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1章 第 91 章 完结章

作品:《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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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就摆在了秋照苑。

    谭廷先关心了一下妹妹,他离家的时候, 谭蓉也才十一岁,三年过去, 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

    接着谭廷又叫了二弟谭建到跟前来,二话不说地就考较了学问, 直把谭建问得满头大汗, 谭廷眉头皱了起来。

    再问几个答不上来的问题, 谭建觉得今天的饭他就不用吃了

    他紧张的不行,偏房中赵氏正同谭蓉说话, 奴仆门忙着摆饭,没有人能帮他把这一茬错过去。

    直到一眼看到了旁边的大嫂。

    大嫂也看到了他。

    可是在大哥的眼皮子地下, 谭建也不敢求助。

    只是大嫂却仿佛能读懂人心一般,极快地让仆从把最后的饭菜都端了上来,然后温声道了一句。

    “母亲,大爷, 用早饭了。”

    谭廷的考问暂停,不满的目光从谭建身上暂时收了回来。

    谭建大松了口气,连番给项宜投去感恩神色。

    要不是大嫂, 他今天得死在这

    一家人聚齐不易, 吃得倒也热闹。

    项宜与这热闹并不怎么相融,不知是不是昨日在风里坐久了,着了寒气,今日头脑有些胀热。

    不过赵氏昨日的头痛未消,项宜伺候着她用了半程饭,最后才坐下吃了半碗粥。

    饭后, 谭廷暂时留下有话要同赵氏说。

    多半是世家之间的事。

    他没让项宜留下,项宜自也无意去听,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去料理他带回来的诸多物什。

    三年前,谭廷中了进士之后,选馆入翰林做了庶吉士。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正是翰林的一种。

    谭廷十九岁中进士,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之后顺利入选庶吉士,可谓前途无量。

    如今谭廷结束了在翰林院的观政,接下来便是正式做官。

    有林氏这门显赫的姻亲在,之后谭廷正式授官,必是京中紧要差事。

    因而此番返乡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可见之后仍会继续返回京城。

    这样算来,他拢共在家的时间也不过两三月而已。

    项宜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收拾箱笼,将谭廷随身用物件放入房中,剩余的便是带回来给众人的,如给赵氏的燕窝、给谭蓉的各种玩意、给谭建的书和墨,以及各种木料香料等等。

    乔荇却发现一个没有归属的红木箱子。

    她打开一瞧,忍不住“呀”了一声。

    “夫人快看,好鲜亮啊”

    项宜这才走过去,看到箱子里竟然是上好的毛料。

    尤其最上面放置的,是一块暗红色的狐狸皮,水亮光滑,映着雪天过后刚露出的太阳,极其好看。

    而在红狐狸皮下,还有纯白无杂色的白狐皮,白色狐皮下好似还有其他皮毛。

    乔荇看呆了,小心地抚摸着那块红狐皮,“夫人,这皮毛又厚实又顺滑,手指尖陷进去都觉得生暖。这也是大爷带回来的东西吗”

    项宜不是很清楚,叫了谭廷的小厮正吉过来。

    “也是大爷的东西可说是什么用途”

    正吉跟她行礼,“回夫人的话,这是京里雁之皮货行的新货,抢手得不得了,爷特特让买来带回家里来给各位主子的。”

    雁之皮货行。

    项宜之前随着父在京做官的时候听说过,是家屹立百年的老字号。

    乔荇又摸了摸下面的白狐皮,忍不住问正吉,“这真是给各位主子的”

    正吉微顿,飞快地看了项宜一眼,才点头道是。

    乔荇没留意他的神色,数着箱中的皮子,“这块暗红色的定是给老夫人的,白色的是给大姑娘的吧”再往下是一张油亮的棕色貂皮,“肯定是给二爷的 ”

    再往下的第四张,一定是夫人的了吧。

    乔荇高兴地想着,夫人若是有这般好皮子做件厚实衣裳,似昨日那般出门整日,也不会着了寒气了。

    可她再往下翻去,手指碰到了底层冰凉的木板。

    没有第四张了。

    乔荇一愣,小厮正吉心下一紧,跪在了项宜面前。

    “夫人息怒,大爷差小人去买皮子,不想那雁之皮货行有个古怪的规矩,不管排队多长时间,一次最多买三张皮,所以小人就只买了三张回来 ”

    他这般解释了,项宜还没说什么,乔荇瞪住了他。

    “一次只能买三张,那就再去一次啊”

    正吉第二日原是又要去的,但家信到了京城,还要旁的物什要采买,谭廷就说不必再去了

    正吉正要解释,夫人就摆手止了乔荇,示意她不必再问了。

    可乔荇不甘心,看看那三张各有归属的好皮毛,忍不住道。

    “夫人怎么就不该有一张皮子了”

    大爷惦记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却独独没有替他照看母亲、弟妹、族人的夫人。

    凭什么

    乔荇是火炭一样的脾性,但项宜不欲在此事上纠缠,同她摇了摇头。

    然而却在此时,谭廷到了门前。

    谭廷未进院门就听到了乔荇的话,但他大步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慌张跪在地上的正吉,也看到了他立在廊下高高在上的他的正妻。

    眸色沉了下来,谭廷示意正吉不必再跪,站起身来。

    他想起昨日潮云河上,因他那位岳父偷工减料开裂的大堤,深压目光在项宜脸上不耐微落。

    “京城事多,回程时紧,难能万事周全。不过是几张皮子,谭家库房里多的是,你想要便自己去挑,不必在此闹腾,惹人笑话。”

    他不指望她如何温文尔雅、知书达礼,莫要无事生非、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也就是了。

    话音落地,他负手错开项宜,大步进了室内。

    庭院角落里的枯草哗啦啦被风吹响,衬得院中出奇的寂静。

    正吉低着头不敢出声。

    乔荇惊诧,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要替夫人辩解。

    夫人怎么可能是大爷口中那般人品

    这时,院中的风掠到了檐上,檐上厚厚的积雪窸窸窣窣地下滑,又成块砸下来。

    乔荇见夫人毫无愠色,反而唇边掀起极淡的笑意。

    “大爷说得是。”

    第二日雪化了许多,谭廷去了维平府。

    他没有交代自己去了哪里,项宜也没有问。

    他前脚走了,乔荇就重重松了口气。

    “大爷还不如不回家,夫人这两日越发不自在了,连刻石头都没时间了。”

    项宜坐在乔荇在后罩房的小屋子里,将手头上刚刻好的印章打磨了一遍,细细吹着上面的尘沫,笑了笑。

    “你少说点话比什么都强。”

    乔荇气堵,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

    项宜笑着将印章放到巴掌大的小匣子里。

    “把这个送去吉祥印铺,跟掌柜的说一句抱歉了,耽误了两日的工夫。”

    乔荇把小匣子收了,“夫人也太客气了,以您如今的手艺,多等您两个月也不敢多说话的。”

    她又高兴起来,“若是能卖得高价,夫人也打一套像样的头面吧,奴婢见老夫人给大姑娘新打的一套金丝点翠头面,又灵动又耀眼。”

    夫人没什么嫁妆,首饰也少的可怜,拢共也就几只银钗并些簪花而已,梳妆台前的匣子空荡荡的,有几个品相好的玉镯,都留着见面时送人。

    项宜也瞧见了谭蓉的新头面。

    “我倒是不用,但若能给宁宁打一套就好了,放进嫁妆箱子里也漂亮。”

    项宜有一双龙凤胎弟妹项宁和项寓,两人比项宜小五岁,到了下半年才满十五。

    念及弟妹,项宜眸色和软下来,吩咐乔荇。

    “别忘了问一下,有没有家里的来信。”

    乔荇得了吩咐,很快去了县里的吉祥印铺。

    掌柜的见她来了,让伙计沏了茶,小声问。

    “听说谭家大爷回来了,夫人是不是不得闲了”

    吉祥印铺本来生意一般,一边制印卖印,一边帮木工石匠介绍活计,赚的钱刚够维持店面。

    但项宜嫁过来之后,常做闲章委托售卖,有时也接定制的篆刻。她的印制得慢,品相却相当不错,尤其近两年制艺纯熟起来,颇为能卖的上价钱,吉祥印铺也跟着转了起来。

    项宜并不想出名,只想换些钱罢了,因而这事没什么人知道。

    乔荇哼哼两声,“确实,夫人越发不得闲了。”

    不过乔荇琢磨着大爷也不会在家太久,便道,“忙虽忙,但若是有好品相的玉石,还是烦请掌柜给我们夫人留着。”

    旁的都是靠不住了,连夫人自己都说,唯有本事靠得住。

    乔荇又问了掌柜有没有项家的来信。

    项寓不喜谭家,不愿意把信直接送进谭家,于是半月一封信,都是捎到吉祥印铺。

    可这次,掌柜的一口气竟拿出两封信来。

    一次两封信,可见是临时有旁的事发生,才又补了一封。

    乔荇不敢再停留,连忙带着信回家去了,只是她没留神,有人在大街上一眼瞧住了她。

    那人嗑着瓜子,将皮随口吐在地上。

    正是在街上闲逛的谭有良家的。

    当下,她眼见乔荇离开吉祥印铺的步履匆忙,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似得,眼中精光一闪。

    乔荇前脚走远,谭有良家的后脚就进了吉祥印铺。

    她想问出些什么来,可惜掌柜和伙计皆是嘴紧,什么都没问出来。

    只是她越想越不对。

    掌柜伙计嘴这么紧,看来项氏在这里确实有事啊。

    什么事呢

    她非常好奇,然而凭空想象是想不出来的,只好暂时离了去。

    前后脚接连来了两封信,项宜看着也有些奇怪。

    不过,若是更加紧急的事情,项寓定然忍着不耐,直接送到谭家来。

    项宜先拆开了第一封。

    是寻常的家信,妹妹项宁执笔,说了些两人的近况。

    父亲死后,姐弟三人在老家守孝。孝期结束项寓便要去报名科举。

    他并未因为父亲项直渊的事绝了科举之路,可却没有人答应为项寓科举作保。

    本朝科举必得有人作保才能报上名,项寓无法科举,项家就再也没了翻身的可能。

    项宜便是在这般情形下,嫁到了谭家来。

    谭家是世家大族,名号响亮,谭家人甚至不必出面,只要有名号镇着,项寓便可踏入科场。

    他极争气,两年连考三场童生试,顺利中了秀才,之后就同项宁一道,搬到了维平府青舟县住,眼下就在青舟书院读书。

    青舟书院原本只是山间小私塾,在众多世家大族的族学面前不起眼。但却是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仅存的能读书的地方。

    项直渊任维平知府时,一手将这小私塾办成了小有名气的书院。

    书院的先生都与项家人相熟,项宁项寓过得顺当不少,且距离项宜所在的清崡县路程不远,姐弟之间相互有个照应。

    项宁先说了些平日里的琐事,接着项宁说了项寓读书的事情。

    项寓中了秀才还不满一年,想去参加今岁秋的乡试,书院的先生认为他这般年岁不可能考中,就没准备让他去。

    只是项寓是个执拗的性子,非要先生出乡试的题目给他作答,若是答好了,便去考一回试试。

    没想到,项寓还真就交了一份让先生惊喜的文章,几位先生一商量,就准了他。

    考不中也不要紧,继续学便是了。

    项宜看得眼睛发亮,接着便瞧见项宁清秀玲珑的字迹下,出现一行飞扬凌厉的字。

    “今次乡试,寓势在必得,届时让长姐脸上多添几分光彩。”

    是项寓的字。

    不等他中举,项宜就已经止不住翘了嘴角。

    下面仍是项宁乖巧干净的字迹,小姑娘委婉地认为,项寓虽然骄傲地像一只公鸡,但一举中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项宜眼角眉梢都翘了起来。

    乔荇在旁探头探脑看着,突然问了个问题。

    “要是咱们家小爷考中了举人,会不会接夫人回去呀”

    她总有些新奇的想法,项宜笑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乔荇道,“夫人您想呀,小爷这么疼您,肯定舍不得您在谭家受委屈。中举之后,就没人敢再在小爷的科举路上使绊子了,小爷也算有了好的出身,说不定想让您和离回家呢。”

    她说得似乎顺理成章。

    弟弟项寓才刚考中秀才不久,还没人想过他中举之后的事。

    项宜在乔荇的话下,愣了一愣。

    一阵风从窗外挤进来,扫荡着桌案,将另一封未打开的信吹落在了地上。

    乔荇连忙将信捡了起来,“夫人在想什么信都掉了,您要看吗”

    是第二封信。

    项宜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心神,将第二封信拆开了来。

    想想项寓的性子,项宜几乎要落下冷汗来。

    好在项寓并不知道事情发生在谁人身上,只是一桩隐去了姓名的事情而已。

    项宜提笔写了回信,自然不能提及那件事分毫。

    她说了另外一桩事情,腊月初九是他们母亲的忌日。

    项宜娘亲梁氏病逝的时候,她八岁弟妹三岁。

    梁氏看着年幼的孩子至此就要没了着落,心焦得厉害,又怕项宜日后落了个“丧妇长女”的名声,被别家厌弃,便让项直渊早早为项宜定下婚事。

    而项直渊替项宜缔结的这门婚事,就是谭家。

    可惜,项宜虽然避过了丧妇长女在婚事上的尴尬,可嫁进谭家的她,过得并不似母亲所期盼那样

    母亲忌日将近,项宜没富足钱财似父亲在世时一般,为母亲做水陆道场,只能叫了弟妹一道,去安螺寺为母亲斋戒一日,点上一盏长明灯。

    谭廷让人将内院厢房辟成了书房,将自己在正房里原本为他定做的高大书案搬了过去,然后让人放了一张稍矮一些的书案过来。

    谭廷将谭建叫了过来,让谭建请项宜做一枚闲章,又拿了一整套上好的白玉石出来,谭建的闲章只需要一只,其他都送给了项宜。

    谭建不懂大哥怎么让自己出面,只是当嫂子不肯收下,自己死皮赖脸求嫂子留下那些白玉石的时候,才隐约有点明白。

    为谭建做闲章,便不完全是私事了,而谭廷又搬去了正经的书房里,项宜便将她篆刻的一应物什,从乔荇房里搬了回来。

    那张稍矮的桌案与项宜甚是相合,刻起章来越发得心应手。

    因是给谭建做章,她又一向喜欢这个二弟,颇为认真。

    只是谭廷一回了正房,她就停下手不做了。

    谭廷都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回房了,只能越发放轻了脚步。

    某次他回房的时候,项宜和乔荇竟然都没发现,两人正在房中,说过两日去安螺寺为梁氏忌日斋戒点灯的事情。

    谭廷的生母过世更早,但每年他生母忌日,谭家都会让安螺寺做整整七日独姓水陆,后来不用谭家吩咐,安螺寺的主持也都会把每年那七日空出来,单为谭家所用。

    听着她们说梁氏忌日也不过斋戒点灯,谭廷便想同她提一下水陆道场的事情,但他想了想,没有直说,而是转身出了门去,安排正吉替他去一趟安螺寺。

    正吉领命立时去了。

    谭廷站在廊下吹了会风。

    他想起上次去维平府检视大堤竣工之后,专门去绕到青舟书院附近打听了一下。

    项寓和项宁果然住在书院山脚下的镇子里。

    他们没什么钱,只能在镇子边缘典了个老旧的二进小院。

    项宁身体不好,多半时间留在家中,项寓不便留她一人在家,每日还要借书院的马上学下学,而他着实勤奋不似谭建那般,小小年纪进学风雨无阻

    房中项宜和乔荇说话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摆打转。

    谭廷想,他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与他们姐弟三人缓和些关系。

    项宜每年都会去祭拜自己的母亲,赵氏并没有阻拦过她,也会替她添一笔香油钱。

    只不过梁氏忌日的前一天是腊八,谭家有施粥的惯例,项宜会在腊八这天早早地领着谭家族人支了铺子施粥,待到下晌施粥结束,再赶去安螺寺。

    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次身边还带了个杨蓁。

    杨蓁从前在京的时候,也跟着家中一起施过粥,但多半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主家只短暂出面。

    不过谭家不一样,项宜从头到位地守在粥棚旁边,施的腊八粥也当真是用料十足的粥,每人都能盛到稠稠一碗。

    杨蓁跟着搅动粥锅,问项宜。

    “嫂子为何不让管事或者是族人来腊八还挺冷的。”

    项宜笑说动起来就不冷了,又跟她低声解释,施粥这种事,纯属于帮扶庶族寒门的穷苦人。

    但架不住世家的人里,有人想在里面捞油水,有人做事不上心,也有人干脆不想便宜领粥的穷苦百姓,不少世族都闹出来施粥反而害死了人命的事情,与当地庶族之间几乎刀枪相见。

    她巡视着粥棚的秩序,“年景不好,尽量不要在这关头闹出事情来。”

    庶族百姓在寒冬腊月里吃不饱穿不暖,世族子弟却居于暖屋身穿绫罗,一旦双方摩擦起火,将平白招致许多祸事。

    杨蓁是行伍人家出身,父兄皆在军营,也听说近年来世族与庶族之间摩擦不断,有时甚至需要官军镇压。

    她来之前,母亲还嘱咐她少出门,怕谭氏一族和清崡其他百姓间关系紧张,不过眼下看来,清崡比旁的世族聚居地,要正常的多。

    就说施粥这事,谭家的粥水用料十足,寒门百姓们过来领粥无不道谢,许多人都认识大嫂,还要特特要同她躬身说上一句。

    “项氏夫人安好。”

    大嫂则难得地露出笑颜,“安好。”

    杨蓁越发喜欢这位大嫂了,听说她晚些时候要去安螺寺,待谭建从族学下学,便道也要跟着去。

    “啊娘子,那是嫂子去祭奠她娘家母亲。”谭建提醒。

    杨蓁说知道,“难道我就不能和嫂子一道,祭奠她娘家母亲”

    谭建“ ”

    她歪头问谭建,“你到底去不去”

    谭建当然想去,今天去了还能蹭上安螺寺的腊八粥。

    安螺寺的腊八粥用了一些不同的食材,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但他不确定这样合不合适,也怕大哥训斥他时文还没写好,就天天想着出去玩。

    他跟杨蓁商量,趁着嫂子还没走,去正院问问可不可以。

    正院,谭廷虽未跟着女眷去施粥,但让人去县衙支会了一声,县衙极有眼力地派了一支巡逻队,谨防混乱生事。

    这会施粥结束,项宜回了内院,谭廷也回了来。

    今日到了下晌,风大了起来,安螺寺又在山上,山风只会更烈。

    谭廷负手立在庭院树下,思量着跟她说,风太大了,他送她过去。

    门帘一动,她换了一身米白素面的长袄,头上只戴了一只银簪,与乔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她看见他站在院中,轻轻挑眉,“大爷有什么事吗”

    谭廷说没有,刚要说出方才想的事,不想院中风一停。

    只这一瞬的工夫,风丝竟然都没了。

    谭廷的话尴尬在了口中。

    而项宜见他无事,行了一礼就要带着乔荇离开了。

    正这时,外面一阵轻快的脚步,杨蓁和谭家到了。

    杨蓁见项宜要走了,立刻说了自己想跟着一道的事情。

    “嫂子,我和二爷也想去山上斋戒一番,祈祷明岁的平安。”她跟项宜眨眼。

    项宜没什么不可以。

    谭建也凑过来,虽然他也眼巴巴地想跟着去,却在大哥眼皮子底下不敢乱说话。

    他偷偷去看谭廷。

    本以为至少会看到大哥不善的目光,没想到大哥似乎并未理会他,反而略一思量,开了口。

    “既如此,便都过去吧。”

    他说着,微微停顿,清了一下嗓子,“我送你们一道过去。”

    谭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连杨蓁也挑着眉,眨眼看了谭廷两眼。

    谭廷却留意着自己的妻子。

    他见她这次倒没太多意外的神色,而是静默地皱了皱眉。

    好似他送她过去,是一件让她不适的事情一样。

    不适

    大哥不仅答应让他去安螺寺,还要亲自送众人过去,谭建着实被吓到了。

    只是这本事一件值得放炮庆祝的事情,但不知怎么,大哥说了之后,反而自己不高兴起来,沉着脸沉默,就像是谁欠了他银子。

    谭建觉得这个比喻不对,他哥并不会因为别人欠他钱而在意。

    这会骑在马上,谭建小心品着他哥的神色,还没品出什么来,突然被他哥一回头瞥见了。

    大哥神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打马跃到了前面去,只给他留了句话,“待回了家,把你近来做得文章,都送到我书房去。”

    说完,高头大马快跑了起来。

    谭建可跑不动了,脸哗啦垮了下来。

    关键是,他近来就没做出来几篇时文啊

    他怕了,觉得到了安螺寺一定要避开大哥才行,不然他担心自己回不了家了。

    安螺寺,有人提前到了。

    小沙弥引路过来的禅房里,小姑娘不住地大喘气。

    “我以为在家练了那么久,登山不会累了,怎么还是这么累”

    她出了一身汗,脸色红彤彤的,唇色略干了些许,清秀细长的眉下,眼眸水亮似溪水波光。

    她抹了一把汗,又递了个帕子给眼前的少年。

    “阿寓,你也擦擦汗吧,不然到外面吹风会着凉的。”

    项寓不要,“你以为我也像你一般么这点山路我可没出汗。”

    少年仰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也不能说完全没出汗,他只额间落下了一滴,不过偷偷擦掉,没让项宁察觉罢了。

    项宁将帕子收了回来,瞥了他一眼。

    “我不信一会长姐来了,你也这般不听话再怎么说,我也比你早从娘肚子里出来半刻钟,正儿八经是你二姐。”

    她板着脸认真教训项寓,但她身子不甚强健,说起话来也有些中气不足般飘飘软软的,一点没有长姐的气派。

    项寓好笑地哼哼了两声,瞧了一眼日头,叫了项宁。

    “我和几位学子约了在后山见面,眼下时间快到了。”

    项宁往外看了一眼,“是上次写了那则查账的事情寄过来的人吗”

    项寓说是,“我正好问问他,这是哪家的事情。”

    他说着,脸色沉了几分。

    他这两天仔细琢磨了一下那则“趣闻”,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家的事。

    而这件事最好、最好,不要和谭家有一文钱的关系

    人潮川流涌动。

    腊月里的集市格外热闹,路边卖花灯、炮竹、春联、年画的,将地面衬得红彤彤的,连路人脸上都洋溢着红色的喜悦。

    谭廷本被人群拥着向镇子的另一头走去,然而目光掠过路的另一边时,他脚步陡然顿住了。

    后面的人差点撞到了他身上,谭廷没有留意,正正看向到对面说笑着走过姐弟三个人。

    左边的项寓穿了一身宝蓝的长袍,穿在身上还有成衣的折痕,是件新衣裳,但约莫因为花费有限,料子差了些。

    右边的项宁身子单薄,里外裹了两层棉衣,外头的也是件崭新的红色小袄,样式是前些年的,不过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穿什么都好看。

    而在项宁和项寓中间的那个人,今日终于换下了原本的素色衣衫。

    那是件藕荷色的崭新长袄,花色样式都不出挑,可十分和她的身,稍显艳丽的颜色衬得她脸庞似也明艳了起来。

    在谭家的时候,她除了几只随意的簪花就是银簪,他送的那三套金丝珍珠的头面,她这两日还没曾戴过。

    但她今日梳了不常见的发髻,用一只热闹拥挤的红梅簪在了鬓边。

    不知道项宁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红润的唇色与鬓边的红梅相互映照。

    莫名地,谭廷立着没动,目光一错不错地看了不知几息。

    身边的人群仍如浪潮涌动着,倒是那姐弟三人,短暂地停在了路边的糕点摊子前。

    那糕点摊子的推车上,林林总总地摆了许多样式的糕点,听摊主给他们介绍,都是临近府县有名气的点心。

    摊主说着,点到了一个黄色上有一点红的点心。

    “这是隔壁清崡县的点红糕,好吃着呢,客官们要不要来点”

    话没说完,项寓直接哼了一声。

    “我是绝不会吃清崡的点心。”

    他突然出声把摊主噎了一下,“这、这是为何”

    谭廷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听见他语气不善地道。

    “我一听到清崡便浑身来气,尤其清崡谭氏,尤其那位宗家大爷。”

    摊主完全搞不清情况,一脸发懵地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远处的谭廷倒是都听见了。

    他沉默着,越发停留在了人群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藕荷色衣衫的那个人身上。

    她并没有看到他,只是轻瞥了项寓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好了”。

    “何必因为旁人让自己不快”

    她眉眼无波地说着,然后叫了项宁项寓,“走吧。”

    姐弟三人转身离开。

    寒风无法从拥挤的人潮中穿梭,谭廷感到了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闷滞感。

    他耳边一直回响着她的那句话。

    “何必因为旁人让自己不快”

    旁人

    谭建觉得自己完了,大哥回程路上的脸色更差了。

    他战战兢兢等着挨训,不过大哥一直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肯说,闷声打马回了家。

    他甚至都不知道大哥在青舟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不过从京里回来的人送了信过来,大哥无暇顾及他,谭建有惊无险地告退了。

    是李程允的信。

    谭廷在上次的回信里,只简单回应两句关于太子身边道人的事情,不想这次李程允的回信里,再次提及了那道人。

    李程允所在的槐宁李氏,比不得当世四大家族之一的槐川李氏位高权重,更确切的消息李程允并不能拿得到。

    但他猜测那道人可能确实是去随同查案了,因为朝中上折子请太子与此人保持距离的官员突然多了起来,更有人说钦天监星象有异,剑指有妖道要祸乱朝纲。

    那道人在太子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不想此时突然掀起了浪来。

    李程允在信中猜测道士可能真要在朝堂掀起风浪,只不过眼下没有人知道道士如今在什么地方。

    谭廷想起了上次李程允信中的担忧,年后朝堂甚至整个朝野可能要起变了。

    窗外的风咣咣铛铛地吹着门窗,谭廷沉思半晌,才提笔写了回信。

    青舟项家。

    突然有个镖师来送了个消息。

    消息是带给项寓的,项宜在院中瞧着项寓得了消息,眉头拧了起来,待镖师一走,便将他叫了过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义兄的事”

    项寓点了点头。

    之前笔墨铺子失了联系,他留了个心眼,让前去开封的镖师替他留意。

    方才那位镖师来告诉他,那个笔墨铺子被官府查封了,道是有越狱的犯人流窜此处。

    这约莫是个借口,但笔墨铺子被查封也是真的。

    项寓问项宜,“长姐,义兄的事怎么办”

    项宜沉默,抬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乌云层层压下,看来是要下雪了,只是不知道这雪何时落下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