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53章 岂不妙哉
作品:《蜀汉之庄稼汉》 远在荆州的突发事件,看起来明明是汉国引起的,这都能攀扯到陆逊身上。
这是吕壹所没有想过的。
要不说还是读书人坏呢
被小小震撼了一把的吕壹,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糜十一郎。
校事府从上到下,学问最好的也就是粗通文字。
那些所谓的士人儒子,对校事府根本就是视若仇敌。
更别说会屈尊纡贵,前来校事府当个校事。
自己手下,要是有这等深谋之人在,又何至于早年只能看着陆逊中伤校事府,校事府却是对他无可奈何
当然,他亲自前来找糜十一郎当面对质,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不管怎么说,这荆州供粮之事,当初校事府也算掺和了进去,若是陛下因为此事追究起来,说不定会牵连到校事府。”
糜十一郎神态自若,问道
“那陛下现在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吕壹一噎,然后有些讪讪
“陛下现在身体有恙,再加上正是值多事之秋,陛下暂时未顾得上此事”
诚如糜郎君所言,荆州的粮价虽涨,但军中粮食未有缺乏之象。
军粮不缺,军士安定,那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至于那些庶民
江东这些年来,粮食能降到千钱,那就算是最好的年景。
江东百姓能受得这般高的粮价,荆州那些庶民难道连几百钱的粮价都受不起
糜十一郎闻言顿时就是哂然一笑
“吴主既然未提起此事,那吕中书又有何忧”
吕壹举杯喝了一口茶,略有叹息道
“糜郎君这是有所不知啊,自陛下有恙以来,这朝中宫里,皆是不安定。”
放下茶杯,他看向糜十一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怕跟糜郎君说句心里话。”
“如今这城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虽说大多都是谣言,但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没有缘由的啊”
糜十一郎重新给吕壹续了茶,说道
“吕中书既能信得过我,那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然后又给自己倒了茶,“这空穴来风,究竟是怎么个空穴法又是什么样的来风”
吕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苦笑摇头
“糜郎君就不要再多问了,你只要知道,如今的建业,人心不安就够了。”
“就连我,”吕壹指了指自己,“都担心受到牵连,所以这才着急来寻糜郎君,把荆州之事问个明白,就是想要在心里有个底,以防万一。”
糜十一郎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蘸了茶水,在案上写了“储君”二字,看向吕壹,以目询问。
吕壹扫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举杯又喝了一口茶。
糜十一郎点了点头,举袖一扫,把水迹尽拂。
对于糜十一郎来说,能得到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了。
再加上其他的消息来源的综合判断。
糜十一郎可以肯定,吴国的储君之争,恐怕已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夺嫡之争,本就伱死我活。
这等大事在前,荆州粮食大幅涨价,对于远在建业的大人物们来说,只要不涉及军中,基本都会被无视。
想到这里,糜十一郎心里不由地就是对某人升起了无尽地钦佩之情。
吴国的局势,远在长安的兄长甚至比身在建业的自己,还要看得清楚。
深谋远虑如此,大约这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万里之外吧。
喝完了茶,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吕壹终于起身告辞
“某此番前来,未免有些唐突,叨扰之处,还请糜郎君见谅,某还有俗务缠身,就不打扰糜郎君了。”
虽然没有解决荆州粮价之事,但得到了解决陆逊的办法。
不虚此行。
谁料到糜郎君却是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再一次给自己续了茶,然后抬头看向吕壹,突兀地说道
“吾听闻,无论是太子也好,鲁王也罢,皆是以贤示人,喜以礼近士人。”
“听说,鲁王曾亲自前往朱公绪的官署,就之坐,欲与结好,其爱才好士如此。”
说到这里,糜十一郎的语气顿了好一会,这才继续问道
“可校事府却是与士人多有疏远,吕中书暗中为鲁王做得这些事,有把握让鲁王日后接受校事府吗”
吕壹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糜十一郎。
糜十一郎轻吹了一口热茶,然后面带微笑地伸手,向着座位。
吕壹的脸色忽青忽白,最终还是转过身,重新落座。
两人相对而坐,却又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脸色有些难看的吕壹这才平静了心情,终于开口道
“糜郎君刚才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糜十一郎给吕壹倒了新茶,反问道
“难道吕中书当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吕壹沉默了下来。
要说没有想过,那肯定是假话。
作为孙权养的恶狗,校事府早年几乎把朝堂上的重臣都咬了个遍,连丞相顾雍都没能避免。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这些年来,校事府又在荆州大肆敛财,不但与世家大族争利,甚至设置关卡,对往来的商队进行收税。
话说,哪个商队的身后,没有大族的身影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所以说,校事府的仇敌遍布大吴朝野,那真的是事实,不带一点的夸张。
前些日子孙权的突然病重,引发了宫内朝中的动荡,也让吕壹产生了巨大危机感。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而且陛下的年纪,确实也大了。
如果陛下当真要驭龙宾天,那么校事府如何在新朝保全自己,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
是的,是保全自己,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做了这么多年的恶狗,吕壹深知朝野对校事府有多大的恶意。
尤其以陆逊等人为首的太子党,对校事府的恶意最大。
所以在太子和鲁王之间,吕壹自然是只能选择鲁王。
如今自己已经算是与全公主搭上了线。
日后只要全公主能在鲁王面前说些好话,不求还能保住如今的地位,只求能全身而退,那也是极好的。
很显然,吕壹的这点心思,刚才被糜十一郎一口叫破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吕壹这才重新开口道
“糜郎君的意思,难道鲁王亦不肯容我”
糜十一郎笑笑,悠悠道
“我曾闻,昔袁术僭越称帝,曹操讨伐之,两军相持日久,曹操军中粮草不济,于是借粮草官人头一用,趁机稳定了军心,最后才大败袁术。”
“汝妻子,吾养之”这句话,很有名。
提起这桩陈年旧事,糜十一郎看向吕壹,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鲁王以贤示人,他日若是当真能继承大统,吕中书觉得,鲁王是会听从群臣的进谏,弃校事府以收拢人心,甚至借此机树立威信。”
“还是会一意孤行,不惜与朝野群臣士吏作对,一定要保住校事府”
“我怕的是,吕中书的妻子,莫说养之,不被牵连,恐怕亦难得啊”
吕壹一听,大热的天气里,冷汗也是立刻冒了出来。
看到吕壹的模样,糜十一郎微微一笑,举杯品茶。
吕壹同样是伸手向茶杯,似乎是想要喝口茶压一压
“糜郎君莫不是在说笑了无论是谁继承大统,都是要钱粮发俸禄,供军需,校事府在这方面,也算是颇有独到之处。”
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吕壹立刻有些紧张地看糜十一郎。
莫不是,兴汉会那边有什么变化
糜十一郎的神色不变,只是反问了一句
“独到之处”
然后怜悯地摇了摇头
“若是吕中书有这等心思,那某可就提醒一下兄长,及早做好汉吴两国交易渠道随时有变化的准备。”
吕壹差点就要惊得站起来“糜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糜十一郎冷笑道
“依我在吴国呆的这些时日看来,校事府虽不比往昔,但朝野嫉恨校事府的人,恐怕不比往日少,何也财帛而已”
“校事府不但挡了不少人的财路,甚至还从江东大族身上收上关税。”
“吾虽外人,亦晓得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取校事府而代之。一来为财,二来,可让江东大族承情。”
糜十一郎的话,如同锋利的利刃,毫不留情地直刺吕壹内心最深处,挑开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若是贵国国主新立,以吴主之尊,写信给我大汉天子,欲以亲信取代校事府,接管两国商贸之事。”
糜十一郎拉长了声音,胳膊架到桌上,身子向吕壹那边倾斜,盯着对方问道
“吕中书,你觉得,大汉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啷”
吕壹有些颤抖的手,再也拿不稳茶杯。
不管茶水洒在了身上,吕壹“扑嗵”一声,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他惊惧地抬头,看向糜郎君。
在这个时候,竟是福至心灵,但见吕壹突然膝行至糜十一郎的腿前,有些颤声地问道
“糜郎君,可是有良策救我”
“喛喛喛吕中书这是干什么”
糜十一郎立刻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吕壹
“快起来,莫要折煞我啊”
吕壹摇头,却是不肯起身,他低声道
“糜郎君今日与我说这些,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跟在孙权身边这么久了,对上位者的某些心思,吕壹又岂会不知
糜郎君现在这副表现,反而更是坚定了吕壹的猜测。
只见他反手把住糜十一郎的小臂,“糜郎君,看在校事府与兴汉会这么多年的合作上,拉吕某一把吧”
糜十一郎苦笑
“吕中书这个话,欲置我于何地啊”
“大司马”
糜十一郎一怔“什么”
吕壹抬头,看向糜十一郎“我此时求糜郎君,实是在求大司马”
糜十一郎手头的力气减弱。
吕壹知道,他说对了
连忙把糜十一郎手臂抓得更紧
“大司马素有远谋,又是兴汉会会首,若是两国之间的易市出了问题,想必这也不是大司马想见到的。”
“所以,”吕壹握着糜十一郎的手指关节发白,可见其用力程度,“所以大司马这才让糜郎君提醒我,是也不是”
哪知糜十一郎一听,竟是勃然色变,猛地站起身来,用力甩开吕壹的手
“吕中书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就算是我们两国亲如兄弟,但大司马又岂会不明事理,插手贵国立储之事”
“你这不但是在挑拨两国的关系,更是在污蔑我家兄长”
“是是是我一时心急,说了糊涂话。”
这个时候,无论是糜十一郎说什么话,吕壹都会认了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写信给陛下,逼着陆逊离开襄阳的
只要日后大吴就算是新君登基,兴汉会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支持校事府。
那么就算是新君别有他意,自己也能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如果大吴新君当真不愿意容纳自己,那么自己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比如说,去汉国
所以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与兴汉会保持良好的关系,很有必要。
“兴汉会与校事府合作多年,可谓是亲密无间。正是因为如此,看到吕中书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所以我才忍不住地提醒一声啊”
糜十一郎叹息一声,放低了声音,掏心掏肺地说道
“就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吴的朝堂,官僚多阙,虽有大臣,复不信任,已是有动荡之象。”
“再加上太子与鲁王之争,吕中书,在这等局势下,须得及早考虑退路啊。”
吕壹苦笑
“糜郎君之言,我又何曾没有想过只是眼下,太子一党,必不容我,除了投靠鲁王,我还能如何”
糜十一郎“啧”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说,吕中书这是身在局中而看不清局势啊”
吕壹连连点头“所以我这才求问于糜郎君啊”
糜十一郎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吕壹,只是说道
“太子曾凭母子贵,故而宣太子即孙登英年早逝后,入主南宫。”
“现在太子之母已不在,吾听闻,吴主现在最宠爱者,乃是有江东神女之称的潘夫人。”
说到这里,糜十一郎意味深长地看向吕壹
“故而如今宫中,潘夫人莫不是诸妃最贵者我还听说,她不是诞了一个皇子”
吕壹听到这个话,顿时如遭雷击
又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眼前一下子就看到耀眼的亮光
七皇子,才不到一岁啊
恍惚中,糜郎君的声音,如同魔鬼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吴七皇子,年不过一岁,若是能在吕中书的辅佐下,继承大统,主少不知事,自是要依赖吕中书。”
“到时候,就是吕中书掌他人生死,而非生死操于他人矣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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