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作品:《升官发财在宋朝》 陆辞当然不会知道, 就在一街之隔的酒楼里,两位好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瞧。
他的全副心思, 都已放到张亢新提出的这一军略上了。
张亢若是个甘心按部就班, 中规中矩地等逐步擢升,熬出资历来的性子, 就绝无可能行弃文从戎之举,自毁众人眼中光辉灿烂的好前程。
他很是清楚, 转换武职之后, 要趁着官家还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兴趣,顶头上司又是肯聆听意见、不夺人功劳的好, 更得加紧脚步, 抓住这一时机做出一点成绩来。
这样才好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自己也从而站稳脚跟。
在大局的军略布置上, 他官微言轻,饶是有陆节度支持, 也是起不到多少作用的。
思来想去, 他将目光转向了吐蕃。
可想而知的是,以思略素来保守求稳的宋廷做派, 定然会派出使者, 设法同如今当政的论逋温逋奇取得联系。
要想争取吐蕃出兵, 恐怕不易,但要让本就能从中得益的温逋奇于金银财宝堆砌起的恩情下袖手旁观,应是极为轻松的。
张亢却不愿满足于此。
他决定另辟蹊径,除却朝廷将有的布局外, 再开辟一条可行的路来,设法将吐蕃这一股势力能起到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他深吸口气,一抬眼,对上了陆辞温和而鼓励的目光,心里那点细微的紧张和忐忑,便被驱散大半“现今吐蕃旁支繁杂,最强数股,皆聚于河湟,约有百万之众。”
陆辞颔首“吐蕃雄兵,不可轻视。”
于大宋也好,西夏和大辽也罢,幸运的是吐蕃人自唐末开始,就一直忙于内斗。
在数不胜数的动乱、叛变中,不到最终四分五裂,吐蕃仿佛是不会收手的了。
即便是在十数年之前,实力最强的李立遵和温逋奇挟持真正的赞普后裔唃厮啰,将其立为傀儡赞普,也只是在表面上勉强引得其他吐蕃部归顺,暗潮依旧汹涌。
尤其李立遵与温逋奇二势,在短暂的合作后,又开始彼此明争暗斗,争夺权力,再次让吐蕃陷入一片混乱,也给了身侧西夏的发展之机。
温逋奇对宋廷的感官,其实颇为微妙感激的是宋军将一直同他争锋相对的李立遵枭首,也直接导致了李立遵旧部的消散;不快的是被宋军杀得溃不成军,仓皇逃窜,成为旁人笑柄的,也还是吐蕃分支。
不论如何,温逋奇还是抓紧了这一机会,将赞普迅速挟往自己老家邈川。
接着,就在他政权最为稳固的这个地方,建立起了新的王都。
“现温逋奇占尽天时地利,”考虑到唃厮啰的心不甘情不愿,这人和姑且不提,陆辞中肯道“只要他不掉以轻心,步步为营的话,那吐蕃离大局落定,应是不远了。”
尽管还有几股实力较为强盛的吐蕃旁支蠢蠢欲动,但都不成气候,除非他们能摒弃前嫌,联合起来对抗温逋奇,否则是不可能与之抗衡的。
而吐蕃各部若是能握手言和,齐头并进的性子,就没有这几百年的混战了。
张亢强按下激动,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压低了声音道“陆节度所言不差,然而温逋奇的完胜,却还有一个至关要命的弱点。”
陆辞想也不想道“唃厮啰”
张亢颔首“正是。”
唃厮啰虽为至高无上的赞普,却只是对于吐蕃的普通百姓而言。在争斗不休的各吐蕃酋长眼中,却只是一块可以利用的、不折不扣的香饽饽相当于传国玉玺的存在。
分明血统尊贵,却自晓事起便颠沛流离,遭人挟持,成为朝不保夕的傀儡。但凡是有血性和野心的,处于他这等处境中,又怎么会甘心坐以待毙
见陆辞微讶,张亢心知有戏,又补了一句“唃厮啰已满二十五岁了。”
从岁数上看,这位不幸的赞普,比陆辞还长上两岁。
陆辞陷入了沉吟。
怪他当初对历史太不上心,几是过眼就忘,于是对唃厮啰在北宋这段历史里,究竟是沉寂至死,还是发起了漂亮的绝地反击,可谓一无所知,只能凭现有情报进行判断了。
别的姑且不提,唃厮啰自十二岁起,便被羌族首领拥立,后遭两位野心勃勃的吐蕃首领劫持,傀儡一当便是十几年,至今还能安然无恙。
这周旋的本事,就不似池中之物。
毕竟对温逋奇而言,现优势占尽,顾忌也越发减少。
比起继续容忍一位已长大成人的累赘赞普,恐怕是取而代之的诱惑更大,要迫害唃厮啰的念头,应也在与日俱增。
而以温逋奇长久以来对唃厮啰的控制,后者再有能耐,所能发展出的势力也极为有限。
等温逋奇卸磨杀驴的杀机终定,唃厮啰就注定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从这点看来,唃厮啰需要外界援手的迫切,就比宋廷需要吐蕃隔岸观火的渴望,要强烈上太多了。
谈判时提条件,肯定也是大宋这边占便宜。
陆辞将这些环扣转个明白后,才看向一脸期待的张亢,坦诚道“公寿所言,我甚是动心。只是温逋奇掌权多年,势力根深蒂固,邈川更是他的家乡,里里外外,应已布置成一个铁桶,要想靠一位马锅头去钻到空子,怕是难于登天了。”
对温逋奇而言,手里捏着的这个傀儡赞普已变得日益多余,想取代的心也越发强烈,但也绝无可能让唃厮啰落入旁人之手,从而掌握大义之名,以对他不利的。
张亢笑了“陆节度所言极是,单凭苏马锅头就想成事,那定然是痴人说梦。”
陆辞莞尔“听公寿语气,可是成竹在胸啊。”
张亢难得谦虚道“倒不至于。不过五分把握,勉强还是有的。”
却说张亢最初靠着那丁点交情作引线,将带来的大半身家撒出去,再有陆辞这一杆大旗作保障后,才终于跟狡诈多疑的苏马锅头彻底搭上关系。
他本想着,苏马锅头对茶马古道了若指掌,于各势三教九流亦有交情,等这联系更稳固几分后,就可通过对方源源不绝地获得各处情报,不说雪中送炭,起码也可作锦上添花用。
不料在一回酒宴中,他意外听撤下防备、醉了酒的苏马锅头说出一桩秘闻近来忽然崛起的郭家商号,所凭借的还是他家被温逋奇掳走的一名族女的势。
那名叫郭丽的女子生得温柔美丽,多才多艺,并不因遭人劫掳便郁郁寡欢,而是曲意逢迎,顺利博得温逋奇欢心后,才逐步提出思念家人、欲见一面的请求。
温逋奇正在兴头上,对其极为宠爱,虽不至于昏头到有求必应,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要求,都一概应了,才有郭商号的迅速崛起。
苏马锅头说时,言语间充满了对靠献女就走了这大运的郭家的艳羡,宴席间同样听闻此事的其他人,更只当一桩桃色秘闻,笑完也就忘光了。
只有张亢将这事记在了心里,面上不露声色,背地里却立即派人调查郭家。
结果传来,果真如苏马锅头所言的那般,郭家现今的风光,全系于郭丽一人身上。
张亢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温逋奇府中有妻妾子女无数,皆是吐蕃各部所献贵女。郭丽虽出身商家,却得族中悉心栽培,是知书达理。且其心有所属,事发前连亲都定了,岂会真甘心遭一粗鄙外族劫去,做一妾室”
陆辞颔首“况且郭丽身为汉女,于府中注定势单力薄,如今的风光,不过全依于温逋奇贪新鲜的恩宠,一旦宠爱不再,便是岌岌可危。她膝下空虚,若温逋奇妻妾事后有意清算,是绝无可能逃过这一劫的。”
从郭丽并未寻死觅活,而是奋力争夺的温逋奇的一时宠爱,借此机会提拔族人,不着痕迹地给自己铺后路来看,绝非目光浅短的等闲之辈。
既是聪明人,双方便可坐下来商量商量,谈谈具体价格了。
张亢轻咳一声,又道“郭丽近来深得温逋奇宠爱,何处都带着她,谈论公事也鲜少避讳。若是她有心打听,赞普被软禁处,多半是能探出来的。只是要取信于她,花费怕要不少。”
他已将自己大半身家投入到挖掘情报来源上了,哪怕有心再供一条情报线来,也是有心无力,只有设法说服陆节度,看其愿不愿意在离收获还远的情况下,投一笔足以叫郭丽动心的钱财进来了。
陆辞深知获得即时情报的重要性,尤其对郭丽而言,这项任务所象征的风险,可并不算小。
对于张亢不甚委婉的提醒,他眼都不眨道“今晚你回去做好预算,明日叫我过目。”
张亢一听就乐了以陆节度的做派,这话既出,证明事情多半就要成了。
他高兴地起身,拱手一揖“此事宜早不宜迟,下官这便去”
下属这么积极办事,主动申请加班,作为上司,陆辞自是欣慰地当场同意了。
不管能成不能成,郭丽这条线又是否靠谱,多一个选择,总比只守着原来的好。
反正如今的秦州,并不怎么差钱,倒是张亢这种能臣的斗志,可绝不能轻易浇灭了。
他以鼓励的目光将人送走后,才慢条斯理地饮起了泡好之后,张亢根本没心思喝的茶。
这壶可是好茶,绝不能轻易浪费了。
陆辞只尝了小半壶,就决定趁这茶还好,赶紧将剩下的大半壶给带回去,叫一向爱茶的朱弟也尝尝味道。
结果回到宅邸后,却愕然发现,朱弟房里空空如也,应比他更早回来的人,并不在其中。
人去哪儿了
陆辞既有些扫兴,又有些疑惑地放下特意提了一路的精致茶壶,正要离去问问下仆,眼角余光便扫到桌上墨痕已干透的一叠纸。
最上头的那一张,标题赫然是秦州游记。
陆辞“”
都这么多年了,朱弟这走到哪儿游记写到哪儿的好学生习惯,怎还是没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关于唃厮啰这个天才,以及吐蕃和党项之间的恩怨,我觉得还是你们自己看比较直观。以下都摘录自如果这是宋史3
西北边疆剧烈动荡,吐蕃与党项两族浴血厮杀,在争夺西域真正的霸主地位。战争是李元昊挑起的,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黄金机会,只要能抓住,他就必将击溃河湟吐蕃部百万之众,一举奠定党项人的千秋伟业。
因为吐蕃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自从唐末就开始不断地分裂、动乱、叛变,直到四分五裂之后仍然恶习难改,区区一个河湟部,在12年之间,就连续发生了两次政变。
第一次,发生在公元1023年,即宋天圣元年时,那时拥立唃厮啰当上吐蕃赞普的那个叫李立遵的和尚终于挺不住了,他在三都谷被曹玮痛打之后,实力大损,但野心仍然不灭,其结果就是被河湟部抛弃,把他扔在了老家宗哥城,全族都迁往邈川,在那里建立了新的王城。问题不仅没因此解决,反而加深了。
邈川是另一个吐蕃强人宰相温逋奇的老家。这对唃厮啰来说是才脱虎口又进狼群,有名无实的赞普生活还在继续,危机也在继续。
危机爆发在公元1035年,即宋朝的景祐二年,温逋奇突然发动政变,他把唃厮啰少得可怜的班底人员一网打尽,并且把赞普本人也关进了一座地牢里。
这就是李元昊所发现的黄金机会,国王和宰相的火并,那是千载难逢。他立即派大将苏奴儿率25000名骑兵昼夜兼程杀进吐蕃,可是在头一道关口,吐蕃名城猫牛城今青海西宁东北部,亦名牦牛城前,苏奴儿竟然全军覆没,连主将本人都没逃出来
那是因为吐蕃是一个有着千年传承的、独特历史信念、政教合一的古老国度,赞普的意义绝不是中原的皇帝或者党项的“兀卒”可以比拟。唃厮啰是被关进地牢里了,可是他被一个守卫的士兵偷偷放了出来,只身出现在民众面前,只是一声简单的号召,立即万众响应,温逋奇就此垮台,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吐蕃之王,赞普
于是李元昊计算中的动乱根本就没发生过,相反,吐蕃人在新生的赞普的领导下精神百倍,非常期待厮杀。
李元昊另生一计,决定向猫牛城的吐蕃居民诈降。结果骄傲的吐蕃人相信了,因为这实在合情合理猫牛城下己经埋葬了万的党项骑兵,连他们的皇帝都束手无策。
于是双方约定日期,大开城门,准备好了吐蕃美酒,以及等待宰杀的耗牛,要向天发誓,结果却等来了李元昊的挥军直入,杀了个寸草不留。
翻书回忆,李元昊他爷爷赚到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搞的对了,是带着亲弟弟到宋军银州大营向曹光实诈降,从最开始就摆明了是诈降家族,那是祖传的玩意儿。
旗开得胜,终于砸开了吐蕃人的院墙,李元昊毫不停顿,直线杀向了唃厮啰的老巢。第一步,就攻陷了前王城宗哥城,下一步攻占带星岭,目标直指青唐城今青海西宁。青唐城,那是唃厮啰最新的王城,他刚从邈川搬过去。
问题简单化了,在李元昊和他的军队眼里,唃厮啰己经是个死人,这样的攻击在以前发生过很多次,比如击溃各部回鹘,把整个河西走廊掠入版图,这一次也决不可能例外。唃厮啰的反应也非常的配合,他龟缩在青唐城里一动不动,把也决不可能例外。唃厮啰的反应也非常的配合,他龟缩在青唐城里一动不动,把精兵从各地抽调集中,却不是去迎敌,而是集结在鄯州今青海西宁境内。其结果就让党项人从心底里开始对他蔑视。
放弃大半部领土,把举国精兵挡在身前,完全是懦夫的行为,只顾自己的安全那还等什么,李元昊率军强渡宗哥河即湟水,今黄河支流西川河,主动出击,只要击破鄯州,河湟部吐蕃必将土崩瓦解,无论从实力上还是精神上,都被党项人控制。
千秋伟业当前,李元昊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位配得上胜利的君主。他没被优势冲昏了头,渡河之后,他命令士兵做一件关于整个战局走向的大事。
未虑胜,先虑败,他要士兵们在宗哥河的浅水处立下标识,以后不管是胜利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在回军时都有安全的退路。怎样,这才是大统帅的风范,时刻都保持着非常的冷静。
可这次的冷静,是多么的、多么的,让人抓狂啊。
话说鄯州城变成了加精版的猫牛城,集结了河湟部绝大多数精兵的实力,再加上背后王城里赞普的号召,让这场关乎吐蕃、党项两族命运走势的大战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超级战争,其规模没有宋太宗赵光义围困幽州时那么大,但时间却超出了太多太多。
前后相加,战争竟然连续鏖战了200多天最后李元昊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唃厮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阴险派,他收缩兵力,放弃领土的作法,竟然是汉人们常用的坚壁清野200多天的战争,超长的物资供给线,让党项人再也撑不住了,再不退兵,小心全军都埋在吐蕃境内。
那就退吧。
原路返回,李元昊的党项大军回到了宗哥河边,也找到了他们留下的浅水标识。就在这时,扑天盖地的吐蕃精兵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反正绝对不是鄯州城方面的追兵,数量之多竟然在10万人以上面对这样的伏兵,党项人只有选择怆惶渡河,越快越好,从那些浅水处冲过去
于是千军万马冲进河,成片的尸体浮上来,全都淹死了天杀的吐蕃人,竟然悄悄地把他们放在浅水处的标识挪到了深水处,这时候突出奇兵攻击,等于是迫使党项人跳水自杀。
那一天李元昊侥幸逃生,他回头看着满河的尸体,还有对岸数不尽的军械辎重欲哭无泪。历史证明,他真的是小瞧了唃厮啰。这个吐蕃人早在他进抵鄯州城开始攻击时,就把10万大军埋伏在了宗哥河边,他的退路之上,无论前线多紧,都从来没动用过这支力量,就是要在这时出其不意,让宗哥河变成党项人的坟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党项人的打击是致命的。残兵败将逃回去,连同李元昊在内,都再不敢对河湟吐蕃正视。终唃厮啰一生,直到他去世为止,党项人再没敢对河湟用兵。他们看清楚了,唃厮啰就是李元昊的克星,通过战争的检验,在各个方面,两人都是水火不容。
李元昊善攻,不择手段,疾如烈火,进兵的速度、战争的胃口的确惊人。可纵观唃厮啰,他夺回赞普实权,以及这次战役的胜利,完全是靠了一个“忍”字。无论是李立遵、温逋奇,还是李元昊,都是主动去挑战他,被他绝地反击,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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