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稚往北门走的时候, 碰到了隔壁室友李凡。

    李凡身上穿着作训服, 大概是刚跑完步，整个人热气腾腾的。

    她朝卓稚用力挥手, 三两步蹦到了卓稚面前：“小花, 出门啊？”

    “嗯咯。”卓稚应声道，“天转凉了, 你也不穿外套。”

    “这会热着呢。”学院里没几个女孩子，仅有的这几个也完全是飒爽小子的性格，对这种小事, 压根不在乎。

    卓稚瞄了眼李凡的胳膊, 细瘦, 却线条明显，身体素质在那摆着呢，确实也不用担心。

    她笑了笑：“好的吧。”

    “你去买东西吗？”李凡很顺腿地跟着她。

    卓稚望了望校门的方向，黎秦越带着她, 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购物，这么说也行。

    于是她点了点头, 道：“嗯咯。”

    李凡边走边看她, 足有半分钟后，笑眯眯对她说：“你真可爱。”

    “啊？”卓稚有些惊讶, 转过头看她。

    “说个话，咯来咯去的。”李凡道。

    “哈哈哈哈哈……”卓稚乐出了声, “习惯了啦。”

    “看, 还啦。”李凡抬头看路, “我耳机坏了，要去买个新的。”

    卓稚顿了顿，没出声。

    人家也没说要和她一起去买，所以她也没拒绝的话茬。

    走到校门，应该也就散了。

    卓稚这么想着，掏手机给黎秦越发了条消息：再两分钟-

    不急。

    黎秦越很快回她两个字。

    卓稚看着这两个字，就能想到黎秦越那张脸，以及那漂亮的嘴唇吐出这两个字时的样子。淡淡的，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是不急，可急死卓稚了。

    黎秦越这次出差，足足有十天，这在她俩的分离史上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

    就连封闭训练的时候，黎秦越都会想办法瞅她一眼，两人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隔着铁栅栏，怕被发现，连手机光都没敢开，唯一能瞅着的光，也就是彼此眼睛里闪着的对方的影子了。

    也不用多干些什么，条件实在限制的时候，看一看也就够了。

    但这并不代表条件不限制的时候，她们看一看也就够了。

    卓稚低头咳了两声，为自己少儿不宜的脑内活动感到有些羞愧。

    李凡瞅了她一眼：“感冒了？”

    “没。”

    “嗓子不舒服？”

    “没。”

    “那你咳什么？”李凡蹦到了她面前，倒退着看她。

    “就……”卓稚有些无奈，“随便咳一下。”

    “哦。”李凡笑着道，“你真可爱。”

    卓稚觉得这个学校里的人大概都没见过真正可爱的东西。

    北门平日里开的时候少，又是离学生宿舍最远的一个，所以这会冷冷清清的，风一刮，树上掉下两片叶子。

    岗哨的学长身姿笔挺，路过的时候，卓稚下意识地敬了个礼，学长瞄了她一眼，回了她一个。

    李凡开口：“你真……”

    卓稚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车，截断了她的话：“我不可爱。”

    李凡愣了愣，卓稚朝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车跟前走：“你才可爱。”

    还有三四米远的时候，漂亮的蓝色轿跑降下了车窗。

    黎秦越一只胳膊搭出来，朝卓稚勾了勾手指，指尖上亮晶晶的，在阳光下闪出细碎的光。

    卓稚笑起来，跑了过去，速度极快地抓住了那只打算收回去的手，喊道：“姐姐！”

    黎秦越去了墨镜，露出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喊这么大声干嘛，你姐姐我又没聋。”

    “想你了！”卓稚音量一点都没减小，“姐姐姐姐姐姐……”

    “诶诶诶诶诶……”黎秦越迭声应着，眼里的笑意扩散到嘴角，眉眼嘴唇都弯弯得跟月牙儿似的。

    卓稚又想起特训时，两人偷偷见面的那个夜晚，由衷得感叹道：“黎秦越你可真好看。”

    “牛逼了，这三个字叫着爽吗？”

    “爽。”

    “那待会你就多叫两声。”黎秦越拽了拽手，“放开，上车。”

    卓稚没松手，小傻子进了学校，早也练晚也练，劲只有更大没有小的。

    黎秦越看过去：“呦，想干嘛？”

    卓稚抓着她的手拉到面前来回端详，语气很欠扁：“姐姐，你做指甲了诶。”

    “嗯？”黎秦越轻轻哼出一声。

    “真好看……”卓稚身后简直能冒出狼尾巴，“这个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呢，做起来也麻烦吧，那要多保留几天呢。”

    黎秦越扯了扯嘴角：“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

    “是你。”卓稚回答得很快。

    “真欠。”黎秦越扭头笑起来，“赶紧放开，你同学站那看好久了。”

    卓稚猛地回了头。

    李凡站在她俩分开的那个位置，正呆呆地看着这边，见卓稚转头，立马扬起手挥了挥。

    卓稚的笑容掉下去，皱了皱眉头，考虑眼下这个情况如果直接走人，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但也不过两秒钟，卓稚冲李凡点了点头，便松开了黎秦越的手，绕过车头往副驾驶走去。

    李凡还扬着的手愣在了半空里，卓稚上了车，黎秦越笑了好一会儿。

    “不理人家啊？”黎秦越慢悠悠地发动车子。

    “没不理，她要去买东西呢。”

    车子滑出去，黎秦越的车窗并没有打上去：“这同学叫什么名啊？”

    “李凡。”

    “没听你说过。”

    “隔壁宿舍的，也不是一个专业，不熟。”卓稚简单概括了下，问黎秦越，“姐姐我们去干嘛？”

    “先吃饭。你们学校那食堂，营养是够营养，味道可是太一般了。”黎秦越瞅了眼她，“看把我们小东西饿的，脸颊都要凹进去了。”

    “哈哈哈哈我最近瘦了吗？”卓稚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不是更好看了？”

    “好看，你什么样都好看。”黎秦越盯着路边的人，把车子停了下来，伸出手去打招呼，“嗨，李凡同学。”

    卓稚一下子脊背都挺直了，她瞪大了眼睛，碍于李凡同学就在车边上，没能说出话来。

    李凡终于看到了车里人的模样，满脸的震惊盖都盖不住，半晌才回了句夸张的称呼：“神仙姐姐……”

    卓稚没忍住：“你叫什么呢？”

    “啊……啊……”李凡有点尴尬，笑得很不好意思，“那个，该叫什么呢？太漂亮了，我懵了。”

    “就叫姐。”黎秦越打开了车门，“走，跟姐一块吃个饭去，卓稚在学校平日里多亏你们照顾。”

    李凡看向卓稚：“小花，我……”

    “小花？”黎秦越看了眼卓稚，嘴角挂出丝莫名的微笑，“这叫法有意思，怎么来的啊？”

    “这个说起来可好玩了……”李凡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

    “诶，别站外面说，快上车。”黎秦越冲她招招手，“你想让警察贴姐姐条子吗？”

    “诶好。”李凡赶紧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开了出去，全程没有发言权的卓稚：“那个……”

    李凡偏头看她：“嗯？”

    黎秦越看向卓稚。

    卓稚：“就，系上安全带吧。”

    “哦哦，后排也系啊。”

    “我姐姐……开车快。”卓稚瞅着黎秦越的侧脸，优美的线条此刻看起来并没有异样。

    “哈哈哈哈，出了这条街也没法跑动了，这个点挺堵的。”李凡挺自来熟的，“姐姐，我给你讲小花的故事啊……”

    “好啊。”黎秦越应声。

    卓稚：“李凡你不是要买耳机吗？”

    “耳机哪里不能买。”黎秦越看她，“你别打岔，我听故事呢，这事你都没跟我说过。”

    黎秦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卓稚还真不敢再吱声了。

    高考结束后填志愿时，黎秦越就在她身边，百分百支持她的想法，让她什么都不用考虑，选自己喜欢的学校就成。

    于是卓稚就选了现在这所国防科大。

    黎秦越为了不让两人经受痛苦的异地恋，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套公寓，正常情况下，一周内四天在南海出差，三天便待在这套公寓里，等放学的卓稚。

    学校宿舍还是要住的，黎秦越说了集体生活不能少，而且学校的性质也决定了卓稚的外出并没有那么随意。

    到了周五，卓稚便放学回家，和黎秦越共同度过美好的周末。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两人几乎无话不谈，黎秦越现在管了几家公司，每一家都是干嘛的，最近又出了什么让人头疼的政策，爸爸的复查结果怎么样，黎汉阳又干了什么蠢事情……这些，卓稚都一清二楚。

    同样，学校里的课程，各科的代课老师，训练项目，室友同学之间发生的趣事，但凡不涉及保密条例的，卓稚也都会和黎秦越讲。

    她们的人生进程虽然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段，但因为永远充满热情的沟通，并没有产生什么隔阂。

    然而，卓稚到底是个大孩子了。

    她了解黎秦越，知道有些趣事可以说，还有一很小很小的部分，最好不要说。

    说了的后果很直接，她会被黎秦越压在床上狠狠欺负，什么羞耻的动作都做得出来，什么奇怪的衣服和道具，都用得上。

    她能反抗吗？

    她不能。

    她的秦越姐姐吃起醋来，就要用这么三俗小说的剧情来宣誓下主权，卓稚被搞得手脚发软灵魂荡漾的时候，觉得可再也不能有下一次了。

    但下一次总是要来的。

    比如此刻，就在为下一次做铺垫。

    黎秦越经常请卓稚的室友吃饭，所以卓稚跟亲亲室友们都是叮嘱过的。

    但李凡就不一样了，是真没那么熟……

    “姐姐你肯定知道吧，卓稚这种性格走哪里都招人喜欢。”李凡上来第一句就扔炸|弹，“他们班就五个女生，两个高冷，两个和我一样，女孩子，就卓稚软糯，特别可爱。”

    “我不软。”卓稚挣扎。

    “就因为你不觉得自己软，才更可爱啊。”李凡道，“其实咱们院有好几个卖你这个人设的，但她们太做作了，你就不一样了，你本来就这样，阳光灿烂可爱小妹子……”

    卓稚：“李凡你饿吗？待会想吃什么？”

    黎秦越瞥了她一眼：“凡凡你继续说。”

    “诶，姐姐。”李凡说得挺开心的，“反正就卓稚人缘超好，专业课成绩好，体力好，武功好，老师辅导员，学长学姐学弟学妹，喜欢她的人可多了。”

    黎秦越勾了勾唇角，卓稚瞪着李凡，李凡毫无察觉，在这孩子的认知里，在同学家长面前夸同学，是怎么都不会出错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就特别奇怪。”李凡说到了点，“我们学校又不禁止学生谈恋爱，轰轰烈烈的全校告白都好多次了，偏偏卓稚这边一点八卦都没有，我们整个学院都很想不通啊。”

    “你们真闲……”卓稚低声嘟囔了句。

    “盼星星盼月亮，在上个月的才艺大赛上，终于被我们给盼到了！”李凡一拍大腿，“导|弹工程一学弟，天籁嗓子，决赛的时候唱了首《花房姑娘》，完了说要送给他的小花姑娘。”

    “当当啷当。”李凡双手指向卓稚，“就是我们的卓稚啦！可太长脸了啊，姐姐你不知道，导|弹工程向来跟我们院不和啊，一山不容二虎那种。那天，他们院齐声喊着，小花小花！给学弟助阵，结果我们卓稚当即站了起来，冲台上道：‘我没带你走花房，也没这个打算’。靠，太他妈厉害了，礼堂里都炸了。”

    “这什么言情小说开头啊。”李凡又一拍大腿，总结道，“那后面，卓稚这外号就叫出去了，我们每次这么喊她，都感觉甜蜜又荣耀。对了，卓稚，学弟后面还联系你没啊？”

    “没。”卓稚道，“他敢联系我，我打断他的腿。”

    黎秦越一脚刹车，车停了。

    卓稚连看她的勇气都没了。

    黎秦越笑着转过身，冲李凡道：“凡凡，姐姐今天给你解答个未解之谜，卓稚到底为什么这么讨人喜欢，却没绯闻。”

    “啊，好啊！”李凡用力点头。

    黎秦越一把抓住了卓稚的手，交握着递到了李凡面前：“看到尾戒了吗？”

    “看到了。”李凡由衷感叹，“这两戒指真漂亮。”

    “一对。”黎秦越道，“戒指是一对。”

    “啊……”李凡愣了愣。

    “我俩也是一对。”黎秦越笑得十分温柔。

    李凡连个啊都啊不出来了。

    “想不到吧？”黎秦越眼睛弯弯的，“我俩婚都定了，就等卓稚到法定年龄办酒席了。”

    李凡捂住了嘴。

    “所以呀，”黎秦越继续眼睛弯弯，“谁敢撬我墙角啊，谁能撬得走我墙角呢，你不都说了，我是神仙姐姐吗？”

    李凡终于反应了过来，用力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不信啊。”黎秦越笑着道，“你成年了吧？”

    “成，成年了。”李凡嗓子有些干。

    黎秦越抬起另一只手，捞过了卓稚的脖子，在车内空气都没反应过来升温的瞬间，张口咬住了卓稚的嘴唇：“那看这个，就没问题了。”