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偷
作品:《某某》 盛望也抽回手直起身。
“总算写完了。”他咕哝了一句, 拿起手机点开a问“弄点吃的吧,饿死我了。你想吃什么”
“别太奇怪就行。”
江添跟盛望截然相反。这人吃东西一点儿也不挑, 不管好吃的难吃的, 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你要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就会回答你“还可以。”
要是碰到他心情不怎么样, 还能再缩减一个字变成“能吃”。
自打盛望开始去梧桐外蹭饭, 丁老头如获新生。他不止一次指着江添跟盛望告状说“这小子没味觉, 我盐放多放少、搁没搁糖、滴的是酱油还是醋, 他都吃不出来的”
老头偶尔心血来潮发明点新菜式,江添也发现不了, 每回都要老头豁出老脸指着盘子问“你看我新弄了个菜,怎么样”
然后这混账玩意才会露出一丝讶异说“以前没做过吗”
气得老头恨不得拿筷子抽他。
当初盛望刚去的时候,老头听说这孩子特别挑嘴,以为又是个会气人的, 也没抱太大期待。结果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只是炒肉丝的时候把尖青椒换成了杭椒, 盛望就吃出来了,说更喜欢新的。
丁老头当场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这让江添很是纳闷了一阵子, 有一次实在没忍住,趁着在厨房的时候问了老头一句为什么。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讨人喜欢呗,还能为什么”
江添当时在水池里冲着碗筷,随口应道“有么”
“不讨喜你能带他来这”老头一脸你就知道嘴硬的模样, 毫不犹豫地拆台道“还套我的话去骗人来吃饭, 你当我不知道啊”
江添沥掉碗里的水,打死不认“我什么时候套过你的话。”
丁老头嗤了一声, 表示懒得跟小辈一般见识。
他咂摸片刻,又补充道“挑嘴的人舌头灵,识货,夸起来就比你好听。”
江添心说年纪大了果然好骗。
总之,丁老头和盛望隔着六十多岁的天堑鸿沟一拍即合,自那之后老头开始了他的发明之旅,三天两头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菜,盛望还特别捧场,把老头哄得不知东西南北。最后倒霉的还是江添。
鉴于他什么都下得了嘴,新菜色都是先推到他面前,确认能吃,那一老一小才动筷子。
那之后江添就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吃饭一定会要求“别太奇怪”,因为某些人作起妖来简直防不胜防。
盛望一听这要求就笑了起来,闷头滑着手机屏幕,也不知在憋什么坏水,倒是冲淡了上一刻微妙的尴尬。
不过他最终也没能把坏水倒出来,因为隔壁的群众又来串门了。
老毛高举着手机说“霸霸们晚上嗨一波呗假期外卖员能进校门,我点了小龙虾和花甲,一会儿就送过来”
童子更好,直接拖了个小型的行李箱。
江添皱着眉问“你搬家”
“不是不是。”童子连忙摆手说,“宿舍不是总突袭查寝么阿姨会看桌面和柜子,但不会翻箱子,所以”
他掀开行李箱,骄傲地比划道“当当当当”
盛望一看,靠一箱子听装啤酒。
童子还在那邀功“你就说牛逼不牛逼吧”
盛望冲他缓缓伸出拇指,说“你怎么不干脆开个店呢。”
“我开了呀”童子说,“哦对,刚开一礼拜,小本生意,宣传没跟上,主要是没来你们宿舍拉生意。我不太喜欢你们寝的史雨,那个邱文斌一看又是个老实人,回头给我告诉舍管怎么办。”
老毛指着他说“咱们六楼上下不是不方便么,这王八蛋包圆了楼下便利店的方便面、火腿肠、辣条薯片,还全天候开水。六楼好几个宿舍的半夜饿了都摸来买面吃。”
童子说“我床板下面还藏了扑克和麻将,可以租。”
盛望都听醉了,当场点了烧烤外卖来堵这位商业奇才的嘴。
“两盒龙虾四个人,是不太够。”老毛说,“不过盛哥你也别点太多。”
盛望说“看着点了几串,应该不多。”
老毛想说行,但给他看到江添的表情似乎并不太行。于是他和童子将信将疑地等外卖。
没多会儿,电话打到了盛望手机上,龙虾恰好也到了。童子和老毛积极地要下楼拿,江添补充道“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童子“不用,我俩就行了。”
江添“你过会再说行。”
童子很纳闷“不就多几串烧烤么”
两分钟后,他在四个打着“当年烧烤”字样的大袋子面前傻站片刻,心说我可去你玛德几串吧。
老毛总算知道为什么江添坚持要跟下来了,没他在还真不好拿。
“盛哥吃饭这么大排场么”他颤颤巍巍地问。
江添想说他请客总是很热情,但这种夸人的话太容易被供出去了。于是他咽下话头,改道“平时不这样。”
言下之意特地给你俩买的,请你们有点数。
老毛和童子忙不迭点头。
江添又说“别浪费。”
“”
老毛和童子想给他跪。
他们拎着四大袋烧烤、两盒龙虾以及一盒爆辣花甲,正要上楼,江添却说“你们先走。”
“不会还有东西吧”童子有点崩溃。
“跟你们没关系。”江添说。
童子松了一口气。
不消片刻,江添也拿到了一份外卖。童子和老毛觑了一眼包装,好像是椰子鸡之类的淡口菜。他俩以为江添自己想吃,结果上了楼把摊子铺开才知道,那是给盛望点的“伤员餐”。
伤员当场撒泼,差点勒着江添的脖子同归于尽。
“小龙虾烧烤都在面前摆着,非让我吃这些淡出鸟的东西,你特么故意的吧”盛望怒道。
江添被他死死箍着,不得不把头低下来配合。不知是被手臂磨的还是因为他压着嗓子沉声在笑,喉结连带着四周皮肤都漫起一层薄薄的红。
他收了笑,就着被挟持的姿势从床头勾了两只药盒过来,食指一挑带着盒子翻转到背面,指着使用说明说“自己看。”
盛望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辛辣刺激的都不给吃呗。
江添说“松手。”
盛望冷笑一声把爪子松了,不甘不愿地吃起淡食来,一边吃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围观群众。童子和老毛心说我们做了什么孽要来受这份罪
两人一边后悔串门一边闷头狂吃,解决了绝大部分食物,最终阵亡在最后一根烤串面前。他们仰靠在椅子上,摸着肚皮发饭后呆,看着江添拿走了最后那根软骨串串。
他刚吃了顶上那块,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就在他低着头单手打字回复消息的时候,盛望眼疾嘴快,连签子带肉一起叼走了。
江添把手机扔回床上,木着脸看过去。
盛望挑衅一笑,嘎吱嘎吱地把软骨吃完了。
童子反应缓慢地发了会儿呆,捧着肚子站起身说“老毛我们走吧,我要撑死了。”
三天的假期说长比双休长,说短也是真的短,嗖地一下就快过去了。
盛望和江添速度快,只花了一天半就搞完了所有作业。如果脚没瘸,还来得及出门逍遥一下,奈何被现实摁在原地。
之前在家要什么有什么,盛望都无聊得快要长毛了。这一天半呆在宿舍里,娱乐活动接近于零,他却觉得放松又惬意,还挺舒服的。
人啊,真是神奇的动物。
国庆前后气温突然回升,宿舍夜里闷得恼人。教室和宿舍的空调是学校统一控制的,过了9月初就断了电。
这个年纪的男生体燥火旺,耐不住高温,于是602那几个鬼才仗着学校安全、宿舍楼层又高,决定夜里敞着门睡,体验一把夜不闭户的感觉。大门和阳台一连通,夜风直贯南北,整个宿舍都很凉快。
据说这是往届学长们的经验,年年都这么干,至今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别的宿舍一看有人带头,也纷纷效仿。除了601。
盛望和江添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以前住宿也没少干过被舍管挂黑板的事。他们不这么干只是觉得夜里的宿舍是很私人的空间,就像在家会关卧室门一样。
大门敞着,万一早上趴窝睡懒觉呢,别人奔过来串门都没个阻隔,那多不体面。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一溜排宿舍敞着门浪了几天,终于在国庆假期最后一个漫漫长夜里撞了鬼
看到人影的时候,盛望刚从一场大逃杀似的梦境里挣脱出来。他没醒全,迷迷瞪瞪地睁了一下眼,隐约看到有谁从床边过去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江添,还咕哝着问了一句“几点了”含糊得像是梦呓。对方没答,他也很快陷入了新一轮的梦里。
他睡得并不沉,甚至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一边跟着梦境走,一边回想起床边经过的人影,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江添睡觉套的是白色t恤,怎么会一片黑况且他皮肤冷白,夜里只要有一点灯光映进来,都不会那么模糊不清。
盛望卷子被子翻了个身,然后一个激灵惊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扫视一圈。对面两张上下铺都是空的,阳台只有衣服高高挂着,随着夜风飘起又落下,卫生间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声音。
盛望从床上下来,伸手拍了拍上铺的人。
“江添。”他轻轻叫道。
对方睡得不沉,一声就醒了。他眯着眼朝床边看了一眼,嗓音透着哑“怎么了”
“你刚刚下来过么”盛望问。
“没有。”江添答完便明白了意思,他坐起来,捏着鼻梁醒了醒神便从上铺下来了“你看到什么了”
“也可能是做梦”盛望说。
两人在宿舍转了一圈,起初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在他们默认是梦,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江添顿住了动作。
他一只脚已经踩在梯子上了,又撤下来,走到阳台边拧开了门。
洗完澡晾上去的衣服还是湿的,在地上积了几洼水,有人不小心踩到一洼,留了几只脚印。如果他们再晚一点醒来,脚印就要被风吹干了。
盛望二话不说,抄起手机就给宿舍值班室打电话。没多会儿,值班阿姨带着两名安保上来了,六楼一排宿舍纷纷亮起了灯。
查宿舍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基本可以确定,他们遭贼了。那几个敞着门的宿舍或多或少都有损失,童子最为惨重。倒是601没丢什么东西,可能是盛望那句呓语吓到贼了。
宿舍出问题,学校可一点儿不敢耽搁。舍管处很快报了案,阿姨把几个开门迎客的住宿学生叫过去一顿训。
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结束,已经凌晨4点了。
阿姨记下了一页黑名单,让他们赶紧回去睡觉。临走前,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就算查也要花几天时间的,难保小偷胆子大又摸进来,他六楼都敢翻呢。你们这几天晚上睡觉注意点,害怕的话拼个床或者回家住两天,都可以,安全第一。回去记得在我这里登记一下。”
盛望和江添回到宿舍。
他们想要防贼其实还挺难的,毕竟宿舍有点闷,晚上睡觉就算门都关着,也不可能不开窗,那小偷估计就是从窗子伸手进来开的阳台门。
舍管阿姨担心学生出事,多叨叨几句很正常,但盛望觉得小偷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了,所以依然留了窗子透风。
盛望洗了手盘腿坐在床上跟江添聊了一会儿,直到楼下的人声渐渐散去,夜晚重归寂静,他才又有了几分困意。
江添准备去上铺的时候,盛望歪靠着墙,卷了被子昏昏欲睡。
他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江添把手机放到上铺,宽大的白色t恤松松地抵在床栏上,压出两横褶皱。
他看见江添动作停了片刻,忽然扶着床栏低头看过来,问道“怕么”
盛望淹没在困倦里,反应有点慢,他疑问地“嗯”了一声,才意识到江添想说什么。
他胆子其实很大,恐怖片可以关灯看,恐怖游戏敢玩vr版的。一个人在家呆久了,神经比谁都粗。不然也不会在意识到宿舍有人的时候,直接下床来看。
他完全可以说“怎么可能会怕”,但他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这句话。
微风从窗纱里透进来,对面邱文斌的蚊帐轻轻抖了几下。盛望忽然朝床里让了一点,冲空位一抬下巴说“阿姨说可以拼个床,上下铺拼不了,但我可以让你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