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作品:《升官发财在宋朝

    陆辞嘴角一抽, 被这建议给逗乐了,故作欣然地点头道“你要将小郎放我这, 倒无不可。”

    不等晏殊装模作样地道谢, 陆辞就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若是我喜你家郎君伶俐, 将人留下,直接就不还你了, 你待如何”

    晏殊挑了挑眉, 春风得意地炫耀道“无碍,我与在京孑然一身的摅羽相比, 膝下郎君还真不算少。若犬子中真有同摅羽投缘的, 使你愿赏光为其义父,我自是求之不得。”

    陆辞眼皮一跳,呵呵一笑“那我可真得多谢晏兄的一番美意了。”

    “摅羽太客气了。”晏殊遗憾道“可惜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做我女婿,那你我不妨改定个儿女亲家, 我将我家幺子许你做婿,你可愿意”

    晏殊的幺子

    陆辞微微一怔, 竟还真有点印象。

    好像是晏几道。

    见陆辞神色微变,晏殊误以为他当真心动了, 不由玩笑着追问道“摅羽意下如何”

    陆辞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笑道“后者免谈,前者尚可。”

    若他没记错的话, 晏几道是晏殊的老来子。

    现晏殊正当壮年,谈幺子的学业,未免为时太早了。等真过了几十年, 他也到了致仕的年纪,届时赋闲在家,教一两个孩子,倒是无妨。

    待到那时,晏殊还不曾反悔的话,他倒不介意拐走好友的儿子来玩玩。

    晏殊不知陆辞所想,见他如此爽快,倒让只是随口说笑的他愣住了。

    陆辞也不等他,悠悠然地拨转马头,自顾自地往皇宫行去了。

    今日早朝上,陆辞一眼就瞥到了站在第三排的位置、身着红色官袍,一脸阴郁的王钦若,不由心念微动。

    未着紫袍,位置只比他靠前一些俨然意味着重新被召入京中的王钦若,被授予的官职,且在三品之下,连朋党中往常不如他、却掌有实权的林特等人都还不如。

    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陆辞这下是真猜不透皇帝的目的了。

    他原想着,官家之所以不惜打脸,也要力排众议,将王钦若召回来,打的就是借其联合南人等寇准政敌、以分裂这位不讨皇帝喜欢的首辅的权力。

    要让王钦若有抗衡寇准的资本的话,官职就低不得。

    除却可随意越级弹劾的御史台外,区区一个三四品官,又能如何呢

    陆辞挑挑眉。

    看王钦若这黑着脸沉默,被迫听寇准滔滔不绝的模样,就知是办不了什么的。

    难道官家真只是想找个说话好听的,在身边听自己说说话,发发牢骚而已

    陆辞又觉官家虽行事不按基本法,不时胡来,但也不是傻子,绝对另有用意。

    他一时半会地猜不透,索性也不去费神了,认认真真地听起寇准的发言来。

    尽管是吹擂居多,但寇准的高水平摆在那,撇去锦绣废话不提,其他内容,还是很值得一听的。

    然而听着听着,陆辞忽有所觉,极其迅速地抬起眼,准确地朝那道充满探究和恶意的目光看去。

    他反应之快,显然远远出乎对方所料。

    周怀政根本来不及完全移开视线,就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眼底一掠而过的阴郁。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周怀政微眯了眼,垂下眼眸,并未再看向他的方向。

    陆辞也不为所动,只觉一阵困意上涌,不由以袖掩唇,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看来,还是被周大内臣发现他才是导致寇准忽然倒戈的元凶了。

    早朝散后,陆辞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回宅邸。

    果真未出乎他意料的是,柳七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俨然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傻模样。

    陆辞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将人无情踹醒,还是纵他睡会儿两者间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仁慈一些,让柳七在考前睡最后一个自然醒。

    毕竟从密州一路行来,旅途很是劳顿,又带着那么多乡亲装上的行李,更是辛苦他了。

    陆辞莞尔一笑,体贴地给柳七盖上被其踢到床下的被子,掖好被角后,就欲悄然离去。

    偏偏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稿子,还有几盏燃尽了的灯。

    柳七昨夜回房的时间,完全不算晚了,灯油却用成这样,那铁定是熬夜做了什么。

    陆辞心里疑窦骤起。

    他放轻脚步,踱回柳七身边,将盖好的被子重新掀开些许,凑近过去,在睡得极死的柳七身上,仔细嗅了一嗅。

    除自家常供的香饼和皂团特有的清香气外,并无丝毫酒臭。

    心中怀疑未得印证,陆辞不由松了口气。

    再联系上边上这堆乱糟糟的稿子,他转念一下,就有了别的猜测了。

    难道是柳七心血来潮,决定提前做他布置下的课业,而之所以故意瞒着,是为了今晚拿出来,给他个惊喜么

    陆辞莞尔一笑,随手翻动几下,果真都是写得密密麻麻的稿子。

    他原只打算随便看上几眼,晚上就好好配合柳七的演出。

    结果当瞄到其中一张的标题时,他唇角的微笑,就倏然凝固了。

    蝶恋花思摅羽小记。

    什么玩意儿

    单这题目,就叫陆辞心里倏然生出股极浓郁的不祥预感来。

    他难以言喻地瞟了柳七一眼,定了定神,才继续读了下去。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越念越觉熟悉,陆辞的眉头越皱越紧“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前头还好,最后两句,那简直是如雷贯耳,熟悉得叫人发指啊

    陆辞直接被肉麻得打了个哆嗦。

    他深深地看了眼一昧熟睡的柳七,揉了揉眉心后,又挑了两份没被揉废的稿子,粗略一览。

    不是“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时留住”一类地幽怨谴责他在返乡上,出尔反尔犹如负心汉的闺怨词,就是“昔观光得意,狂游风景,携友同行,再睹更精研”的得意。

    再要么,就是“会挚友,陡把狂心牵系”的柔肠百转。

    陆辞握着词稿的手轻轻颤抖,在看完之后,沉默地收拾了满桌的稿子,整齐叠好,再捡起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好梦正酣的柳某人。

    他昨晚才语重心长地交代过什么来着

    考试将近,最重要的,就是不得分心。

    他之所以放纵柳七多睡会儿,可不是为了鼓励他不惜分心熬夜去写这些稿子,而是要让人养足精神,好好刷题的。

    从另一方面而言,柳七倒的确是听取了他的劝告,在一展抱负之前,未流连秦楼楚馆,为相好的歌女写些靡靡之音了。

    陆辞嘴角微抽。

    只是在写词时,将自身代入了歌女的心绪而已。

    见到如此表现,陆辞再没了纵容柳某人再歇一天的心情,直接伸出双手,将还在赖床的柳七,通过生生捏住两侧脸颊来使劲儿旋转的方式,给简单粗暴地弄醒了。

    柳七昨日被小饕餮的处处贴心、处处关怀给感动得潸然泪下,词兴正旺,哪儿会忍得住不写上几首

    又因知晓陆辞天未亮就要起身去上早朝去,多半是得早早歇下,督促不了他的。

    柳七就吃准了这点,在猜测陆辞已睡着后,就悄悄披衣起身,点灯熬夜写词。

    不想一动笔,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随着他回忆展开,灵感也呈一个逐次递进的状态,才思泉涌下,妙笔自是难停。

    等他终于灵感告尽,门缝里都亮起下仆为伺候陆辞进早膳的亮光了,他才带着满身难以抑制的睡意,蹑手蹑脚地熄了烛火,躺在床上。

    因外头就是他最放心的人,身边也尽是熟悉的自己物件,柳七丝毫没有在旅途中的不安,很快就安逸地坠入梦乡了。

    当陆辞强忍怒意地拧醒他时,他还沉浸在美梦之中,只下意识地疼得嗷嗷乱叫,就要挣扎。

    “醒了”

    耳畔响起一道极熟悉,却放得空前轻柔的嗓音时,柳七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不好,他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柳七一边飞快地思索着对策,一边缓缓地睁开了眼,对上笑盈盈的陆辞的瞬间,顿时汗毛直竖。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强撑若无其事,也顾不上双颊都被拧得生疼,很是关心地问道“摅羽那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还要同太子殿下讲经么”

    “呵呵。”

    陆辞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扬扬手里的文稿,慢条斯理道“若不是牵挂柳兄,特意回了这么一趟,又如何会有这些意外惊喜呢”

    “”

    柳七虽知大势已去,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那是来前就写好了的,昨夜不过拿来欣”

    随着陆辞微笑着将燃尽的几盏灯烛都拿到手里,轻轻把玩的举动,自知铁证如山,柳七辩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一点也听不到了。

    “一别多年,柳兄于词赋一道,仍是挥洒自如,才华横溢啊。”陆辞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就在柳七即将缓和神色时,淡淡道“仅是一晚,就能作下如此之多,看来我给你布置的一天十赋,还是太少了些。”

    柳七头皮发麻“其实”

    陆辞不急不慢地截住了他的话头,语气平稳,却隐约透着不容商榷的强硬“依我看,起码得一日十五篇,才对得起这般傲人天赋,柳兄认为呢”

    柳七欲哭无泪,默默咽下一口悔恨的血“摅羽所言甚是。”

    他因被罚得加多了课业量正满心懊恼,颇恍惚着,因此并未发现一事。

    陆辞走时,极顺手地将柳七奋斗一宿,最后十分满意的成品词稿,悉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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