的手指握住,让他紧紧握着它。

    谢辞仰脸看她,昏暗中,她发丝微乱,面庞还残存着一点的憔悴和疲惫,但目光温暖如春水,一如她的手心,柔软地包裹住他。

    谢辞喃喃问“莞娘,你会一直陪伴着我吗”

    在这个信念粉碎凋零前无去路,痛惜亡父亡兄,茫然殇痛,失血过多冰冷的凉意席卷他全身的这个夜晚。

    四顾茫茫,孤孑一身,他竟冷得有些害怕。

    听到这个问题,顾莞无声呼出一口气,她明知道,这个问题一旦答了,后续麻烦不会少了,但此刻对上他苍白的面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虚弱,如同溺水者一般带着仅有希冀的一双眼睛,她立即握紧他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说“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如此,方不负他当初自刎来相伴的坚决。

    一刹那,谢辞强忍的眼泪忍不住,霎时决堤,唰唰往下,他闭上眼睛,哽咽地一时之间门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往前一扑,伏在她的肩膀上,所有眼泪和殇痛随着眼泪崩堤而出,转瞬就濡湿了顾莞大片的衣裳。

    哭出来好,能哭出来是好事。

    会好起来的。

    顾莞也有些难受,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拍着他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会好的。”

    谢辞的心窝子像被什么戳了一下,酸软难当,他一刹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了。

    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在她温言抚慰里,他可以尽情流泪。

    谢辞痛哭失声到了最后,紧紧拥抱着她。

    他想,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放得开手的,和离书,他不能给她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